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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岳父进京


  七月的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侵袭了北京城,但这场暴雨过后,城内却变得愈发闷热潮湿起来,道路上满是泥泞和被刮落的树叶,一架略显破旧的马车从城外缓缓开了进来,无人知道马车上的中年文士就是此前赫赫有名的辽东巡抚袁崇焕。

  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却早已换成了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可谓是位极人臣。

  自辞官到再度被征召北京,其中虽然只是一年的光景,但对于袁崇焕来说却恍若隔世一般。

  坐在车厢里的他手拿着朋友赵蔼夫临行时替他做的一副画,上面画着一帆远行,妇女三人和小孩一人在岸上摇手相送的图案,暗合着一帆风顺的好油头。

  他的朋友陈子壮在图上题了四个大字——肤公雅奏,寓意着他此行毕竟重奏凯歌而还。

  他慢慢拉开马车上的帘子,看着这座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京城,不禁一阵唏嘘不已。

  第一次来北京,是他科举中进士的之时,那时的袁崇焕不过才三十五岁,正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风流年代。

  而上一次离开北京城,则是他在宁远辞官之后,带着满腔的心灰意冷准备回乡闲居之时。

  曾过过的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情,此刻就在他心中不断回味,让他竟有些恍惚了。

  想到自己才不过四十四岁,竟可登堂入室,成为正一品的封疆大吏,袁崇焕只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无法掌握。

  眼前的北京城已经不复天启帝时的繁华,崇祯刚刚即位,河南、陕西等各处就相继出现了大灾荒,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剧,大街小巷上一下子冒出许多从各地逃荒而来的灾民和乞丐,他们蜷缩着躺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下,不断地身影着和叹息着,乞求上天的拯救。

  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们都躲在母亲的怀里,哭喊不已,其中不时有人当场饿死在街头。

  虽然崇祯帝下令在各处设立粥厂救济,但连年的战事早就耗尽了国库,能拿出来赈济灾民的银两已是不多,看到眼前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袁崇焕不禁一阵心酸,让驾车的家丁赶紧拿出些银两干粮,分发给一众饥民。

  但这一下却像是捅了马蜂窝了,一众饥民见出现了救星,纷纷携手围了上来,很快就将袁崇焕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群面黄肌瘦的灾民纷纷跪倒在马车旁,向车厢里的袁崇焕磕头哭诉不止,任凭袁崇焕和家丁如何解释,都不肯离开。

  正在双方相持不下之际,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见王一凡和王守义带着几个亲兵飞马奔了过来。

  王一凡一见现场的情况,忙吩咐王守义散钱并分开饥民,他则立刻滚鞍下马走上了车厢。

  “父亲大人,一路辛苦了。”王一凡弓身拜道。

  袁崇焕忙将他扶了起来,望着车厢外的灾民叹息不已:“没想到皇上甫登大位,就遭遇到如此天灾,老天爷真是没长眼啊!”

  王一凡忙道:“父亲有所不知,此次虽是天灾,但造成眼下这种情况的主因却是人祸。”

  “哦?”袁崇焕有些疑惑地问:“你给我说说这其中的详情。”

  王一凡点了点头,吩咐驾车的家丁向着城中的客栈驶去。

  “此次河南、陕西旱灾,当地的巡抚和各级官员不思组织人力物力救灾,反而借此向朝廷哭索钱粮赈灾。国库早已空空如也,皇上以身作则捐出了一万两,皇后、国舅和朝中百官好不容易凑出了纹银三百万两送去赈灾,但这笔钱款一路上被层层盘剥,等到了受灾地后就只剩下了几万两,灾民饿得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已背井离乡出来逃荒。”

  “想不到竟有此事发生。”袁崇焕震惊不已,下颚上的胡须也激愤地飘舞起来。

  王一凡无奈地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为此朝廷已派出了锦衣卫彻查此事,目前已抓获了大小官员三百多名,都关在北镇抚司的诏狱中等候三司会审。”

  袁崇焕不意大明的官僚体系竟然腐朽破败到如此程度,但更令他担心的,却是此前权倾朝野的魏忠贤虽然已经倒台,但锦衣卫却依旧在正常运转着,这让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王一凡看出他眼中的忧虑,有些黯然道:“一个魏忠贤虽然倒下去,但很快又有无数个奸佞小人冒出来,不彻底整肃一下朝廷的吏制和风气,只怕大明的江山恐怕就守不住了。”

  “一凡,你休要胡言乱语!”袁崇焕立刻厉声斥了一句,他见王一凡面上的神色不好看,这才稍微收起了心中的怒火,和颜悦色地说:“你我翁婿二人深受朝廷恩典,岂可在背后如此诋毁。大丈夫面对此种困境,理当迎难而上、力挽狂澜,在这里说这种泄气话又有何用呢?”

  王一凡忙歉意地说:“父亲教训的是,只不过我自协助圣上铲除了魏忠贤以后,已在这京城里住了大半年,此间见了无数皇城内外的腐败黑暗,一时有感而发而已,还请父亲不要见怪。”

  袁崇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问道:“芳儿她现在如何?”

  王一凡低着头道:“她现在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只是情绪还不稳定,医生说她恐怕无法生育,这个噩耗成了她心中一根永远拔除不了的暗刺,虽然此刻我和她远隔千里,但从她写给我的的信里,却仍然可以感受到隐藏在她心头深处的苦楚。”

  袁崇焕的神色也是一片黯然,他温声鼓励道:“这孩子自小就和我浪迹天涯,我们父女二人一路以来相依为命,吃过了不少的苦。没想到上天还是不肯饶过她,竟给她带来如此沉重的痛苦。唉……一凡,其实我也明白你的苦衷,你毕竟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似乎是意识到了袁崇焕下面想说的话,王一凡的头变得更低了。

  “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的罪过。为父知道你深爱芳儿,但为了延续你王家的香火计,你不妨也可考虑一下纳妾之事。”袁崇焕继续道。

  王一凡小声说道:“其实孩儿心中已有个人选,临来之前,袁芳也曾见过她了,好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袁崇焕的脸上立刻转忧为喜,他笑着道:“一凡,我就说芳儿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孩子。你快说说,那个女子姓甚名谁,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

  王一凡却摇了摇头,张口说道:“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蒙古科尔沁部的玉格格。”

  “什么?”袁崇焕的脸上一阵惊异,但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也罢,虽说是非我族类、其心难测,但这个大玉儿好歹也是格格的身份,配你也算不亏了。”

  他话虽是如此说,但心里对这桩婚事有些看法,翁婿二人在车厢里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越发显得凝重起来。

  为了改善当前的尴尬气氛,王一凡试着转移话题道:“父亲大人,此次圣上千里迢迢将你从广东调入京中,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袁崇焕沉吟了半响,答道:“我听说自从我离开辽东,锦州就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兵变,还直接导致了辽东巡抚王之臣被革职拿办,这势必又是你干的好事。”

  王一凡微微一笑:“不错,这个王之臣满脑子想的都是将关外军民尽撤回关内的错误战略。他为人又贪得无厌,对于我们这些人有着诸多看法,不惜以裁撤军兵为威胁。我和赵都督迫于无奈,才演了这么一出戏。”

  袁崇焕听了他的话倒也不以为意,但他对关外的局势却还是异常关注,忙问:“现在关外的局势如何?皇太极最近有没有异动?”

  王一凡沉着地答道:“请父亲放心,自从他在宁锦吃了大亏,这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来犯我大明的疆域。我听说去年辽东获得了大丰收,现在关外的军民日子都过得很好,现在宁锦之地太平得很,就等你老重新回去主政了。”

  听到这些话,袁崇焕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皇上明日的平台召见,会问我什么话。”

  王一凡插口道:“父亲,若明日圣上召见你,孩儿劝你切不可过于激动,更不可轻易许下恢复辽东的方略,以免惹祸上身?”

  袁崇焕被他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忙问:“一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王一凡嚅嚅道:“孩儿只是想提醒父亲,自古以来,手握权柄的重臣大多是因言惹祸,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他心里却想:“崇祯帝朱由检一向是个急于求成的刻薄君王,耳朵里只听得进臣子们对他的承诺,而从来不去考虑信任臣子和大胆放权。历史上正是由于袁崇焕不计后果的慷慨陈词,才给自己在朱由检的心里埋下了疑忌的种子,最终导致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而死。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尽办法避免这个悲剧的再度发生。”

  袁崇焕却对他的提醒毫不在意,此刻,他更多想到的是如何在明日的会见中陈述己见,为这个从未曾亲眼见过的崇祯帝分忧解难、尽展所长。

  他的脑子里自小就被灌输了忠君爱国的思想,本能地将报效朝廷和帝王作为自己毕生的志愿,尤其是当听说这个少年天子在不动声色之间,就用霹雳手段除去了权势滔天的魏忠贤,更是让他对这个崇祯帝的期望更增添了几分。

  在他的美好想象中,这个崇祯帝必然是一个年轻有为、知人善任的中兴之主,自己正可依靠着他的信任,在辽东大地上尽展所长,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不知不觉,这辆马车就驶到了客栈的门外,早有不少闻讯而来的名士才子等在这里,希冀着能在新任的兵部尚书袁崇焕那里谋一个幕僚的职位,好在那片充满机遇的关外大地上出人头地。

  他们见袁崇焕和王一凡从车中慢慢走了下来,立刻就摆着手中的折扇扑了上来。

  袁崇焕举止有度地和前来的名士才子一一打了招呼,吩咐客栈里摆开酒席款待众人。

  他觉得此刻正是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转头看去,一道七彩斑斓的彩虹高高挂在雨后的天空上,长长如曲拱桥的彩虹就像是他现在仕途中的康庄大道一样,而它的尽头是炽热如火的一轮红日,正如袁崇焕名字里的“焕”一样,让他感到了一股奋发向上的壮志豪情激荡在自己的胸口处,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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