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溃兵的礼物
走了大半夜的山路，浩齐终于遥遥望见了从前自己和猎人大叔等车的那条大路，但他并不急着靠近，而是在一片小树林中停了下来。一方面是让“常龙”恢复体力，同时也好去论坛上看看情况。
“以不足四百人抵挡近近千日军的进攻，延吉城坚守3小时后仍然宣告失陷！”
敦化、延吉这一线是目前浩齐最关注的，他顺手点进这篇帖子浏览了一下内容，随着最后一批坚守兵营的玩家阵亡，这座北方小城终于在晚上7点20分的时候宣告沦陷。不过以先前玩家们反映的情况来看，这“近千日军”似乎有些夸张的成分，而在延吉城的中方玩家倒是不少，只可惜临时拿起枪来抵抗的平民实在难以和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本关东军抗衡——按照欧洲区的说法，在战场上，三个平民还不抵一个普通的NPC士兵！
尽管军职和非军职玩家在到目前为止的战斗中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但还是敌不过装备精良且指挥得当的日军部队，随着敦化、延吉相继失守，日军兵临汪清城下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壮哉！四十四名中国玩家冲出北大营，以两辆雷诺FT－17型坦克开路，勇敢的攻击了日军守备第2大队兵营，以坦克炮轰击日军炮兵阵地！虽全军覆没，却打出了我中华儿女的英雄豪情！”
这是一段带视频的帖子，花了两个金币，浩齐才得以进入。视频不长，只有二十分钟左右，因为是晚上，光线也不是很好，但至少可以辨认战斗的全过程。法国造的轻型坦克固然皮薄，却还是冲破了日军的步兵阵地，倒是跟在后面的东北军步兵一路上伤亡不少。就在日军兵营的围墙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这支勇敢的中国军队再也无法前进了——守在外围的鬼子兵疯了一般发起进攻，好几个家伙抱了成捆的手榴弹冲上来，一辆FT－17的履带当即被炸断，不多时，另一辆也熄了火。
在鬼子优势兵力的反扑下，勇士们一个个倒下，视频也到此为止。
浩齐默默在回复栏里输入了“致敬”二字，这个发布还不到十分钟的帖子，下面已经跟到了四千多贴！两名坦克手的名字也被知情玩家公布出来，“REDFOX”和“肖邦.刘”顿时成为诸多玩家膜拜敬仰的对象——在游戏里，男玩家们中间大概没有几个不想当英雄的，尤其是那种力挽狂澜的大英雄，但大多数人都只能像《三毛从军记里》所说的，当一个“无名岳武穆”。
回到游戏，浩齐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战斗远未结束，自己也差不多该上场了。
天色虽晚，月光犹在，凭着“狩猎”技能在夜行山路方面的额外加成，浩齐悄悄靠近到了距离大路仅有十几步的地方。这时候在路上行走的，要么是三三两两穿着东北军装的散兵，要么是背着行囊、推着独轮车的难民，如此情景倒是和电影中的相当一致。
按照自己上一次进城的经历，浩齐估摸着这里到汪清县城还有大约40里地，保持正常行军速度的话，3、4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但这些散兵一个个步履沉重、垂头丧气，有的还拿着武器、有的两手空空，走走停停的，天亮之前能够达到就不错了。
浩齐两天刚刚看了一篇转载欧洲区玩家心得的帖子，说NPC官兵的士气除了会因为军粮耗尽而下降之外，还容易受到各种外部因素的影响，包括得知友邻部队失败、目的己方伤兵或溃兵等等。因此，有经验的玩家指挥官会极力让自己的部队和前线撤下来休整的部队接触。
虽然知道这些溃兵肯定会给驻守在汪清县城的那支东北军部队造成一定的影响，浩齐也没有任何办法。鉴于日军还没有追兵上来，他收起枪，不紧不慢地走到大路旁。
“兄弟，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他客气地问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士兵，仅从外观上，并不能判断出这些士兵是玩家或NPC，不过通常情况下玩家是不会花时间这样行路的，而这个士兵的反应和讲话的方式也印证了浩齐的这种推测。
“27旅676团，从安图那边撤下来的！”他有气无力地说，背上的长步枪似乎异常地沉重，脚步却没有停。就身材而言，他在东北人里应该算是比较瘦小的。
“跟鬼子干过仗了？”浩齐跟在他旁边问。
“嗯，干了一仗，但后来得到了撤退的命令，鬼子一个冲锋，把我们营给冲散了！”这士兵舔了舔嘴唇，看着他说：“有水吗？”
浩齐拿出一个军用水壶，这是他先前从那队伪装成东北军的鬼子身上搜来的。
士兵也不多说什么，拧开盖子，仰起头就是几大口。后面一个方脸的士兵，见状也上来讨口水喝。
“你们这是去哪？汪清？”浩齐又试探着问。
两个士兵这时候完全是没有戒心的，更瘦的兵停住脚步说：“是啊，铁路不能用，又没有汽车，我们还能去哪里呢？这不听说王团长的678团还在汪清，大部分人都过来了！还有一些人，可能直接进山去了，回家的也有，但那太危险了！”
方脸一口气灌了半壶，说：“是啊，我也想回家，但可能会被当做逃兵抓去枪毙！算啦！要是汪清也守不住了，我看干脆进山落草得了！”
“落草？也是，好歹我们手里还有枪！”瘦兵挤出一丝苦笑，看看一身平民打扮的浩齐，“有吃的不？”
方脸也立刻投来了期盼的眼神，但看起来还没到那种饥不择食的地步，毕竟战事上午开打，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两三顿饭没吃。
浩齐看看周围，散兵太多，要是都涌上来，扒光了自己身上的东西也不够，便让他们俩跟自己走到路旁，然后从身上摸出两份军用干粮。
接过干粮，瘦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啃了起来，方脸虽然也坐了下来，却不急着马上吃，而是说：“耶？我说兄弟，你身上的军货不少啊！”
“呵呵！”浩齐笑了笑，“不瞒二位说，我这些都是从鬼子兵那里缴来的！”
“什么？从鬼子手里缴来的？”他瞪大了眼睛，然后又以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看手里的干粮，一来面前这人看着也就是个背着大竹筐的山野村夫，正规东北军都避让三分的鬼子，在他口里却说得轻巧，二来，这明明就是东北军的标准配备！
浩齐看出了这名士兵的想法，如今的局势下也没什么好回避的，便解释道：“我是这山中猎户张腾的徒弟，原本以打猎为生！就在昨天，一队穿着东北军军服的家伙从附近经过，我正好在树上躲熊，听到了他们用日语交谈，然后联合几个猎人同伴把他们给……”
他接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这么会儿功夫，瘦兵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手中的干粮，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看着浩齐说：“还有这档子事？”
浩齐觉得没必要对两个NPC士兵讲这么清楚，他想了想，从装备栏里点出了步枪——其实从外观上看，它一直背在“常龙”的背上。
“这是东北军的制式步枪没错吧！”
两人瞅了瞅，“没错！辽十三！”
浩齐收起步枪，点出随身携带的手雷，“那这个呢？”
瘦兵看了看，摇摇头。
“这……莫不是小鬼子的手榴弹？”方脸揣测说。
“是的，鬼子的手雷！这下相信了吧！”浩齐说。
瘦兵赶紧点头，他的同伴则斜着眼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鬼子的奸细呢？”
浩齐笑着说：“如果我是鬼子的奸细，为什么不在刚才给你们的干粮里面下毒呢？”
瘦兵甚是惊讶，方脸的干粮这时候也啃了一半，瞪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浩齐把手雷收了起来，一板一眼地说道：“那群畜生害了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下次如若再遇见，定是同样的下场！”
方脸看起来是如释重负，心中的疑虑也敌不过腹中的饥饿，大口大口啃了起来，而瘦兵再次要过水壶，咕咚咕咚又是好几口。
“给我留点，你这家伙！”方脸满嘴食物，唯恐同伴把这水壶里的水都干光了，赶紧抢过来喝了两口。
浩齐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个子瘦小的纯朴有余、干练不足，方脸固然警惕、却不可靠，用这样的兵对付如狼似虎的日本关东军，也确实有些难度！
不一会儿，方脸也啃完了干粮，站了起来说：“谢谢啊，兄弟！以后有事说一声，帮得上忙的一定帮，我叫陈二！”
瘦兵也自报家门道：“我叫罗奇！”
浩齐收回水壶，“走之前，能告诉你们最后一次看到鬼子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吗？”
两个士兵相互看看，方脸说：“应该是中午的时候，鸡冠山脚下，之后我们往汪清方向撤，鬼子的队伍好像往延吉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延吉那边怎样了！”
“听说已经被鬼子占领了！”浩齐不无失望地说。
眼神中，惊讶很快变成了沮丧，两个NPC士兵低着头，闷闷的不说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散兵和难民们见状纷纷让道，只见三骑飞驰而来。领头的看起来是个军官，后面跟着两个身背长枪的兵，他们完全无视这些溃兵与难民，飞快的朝着汪清县城的方向而去。
“快走吧，指不定汪清的驻军也要撤退了！”浩齐冷冷的说。他不是有意要说这丧气话，历史原本就是如此。
“嗯，走了！”
方脸紧了紧枪带，重新走上了大路，瘦兵跟着他往前走，但忽然又转头回来，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浩齐。
浩齐眼前一亮，这瘦兵送给自己的，竟是一副银灰色的双筒望远镜，虽然要比一般的军用望远镜小一些，但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稀少的！
“这……”
瘦兵说：“战场上捡的，有一块镜片碎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浩齐一看，果然右边的镜片只剩后面更小的一块，即便如此，它依然是不得多得的装备。
“谢谢啦！有了它，我不会让鬼子好过的！”他信心十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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