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西南
离开京城这，牟千户带着一坛好酒前来饯行，看着眼前锦衣秀服的指挥使，沐清第一次觉得大明朝的飞鱼服在阳光底下太耀眼了！
四爪飞鱼纹，蟒形鱼鳍尾，云锦妆花罗，配上腰间的绣春刀，狂拽酷炸，怪不得迷了白永年那货的眼。
幸亏这样的衣服不是普通锦衣卫们能穿的，否则沐清实在想像不出来，大明朝的零零七们是怎么穿着这么一身招摇至极的衣服出去办案的！
她收下酒正准备放在马车上，就看到牟大人突然靠近钟逸尘，低下头轻声耳语。沐清常年在山中生活听力极其敏锐，毫不费力的听到一句，
“酒是陛下赠给先生的，陛下还有话想对先生讲。”着他将一页淡黄色的锦签从袖中抽了出来。
钟逸尘伸手接了过来，上面的楷字如其人，温润和雅，细细密密写着，
“山河久无人，悲欢迹已陈，
白衣霄汉志，泼墨水云身，
埋辞追往事，此间恐伤神
......隐山林只旧春，若相送，无南北！”
从记事起就埋在钟逸尘心底的那一点不甘，此刻随着淡淡酒香，抽丝剥茧化羽成蝶，几代人心里的那些东西，从来与赏罚恩赐没有半点关系，钟逸尘顿足回首相望，轻轻点头，就算一拜！
…………
一踏上滇南这片土地，沐清就如同放飞回林中的鸟儿，每日踏着晨光穿梭在高林密海之上，像是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师尊。”
“嗯。”
“师尊。”
“嗯？”
钟逸尘只好停在那儿，好笑看着沐清问道：“你最近是魔怔了？不累吗？有话赶快问，没事就给我好好歇着！”
“有事吗？”沐清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头一次跟着喜欢的人一起走了这么久的路，那点雀跃不知该从何起？”
沐清不善表达，对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会伸手去拿，此刻她望着林间的飞鸟，略有些笨拙的道：
“师尊，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一路上撒欢儿似的猫崽子，今没走多远就要歇脚，这很反常，钟逸尘没有当场拆穿她，看了下四周无奈的问道：
“你确定要在这里休息？”
沐清看了眼脚下湿滑的地面，这里生长着高大密集的丛林，阳光难以穿透，即使是白地面上仍有沉重的露水湿汽，加上林中常有毒蛇虫蚁，确实不是一个能够休息的好地方。
沐清握紧了腰间的竹笛，不怎该怎么表达自己的不安，近乡情怯，这段路她在梦中奔跑过无数次，只不过，每次都是为了仓皇逃命。
西南如此大的地震，都没能改变这里的地貌，除了过于高大的树木互相碰撞被拦腰斩断外，远处耀眼的紫红色的枫林，还是一如既往的如火如荼。
有些东西，一旦刻骨铭心，就算是面目全非，只要稍有提点，就会在瞬间全部记起，穿过这片枫林，就是沐清从生活的守山山寨，一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空中花园。
钟逸尘看着在站在原地踌躇的沐清，真心替这个孩子发愁，
“这是有些怯了？倒也难怪，若不是为了彻底解除蛊毒，什么也不该再把她带回到这儿，谁知道大仙儿捡到她之前，这崽子都遭过什么罪？”
他一脚踢开路边一段腐败聊枯木干，指着上边一排密密的灰蘑菇对沐清道：
“要不师尊在这儿生个火，给你煮碗蘑菇汤提提神儿，听你讲讲自己时候的事儿？”
沐清直接用眼神谢绝了师父“惨绝人寰”的厨艺，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蹲在了枯木旁，“蹂躏”起无辜的蘑菇来，低头声道：
“从这儿下山，会有条河，河水是圣水，不能喝，不过河水很浅，上游可以直接走过去。”
“师尊你看，那边有一片紫红色的枫林，相传，这里的枫叶都被我们先祖族饶鲜血染红的，他们与上之子达成了协议，要世代守护在秘密花园的山脚下，永远不能违背当初的诺言。”
钟逸尘敏锐的捕捉着每一句话，而沐清却恍若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似乎在给自己听，
“据我母亲是外族寨老的女儿，逃难至此，她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讲大概就是“柳色青青”的意思，在我们古寨里，这个名字代表着永远不会凋零的生命……”
沐清停下来半没动，内心无法抑制的难过起来，“她对自己的阿妈是有一点模糊记忆的，时间久了，她怀疑那点记忆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东西拼凑成的，不敢信以为真。”
几句哼唱的歌谣，一双盈亮双眸里的笑意，来不及拥抱的温情，一夜之间戛然而止，带来狂风暴雨，将她浇了个全身湿透后，弃她不顾了。
沐清低着头没留意，冷不防被钟逸尘从地上拎起来，惊慌的看着自家师尊，可惜那人看上去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没心没肺的挂着一脸的笑，虽然笑得很好看，
“爹娘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走，带师尊去瞧瞧你们那条圣水河。”
沐清站在原地不肯动，“师尊，等晚上再去。”
钟逸尘歪着头看她，故作玩笑：“怎么？白还能掉河里吗？”
沐清眨了眨灰眸，语气平淡的不像话，“确实掉过，而且是被人扔进去的。”
这下钟逸尘也不打算走了，突然冷下眉头，横眼扫过那片紫红色的枫林，回头问沐清，
“什么时候？谁干的？”
沐清摇了摇头，“我要我不知道，师尊你相信吗？”
“我有记忆以来，一直和姆妈生活在这里，古寨的人讨厌我，我父亲是个背信弃义的汉人，只有姆妈一再否认，还让我牢牢记住，沐清这个名字，是我父亲在我未出生前，就给我取的名儿。”
沐清在心底自嘲冷笑，“到现在了，真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钟逸尘心疼的看着自家崽子，有点不知所措，“所以他们欺负你，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
沐清不知该什么？自己被孩子们围攻，叫自己杂种？这些话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就算如此，她始终记得姆妈生病后，寨子里那些阿公阿婆偷着来照看她们，稻地里，也总有人悄悄替她们干活。
半晌，她终归只是一脸平静的道：
“没欺负，故意躲我远些罢了，倒也清静。”
钟逸尘听的直皱眉，死心眼儿这个性子，还是倔啊！他心的放缓声音，
“沐清，我们过了河，找到禁地，从神坛上带走魂偶，马上离开这儿，至于你阿爹，既然他给你取名叫沐清，心意已经够直白了，管他是什么人，一定真心喜欢你母亲。”
沐清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能有这层意思，被师尊这么一，恍惚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姆妈从来只唤她作阿暖，刚愣神的功夫，已经被人家牵着袖子往前走了，钟逸尘身姿翩翩，头也不回的着，
“就听你的，我们先在上游附近休息，等黑了再过河，沐清，咱们腿都快跑废了才来到这儿，不可功亏一篑，来，和师尊多讲讲你们族里的故事，师尊我最爱听故事了！”
沐清轻轻叹了口气，“唉！这么多年，自己长大了不少，师尊倒是越来越像个孩子？”
刚才还很忐忑的心，被钟逸尘如此不着南北的打乱，似乎也没方才那么紧张了，两人一路往南，在接近枫林的地方，钟逸尘找到块干爽的地面，坐了下来。
他摆弄着手里的水袋，似有所思的盯着不远处的河水，河面不宽，浑浊昏黄，两岸荒石裸露，寸草不生……
“这么荒凉的河水，叫什么圣水河？”
钟逸尘回头找沐清，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早掠身攀上一颗望树，丛林中生的掠食者，正透过重影叠叠，望着零星错落的古寨，冰冷的眼神里却流露着掩盖不住的温情。
钟逸尘猛地收紧了肩膀，“什么声音？”
(https://www.bqwowo.cc/bqw186006/9401332.html)
1秒记住笔趣窝：www.bqwow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qwow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