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不谈爱情
正月初九一到，高三学生的假期便彻底结束了。
同学们背着大包小包回到校园，即将度过他们人生中最后的高中时光。（你要硬说有人会复读，我也是不要面子的。）
一千多名学生填满了高三教学楼，却始终填不满人心，虽然脸上带着熟稔的笑容，却不免为了还未到来的离别感伤。
不过老师们可不打算让新学期的第一天囫囵度过，他们打了鸡血般分发各路试题，嘶吼着喝退妄图逃过一劫的学生们，硬是用鸡飞狗跳和怨声载道冲散了残存的一丝不舍，苦兮兮的高三学子一个个埋头于题海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各科老师的各代祖宗。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郑郝也不能免俗，她深知高考的重要性，一改上学期慢悠悠的作风，跟在各位前辈身后一路追随。
于是五班的同学们悲哀地盯着手里厚厚的一摞语文试卷，感叹人心不古。
说实话，郑郝不觉得题海战术能起多大作用，毕竟基础早在前两年就已经奠定的差不多了，会就是会，不会也很难再会，可为了安心，也为了不放过漏网之题，郑郝决定随大流。还有一点，她可不想才开学就被王主任□□。
楼道里还有寥寥几个学生没进教室，王主任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响彻云霄，吓得几人立刻作鸟兽散。
收回目光后，郑郝的双眼却只能垂着，因为时予坐在教室里，无论看向哪里，她都觉得不自在。幸好下课铃响，郑郝飞快收拾好书本，马不停蹄地回了办公室，隐隐中却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不禁如芒在背。
忽然肩膀上多了一只手，郑郝吓得一抖，怀里的书本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慌张回头去看，却见来的是湖路路。
湖路路没想到郑郝这么不经吓，赶紧蹲下捡东西，等站起来后才抱歉说道：“老师，我跟您闹着玩呢。”
勉强扯了个笑容，郑郝接过书本后问道：“有事？”
“倒也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您，除夕那天怎么没来时予家呢，太可惜了。”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郑郝只能苦笑，“我家里有守岁的习惯，抱歉。”
原来是这样，湖路路丝毫没有怀疑郑郝的话，又立刻开心起来，“没事没事，对了老师，您……能把谷粒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我找她有事。”
耳尖通红，眉目羞涩，还带着一丝难言之隐的犹豫，嗯，情况不简单。
遥想上学期湖路路和自己坦白喜欢谷粒的事，郑郝心中了然，为什么又是早恋啊？她是随手打碎一颗水晶心呢，还是装作不知道放他们一马呢？
“和老师说实话，你和谷粒，嗯？你懂的。”郑郝欲言又止，她实在无法料理如此棘手的事情。
湖路路羞涩的表情顿时褪个干干净净，他惊恐地瞪着郑郝：“老师，你都知道什么！”
忍不住翻个白眼，难不成你还能把我杀人灭口？郑郝偷偷吐槽，脸上却带着和蔼的笑意，“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要告诉我找谷粒到底有什么事就行。”
殊不知这个和蔼的笑容无异于大灰狼的微笑，湖路路哪里还敢多说，一溜烟跑掉，留下郑郝一个人目瞪口呆。
这这这，做贼心虚的太明显了吧。
“我去，吓死了吓死了！”湖路路坐在座位上一阵心惊，眼角瞥见时予甩着手走过来，忍不住抱怨：“时予，我跟你说，郑老师太可怕了，真的！”
本以为时予会替他打抱不平，最差也能安慰他两句，却没想到一个没留神头上一痛，时予竟然把课本砸在他头上，虽然没用多大力气，却还是让湖路路疼得一激灵。
“少搭理她。”时予居高临下，蹙着眉，眼中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湖路路一愣，不假思索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原因，只是不喜欢她能和别人有说有笑，却对自己视而不见，太可恨。时予突然烦躁起来，他狠狠摔下课本，沉默地走出去，留下几个看热闹的同学面面相觑。
“喂，你怎么他了？”
“放屁，明明是他打了我，我敢惹他吗我？”
“猜你也不敢，不过他今天一直黑着脸，你到底怎么他了？”
“哎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我能把他怎么着，明明是他打了我！”
“哦。”
“哦。”
时予一个人走在楼道里，心中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正纠结着，突然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窜出一个人来，他愣生生忍住惊吓，还算淡定地站稳没动。
面前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矮小的身材连校服都撑不起来，脚边的校服裤子拖在地上，时予定睛一看，眉毛不自觉缩紧，心想真是个邋遢鬼。
本以为邋遢鬼只是不小心蹦出来的，没想到她甩着辫子直直朝时予跑过来，时予见她一直不刹车，瞬间起了警惕之心，插在裤兜里的拳头已经捏紧。
刷的一下，时予眼前一晃，只见邋遢鬼手里多了一个粉色的东西，然后在他面前站住，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时予不自在地低垂下眼，目光落在那个粉色的东西上，是个信封，上面贴着五颜六色的桃心。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又见女生把信往前递了递，扬着下巴笑得很灿烂的样子，对他说：“拿着，给你的！”
时予没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女生见他没反应，一把拽过他藏在裤兜里的手，随手将信塞到他手心，挑眉问道：“情书，没收过？那可太好了！”
好什么好，哪里好……时予很困惑，他实在听不懂邋遢鬼的话，但也大概知道收情书的意义，于是将刚到手的情书递过去，冷着脸不说话。
“不要？那可不行，我喜欢你呢！”女生大喇喇说什么喜欢，却见时予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居然脸色大变，突然很生气的样子，她一直知道时予能打架，不禁退后两步，她也怕挨打好不好。
直到时予转身要走，她才反应过来，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急匆匆说道：“我在一班，你下了课来找我呗。”
时予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停住脚步故意上下打量了她一通，接着用嫌弃的口吻回道：“没兴趣。”然后扔掉手里的信封，大踏步往楼下走。
“呵，还挺有性格。”女生盯着时予的背影许久，见他走远了才收起眉目间的天真烂漫，吹着口哨四处晃荡去了。
时予走到一楼，见医务室的门开着，想了想走进去，果然见张医生坐在里面整理药品，熟门熟路地问了好便和张医生要了一瓶消毒水。
张医生随手递给他一小瓶，疑惑道：“又是哪儿受伤了？”
时予摇摇头，挥挥手就走，听到张医生在背后骂他臭小子反而嘴角扬起微笑，好熟悉的感觉，只可惜她不在他身边。
等时予晃悠悠回到教室，数学老师已经开始对正上学期考试题的答案了，他叫住时予，严肃训斥道：“进步了是好事，但决不能恃宠而骄！”
下一秒全班哄堂大笑，时予坐到座位上，听着众人的笑声，心想这数学老师的语文大概也是数学老师教的。
“天啊，时予你的手怎么这么红！”湖路路一惊一乍的声音让班里静了下来，时予打开试卷，见上面的分数还算能见人，无所谓回道：“没事，天太冷冻的。”
他到底用消毒水洗了多少次手呢？时予记不清了，反正最后那一小瓶消毒水全部用光，指尖的茧子都泡的发白，可他觉得不够，又在冷水里冲洗了五六分钟，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手没坏掉已经算是坚强。
如果只是洁癖，他只需要好好洗一次手便能心安。但当那个女生碰到他的手时，时予恍然明白，他恐怕再也没能力握住另一个人的手了，而他心甘情愿想要握住的那一个，却不要他。想想挺可笑，也可悲。
如何才能回到陌生人的位置，郑郝想不出办法，她站在被深深夜色笼罩的路边，看到戴奕的车慢慢靠近，而后停在她身边。
“过来。”戴奕摇下车窗，对已经瑟瑟发抖的郑郝温柔一笑，郑郝上了车，侧头看他，“你好像变了，不一样了。”
“说说看，哪里不一样？”戴奕心情很好，他抬起手想抚摸郑郝的头发，手下一顿，转而拍拍她的肩膀。
郑郝摇摇头，“说不清楚，好像比原来有精神了，你以前做实验做的天昏地暗，眼神都是飘的。”
戴奕不置可否，他转动方向盘，时而看两眼身边的郑郝，只觉得岁月安稳。
当他从她身上找到生命的意义时，一切便已不同。只不过以前的他总是将那份爱藏在心里，又带着几分卑微与不确定，所以对她只能慌乱躲闪；而现在，他决定包容她的一切，热爱她的所有，眼中心中唯一有的只是她，可能爱情真的能让人神采奕奕，想到这，戴奕不由微笑着叹了句：“不知所谓。”
郑郝转过头，脸上带着疑惑。戴奕却不理她，只管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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