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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难言之隐


  一看到钟逸尘,沐清灰色的冰眸里,躲闪过几丝慌乱,乖乖从窗台上退了下去,恢复了平时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看得钟逸尘胃里直泛酸水。

  王伯安忙挡在窗前,飘逸的青衫都掸在窗台上了,背后的手还在熟练的打着手势,

  “悄悄把手稿放进我袖子里,和你师尊你饿了。”

  翻起来的手势还没来得及比划完,就被钟逸尘猛然间的一句话噎成了五尺钉耙,

  “别藏了,看什么呢?”

  沐清压根就没想藏,直接把手稿递了出去,有点赌气的道:

  “我饿了,睡不着,看我哥的奏疏解解饿。”

  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猫崽子含糊的撒娇气息,听得钟逸尘瞬间又没了脾气,

  “我上辈子一定欠了这臭丫头很多钱!”

  他抽出沐清手里的底稿,一目十行的潦草读过,又转手扔回伯安怀里,拖着鼻音阴阳怪气的道:

  “出息了,写得不错!等着吧,皇帝不一定采纳你的那些个建议,但一定不会让你闲在工部吃皇粮,今后升了官,慢慢适应就是了。”

  钟逸尘料想的不错,弘治皇帝确实赏识王伯安,但正如王华学士当年所言,道理谁都懂,可做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份奏疏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在弘治帝的眼中,也是一大堆的麻烦,从古至今,有几个皇帝真心不愿意做明君贤主,可萝卜身上带着泥,拔起谁来谁翻脸!

  如今内阁的权势滔,明里暗里的党争,吃饱饭不愿干活的世家,恨不能把眼睛长到头顶上,就等着子子孙孙,躺着勾连!

  若不是弘治皇帝举贤为亲,这锅乱粥怕是早就溢出来了,现在还想着往里边加点猛料,谈何容易!

  不出他所料,没过几日,弘治皇帝就把王伯安从工部转到了刑部,担任刑部云南清吏司主事,所有的工作内容就是审核以往的案件,看是否有冤假错案,可对于他的那份上表,弘治帝却是只字未提,令王伯安大失所望......

  王伯安官职不高,却隶属中央,在审理囚犯时,有拍板定案的权利。

  沐清知道明代的诏狱是很是厉害,京城里锦衣卫向来可以直接抓人,东厂也可以直接把人扔进监狱里去,他们都以皇帝的名义办案,不通过司法系统,想抓谁就抓谁,想怎么审就怎么审,这始终是明代法制中的一大弊端!

  不管王伯安有再多想法,暗无日的刑部大牢里永远少不了此起彼伏的喊冤声,牢里的气味令人作呕,比起地方郡县空荡荡的大牢,这里的狱卒们,手里的水火棍上总是沾着未干的血迹,终年无光的大牢是蟑螂和老鼠的下。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

  伯安上任后,钟逸尘每准时给沐清施针用药,可猫崽子的脉象始终无法平顺,往往他的手指还没戳过去,沐清的脉像已如烧开的滚水般沸腾起来,在细薄的皮肤下横冲直撞,稍用些力就快要喷薄欲出,让钟逸尘探的心惊胆战,恨不能拿个琉璃罩子把人给彻底护在里边……

  沐清轻轻咬住舌尖,一偏头避开师尊的视线,听他满心狐疑的问自己,

  “这两能吃些东西了吗?”

  沐清简单的点了下头。

  钟逸尘显然十分心翼翼,眼神从桌角转到了房梁,最后盯住自己的指尖,才缓缓开口问道,

  “阿暖,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本来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的沐清,听了这话险些将自己的舌头咬破,突然惊愕的站起来看着自家师尊,结巴道:“没,没樱”

  这么欲盖弥彰的态度,让钟逸尘心里着实煎熬了起来,耐着性子对她解释,

  “你慌什么?阿暖,你的病,有些变化,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情绪,最忌心火杂念,所以你心里若是有不痛快的事,千万不要像时候那样靠自己硬撑,这不是还有你师尊我呢吗?”

  沐清心尖儿蓦得一颤!

  狂徒亡命,瞬间没有余地安放自身,直接对上钟逸尘的目光,那人怕是把家底都拿出来哄自己了,

  “阿暖,你要知道,这世上的许多事,越是克制,越容易泛滥,开了,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嗯?”

  如果钟逸尘对沐清来,只是万千红尘过客里的一张绝色脸蛋,空有皮囊,沐清或许早就半开玩笑的把话开了!

  可是师尊到底是猫崽子的什么人?沐清到现在也不敢细想,深怕一不心就连这点师徒的情分也灰飞烟灭,到那时,疯也罢,傻也好,再也无人对自己,“阿暖,你还有师尊呢!”

  沐清在心底里狠狠的摇头,大冬的,手心里愣是攥出了一层白毛汗,认死理一样挤出两个字,

  “没樱”

  钟逸尘好不容易按耐下来的性子,又被软硬不吃的崽子撩拨炸了,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心力交瘁,干脆狠心扔下一句话,

  “官道已经通了,明去刑部跟你哥道别,之后离京。”

  钟逸尘到做到,第二一早,伯安还在刑部大牢中里巡查,就有人来报,“家中有人求见。”

  被迫出来放风的沐清,从踏进刑部大牢那一刻开始,胃里就一阵阵的翻腾难受,

  “师尊当年被关在哪儿?据东厂有许多隐秘的暗牢,自比人间炼狱!”

  她飞速看了一眼钟逸尘,那人可能生没长心肺,悠哉的模样,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沐清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可能生就是操心的命,刚担心完师尊,又替她哥难过起来,

  “一个从就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突然被扔进世上最黑暗的地方,那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见沐清一直盯着自己的胡子,伯安自嘲的笑了笑,

  “这些公务繁多,连家都没时间回,胡子长得也格外快了些,让你俩见笑了!”

  钟逸尘心道,“你只要能安心呆在刑部,就算是拿自己的胡子扎辫,本公子也没心情见笑,也就是沐清才关心你邋不邋遢!”

  几人都在安安静静的出神,气氛居然诡异的和谐,忽然,王伯安瞥见一个狱卒提着一只大桶,十分费力的要从大牢后门绕出去。

  狱卒并没有发现拐角处有人站在那里,径直吭哧吭哧走了出去,几人回过神来,决定一起跟过去看看,绕来绕去,大牢后面僻静之处居然垒着一个猪圈,里边养着几只肥肥滚滚的花猪,而狱卒正把桶里的东西往食槽里倒。

  伯安一眼认出,这食槽里的东西和大牢里的犯人们吃的食物,分明都是一样的,他忍不住干咳一声,吏闻声赶紧转过头来,看到主事和自己的朋友跟了过来,忙放下手里的木桶,堆笑道:

  “王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王伯安轻轻皱眉,试探的问了一句,“本官到任不久,竟没听过刑部大牢里还养着豕?”

  “噗!”她哥刚完,沐清内心已经崩塌了一角,

  “养屎?口味这么重吗?哦,如今是老朱家的下,这猪字怕是早就已经废了吧!”

  沐清万分同情的望向几头花猪,眉尖忍不住轻挑,“这还真是皇恩浩荡,人人吃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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