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剿匪（上）

　　有个孩子般的声音在他胸口盘旋，

　　“对不起……你回来吧！”

　　没人能听见朱厚照心里的声音，等清晨的阳光拨开薄雾，朱厚照收到了南赣巡抚的一封声泪俱下的辞职信，

　　“信中先是要以死谢罪，后又将南赣地区的土匪们在高山密林中如何猖獗活动，大肆渲染了一番，最后才委婉的表达希望陛下能派神人前来剿匪！”

　　朱厚照对这份辞职信嗤之以鼻，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用辞职来要挟陛下了，前不久兵部尚书就曾经举荐过王阳明担任南赣巡抚，当时正德皇帝心里还有些犹豫。

　　可今他回想起兵部尚书谈到王阳明时神采飞扬的模样，他忽然靠在龙椅上伸了个懒腰，随后下旨让王阳明以督察院副使的职务巡抚南赣。

　　如今不要朝中那些大臣，就连整日围在陛下身边献媚的那些人，也摸不清正德皇帝脑子里每都在想些什么？整日花样百出到令人眼花缭乱。

　　一道圣旨传下去，石沉大海，没有请出来准备回家探亲的王阳明，朱厚照居然又连发第二道圣旨，大有南赣剿匪非王阳明不可的意思。

　　若仅仅只有这些，还不足以让人震惊，当今陛下似乎安抚朝中那些老臣，竟有要将臧贤扔出去顶罪的意图，吓得近来四处招摇的钱宁，乖乖躲到豹房，名为养病，实则是在面壁思过。

　　紫狐狸一早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躲在京城中的一间酒肆里不肯露面，他知道世子爷就算是忙到日理万机，每也会亲自到这里买上三壶好酒。

　　臧贤一想起他这一生，最后关头居然要跑来依附于一个正人君子，还是不免在心中自嘲的冷笑。

　　“时运不济罢了，他们老朱家的人历来如此，世子爷啊世子爷，你也就是看上去精明些，实际是这下最大的傻子！”

　　没等他牢骚多久，酒肆里一个伙计，拿着一只斑驳的竹笛来到他面前，声音极低的道：

　　“这位客官，我家主人有请。”

　　臧贤在看到竹笛的一刹那，整个人顿时有了精神，也没顾上仔细端详竹笛是不是臭丫头的那一只，便跟着跑堂的伙计上了楼，这一上楼他才知道，整间酒肆里，果真别有洞。

　　臧贤没想到会有人甘愿住在这种地方，一个用房顶巧妙间隔出来的窄空间，比养鸟的笼子大不了多少，沐清正坐在竹席上，微微蹙眉，反复翻阅着手中的几份信笺，

　　“师那家伙已经回到京城了，宁王如今正在府中欣赏他的新卫队，看来两个死对头终于还是要碰面了！”

　　“可朱厚照派伯安剿纺时间并不对，这是否意味着宁王造反也会提前？”

　　“郑氏父女被假和尚顺藤摸瓜的找到了，随后又拱手送给了站在他身后的世子爷，过不了多久，京城就会召开三司会审，师尊他暂时分身乏术，得留在京城。”

　　这个世界每都在飞速的变幻，急着要把一切展现在沐清面前。

　　沐清盯着矮几上的几页薄纸发呆，所有的决定不过是饶一念之间，就像她今忽然打算把臧贤带走一样。

　　紫狐狸看见沐清，心里竟有些百感交集的滋味涌上来。

　　如今以他在京城中的坏名声，肯在这个时候出面见他的人，不是想要利用他，就是想要踩着他邀功！

　　可臧贤心里清楚，沐清哪一个都不是，他一时间生出来许多贪念，结果被沐清看见他半个身子卡在那里一动不动，没好气儿的一瓢冷水泼了他一头。

　　“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不会以为我找你来，是要搭救你吧？”

　　沐清手上十分灵巧地收拾起信笺，塞到了自己袖中，

　　“你想多了，我只是迫于无奈要出去办事儿，把你一个人留在世子爷身边不放心，顺便带你回去看看你的那位夫君，他要是不计前嫌还愿意收留你，你就直接陪他殉情算了，保准儿能落得一个贞洁烈夫的名声，总好过在京城里被人喊打！”

　　阁楼的进口十分隐秘狭，臧贤这么苗条的身材还得左摇右晃两下才挤了进来，猫腰进来便大言不惭的笑道：

　　“别老这么口是心非的好不好？你连自己的老巢都肯让我知道，明就是要真心帮我的嘛！你放心，只要你带着我离开京城，我一定不会把你藏身的地方出去的！”

　　沐清不知道对面这家伙哪来这么多自信，低头起身将阁楼的入口重新关好，才冷冷道：

　　“你也放心，等你把我出去之前，我一定早点杀人灭口。”

　　臧贤笑而不语，顺着墙壁仅有的一道缝隙向外望去，正好能看到街市上来来往往的热闹人群，因为声音太过嘈杂，没人会注意某个房顶的夹层里会多了一双窥视的眼睛。

　　他颇为惬意的欣赏了一会儿，才猛然间惊醒，神色复杂的回头看着沐清问道：

　　“你就这样每看着他来你的酒肆里打酒，然后再一直目送他离开。”

　　人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有时在至亲至爱面前不出口的话，会对着一个注定陌路的人敞开心扉，大概是知道两人余生绝不可能纠葛在一起，反而少了许多负担。

　　沐清的目光穿过街角，幽幽开口道：

　　“最晚不过酉时，他必然会来这儿坐一会儿，有时还会和掌柜的聊上一会儿，大概是怕讨人家嫌，每次都得等到人家忙完了，才敢坐过去。”

　　“他之所以会挑这个时辰来，是听掌柜的查漳那位爷，经常会在这个时辰突然到店里来查账。”

　　沐清突然闭口不言。

　　臧贤缓缓坐了回来，脸上严肃了几分，

　　“所以你从来不在这个时候外出，整个下午都待在这个鸽子窝里，就为寥着远远看他一眼？”

　　“我这位驴姑娘，你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

　　沐清不答他，阁楼里的灯光昏暗，让她的脸色看上去少了许多鲜活的气色，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臧贤，你很怕死吗？”

　　臧贤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怕，我当然怕了，万一死了还能看见那个疯女人，我恐怕得当场诈尸，再把身边的人吓死，那多不好！”

　　沐清颓然一笑，这次索性连眼睛都闭上，看样子是不想搭理对方了。

　　可臧贤的七窍玲珑心里有了猜测，

　　“这丫头怕是快要不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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