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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069: 回归篇 女掌外事


  洪礼辉也带着自己的账房,看了突然变得光彩照人的安明儿一会儿,就笑道:“安老板事忙,给了洪某这个面子,宝香楼真是蓬荜生辉。”

  昭儿哼了一声,心想,你这里当然是蓬荜生辉。

  安明儿淡淡看了昭儿一眼,只道:“洪老板抬举了。”

  说完了客套话,洪礼辉安排了酒水,就切入主题,他先笑着试探道:“这一趟,也是为安老板接风洗尘。安老板回乡探亲,不知家里安否?”

  安明儿谢绝了酒,道:“承蒙洪老板关心,一切都安。这些日子多谢洪老板了,不然昭儿这个丫头守着,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

  洪礼辉忙道:“这是哪里的话,宝香楼若是没有醉鲤山庄的提拔,也没有今日。安老板可莫说客气话了,日后还要多靠安老板提携呢。”

  几句话说得人家心里舒坦。反正昭儿是很舒坦。

  洪礼辉的手点了点酒杯,突然道:“不知道令尊在何处高就?”复又笑道:“能生出安老板这样能干的女儿来,想来是虎父无犬女吧。”

  安明儿心下警惕,只淡道:“家父在襄阳做些小生意罢了。”

  洪礼辉笑了:“安老板也知道,我们洪州瓷帮已经尽归于柳大少门下。日前也有人在襄阳那边为柳大少做事,不知道是否方便去探望令尊?”

  ……不是方不方便。而是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安明儿略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家父做的只是小生意,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为了避免他再纠缠不清,安明儿索性就稍稍失礼把话说绝了。

  洪礼辉略一顿,复道:“既然安老板这么说了,那洪某也就不坚持了。安老板不必多心。只是洪某觉得,这平阳的酒楼会越来越多。醉鲤山庄和宝香楼的前景都不太平。此时。洪某是已经把安老板当成自己人,不知道洪某有没有这个面子。”

  此时安明儿心里已经有了六七分把握了。这厮八成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此人的确不简单,只是年轻,毕竟资历浅,虽比不得柳睿那等天之骄子,但是来日必有所成。

  知道他心中隐约猜忌自己的身份,安明儿倒是不怕了。不管他猜的是什么,但他终归不敢小觑了自己,那这拉拢的诚意。没有十分,起码七分。

  自安小多走了,他所承接的那些客户都必须重新估量过。醉鲤山庄正是面对着一个大坎。这个时候,洪礼辉肯靠上来。也是利大于弊。

  于是她便展开笑颜,道:“洪老板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本来就是自己人。以后还望洪老板多多提携我们两个女儿家。”

  昭儿很懂事地站起来向洪礼辉敬酒,作为新上任的二把手,她的姿态放得很低。两个杯子一碰,表示就此结盟。

  酒过三巡,宝香楼的大宴也收了尾。洪礼辉起身送了两个女子出去。

  下楼的时候大厅正在打扫,有些杂乱。昭儿多喝了几杯,脚下隐隐有些不稳。迎面走来一个侍女,手里拿着托盘,里面放着一大堆大约是打扫回来的垃圾,也没注意,就一下子撞在昭儿身上,哗啦啦的上面的东西就全要泼上来,眼看昭儿这身衣服是要报废了。

  那侍女吓得惊呼一声,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从昭儿身后伸了出来,几乎看不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反手一挡把整个托盘转过来,恰恰挡住泼过来的污水。

  “咣当”一声,托盘掉在了昭儿脚边。昭儿吓得连退两步。

  “小姐!”

  众人愕然地看着出手不凡的安明儿。

  安明儿淡淡地笑了笑,看向已经吓得失神的侍女,柔声道:“托盘要用左手托,反而比右手来得牢靠。”

  洪礼辉倒抽了一口冷气。

  账房立刻道:“你怎么搞的!还不向安老板道歉!”

  侍女忙一叠声地道歉,看样子已经吓得快哭出来了。

  安明儿制止了账房,这才带着昭儿出了宝香楼。

  看那马车越走越远,洪礼辉若有所思。

  账房上前请示:“爷?”

  洪礼辉深思道:“这女老板,先前也没见这么锐气。”

  账房道:“大约是以前有安大神给她跑腿。现下她要自己抛头露面了。”

  洪礼辉点点头,道:“这女子深不可测。她做出大宴规格,别说是平阳,就是洪州也难有人比。再则,你看到醉鲤山庄里那副屏风没有?那也是出自她之手。”

  账房微微有些讶然:“这倒是没听说过……爷在醉鲤山庄有自己人?”

  洪礼辉淡淡一笑,心下稍安一些,道:“不错。而且,她楼里有两个大丫头,都会武,而且都不弱。如今看来,她自己也有两把刷子。你说,整个江南,最先开始蓄养武婢的,是哪一家?”

  账房略一沉思:“是襄阳安家,江南首富。”其后虽有诸多豪门效仿,但多是一些些花花架子,并不如首富之家的武婢,训练有素,个个都可独当一面。那,这女老板是……

  “爷?!”账房大惊。

  洪礼辉低声道:“好生留意着。别以为走了安大神,就可以掉以轻心。”若她真是……那江南首富和第一贵妇之女,一手遮天的柳大少的未婚妻,既然敢独门独户地出来闯荡,又一手开创了平阳这个大宴圈儿,她绝对不简单。

  这种绵里藏针的类型,只怕比雷利的安大神还难应付。

  账房看到自己的主爷的眼神,不由得也有些心惊。当下只答了个喏,就跟着洪礼辉进了门。

  安明儿扶着昭儿回了醉鲤山庄。楼里的大宴也正收场。

  小庄看到她们俩回来,忙迎上来。看到昭儿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不由得道:“昭儿姐是喝酒了?”

  安明儿扶着昭儿,道:“喝了一点。”

  小庄突然有些生气,尖酸地道:“女儿家抛头露面就算了,竟然还去喝酒?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昭儿虽微醺,但还算清醒。听了这一声立刻要跳起来:“那也碍不着你的事儿!你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管到我头上来!”

  小庄几乎立刻就炸了毛。但是碍于安明儿在旁边,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说完刚刚那句话他就后悔了。毕竟,他的主子还是个女人家呢。此时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在昭儿经过他身边的忿忿地说了一句:“那你等着,看有没有哪天被我管到你头上去!”

  昭儿嗤了一声:“痴人说梦!”

  安明儿轻斥了小庄一声,便扶着昭儿上了楼。这一场应付下来,她也有点累。

  自此,醉鲤山庄和宝香楼的同盟是结下了。明月楼也蹦达不出什么花样来。

  要对外应付,安明儿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天天梳个辫子头就忙上忙下。她开始把手下的事情放手,培养昭儿和何小月掌内。忙里忙外,也不容易。

  这天,旁小司从京城回来。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吃饭。还带了不少小玩意儿,说是送给大伙儿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真正是想送给谁。

  昭儿笑道:“旁师傅现在是名人了,真盼着日后别忘了我们,还能屈驾来跟我们一块儿吃饭。”

  这趟,旁小司参加的皇家行宫的石雕刻。他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的。

  旁小司有些腼腆,只低头扒拉着饭碗。低声道:“你别这样说,我还说安老板天天这么忙,什么时候还能再吃上安老板做的饭呢。”

  碧珠故意瞪了瞪眼睛:“你是说我和昭儿的手艺不好?”

  旁小司忙道:“我没,没这个意思……”

  这个木头,一逗就慌乱,好有意思。

  几个女孩子都叽叽喳喳地笑了。

  安明儿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哪,不要欺负人家老实人。旁师傅,不用这么生分的。若是不忙,待会儿吃过饭可以留下来喝杯茶。”

  毕竟当年她初来乍到,人家还帮过她一手。再来,他给她带回来的礼物,虽然他一再推说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希望她不要嫌弃,却也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那是京城皇家酒坊的一坛好酒,和一本人家送给他的关于酿酒的旧书。

  她翻过那本书,不知道是不是旁小司不识货,这绝对是一个珍贵的秘方。完全值得她亲手为他泡茶。

  安明儿请人家在包厢里坐了,准备全套工具,洗了素手,为他煮茶。

  旁小司毕竟是个手艺人,不管现在或是未来手艺怎么样,有什么样的地位,见到这样讲究华丽的场面,他也有些膛目结舌。尤其是,面前的女孩子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变得讲究,端庄高贵。此时她微微侧过脸,侧脸的弧线在青烟袅袅里,显得很温柔。

  他再次在心里断定,她是一个温柔的人。起码心肠很软。

  “旁师傅……”她为他斟茶。

  旁小司回过神,笑得有些腼腆:“啊,我是个粗人……叫安老板见笑了……”

  安明儿笑了,道:“旁师傅是个实在的人。”

  说实话,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思。

  比起柳睿,他确实是一个实在人。柳睿可以把所有的话都变成甜言蜜语,一声一声好像是投入她心湖的小石子,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不心动。别的不说,柳睿送给她的那个妆匣,恐怕已经足以令所有的女人倾心。他永远那么自信,那么慷慨,那么温柔。

  相比起来,旁小司不但口拙,而且并不如柳睿体贴。但是他的真诚,却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那种。他没有柳睿的千万身家,但也不像柳睿一样深不可测。

  若是照表姐安平儿的说法,那么旁小司这样的,才是良人。柳睿只是个好情人。

  只是。想这些也无益处。

  安明儿有些失神。她发现自己最近很喜欢拿柳睿和人家比。和洪礼辉比,现下又和旁小司比。甚至私心里曾经和安小多比。其实柳睿就是柳睿,他是江南第一少,却不是安织造那样的江南第一良人。

  至少,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

  要说起来,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比较。因为当初的安小多,就根本没有多少优点。

  “……安老板?”

  旁小司的茶杯早就空了。有些尴尬。

  安明儿回过神。忙道:“旁师傅,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旁小司笑道:“安老板有心事?”

  安明儿给他斟了茶,心里一想,又觉得既然不喜欢人家,那还是趁早断了他的念头好。于是她轻声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一件事烦恼。其实,我已经有婚约在身……”

  旁小司的手一顿。他一样坦荡。但此时,他眼中的失落是掩都掩不住的。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这样啊……那安老板是为了婚约烦恼?”

  安明儿有些不忍心。但还是道:“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叫回去成亲……毕竟,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然而旁小司却很快把自己的情绪整理了过来。他是个君子,真正的君子。窈窕淑女。君子自然好逑。但既然人家已经有了婚约,他也就死心了,只当是一场痴心妄想。随即他便道:“那安老板是舍不得这平阳的家业?”

  安明儿一怔。她没料到他会这么磊落。他目中的光明坦荡,叫她几乎不敢正视。她低下了头:“是啊……毕竟都是自己的心血。但父母之命不可违……”

  旁小司倒是真正开始为她烦恼,颦眉苦思了一回,道:“安老板也不用这样烦恼,您手下的能人这样多。到时候就算成了亲,拨个空回来看看就成了。相信您的夫家也不会不答应的。”

  安明儿被他逗笑了,道:“嗯,确实不用烦恼。”

  旁小司到底是失意,也没多坐,就走了。

  马吊馆的开业很顺利。毕竟平阳属于洪州,在洪州的地头上,没有人能不给都帮面子。何况老洪也是平阳一霸,就算是生意对手,也没有人敢公然挑衅。

  经营一事,安明儿和洪礼辉各派了一个人过去,听洪老板的人调遣,算是三家分权,也让出了主位。

  马吊馆的盈利比想的高,不分利之前,几乎可以和酒楼持平。分了利,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安明儿拿到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主意。趁着春天快到了,她在城外买了一个花场。

  整个平阳就只有那一个花场,也是因为只有那一处适合养花,叫沁芳园。每年出的品种也大多数销往通州,供给瓷帮。但是因为通州城里的花场也不少,因此生意并不是很好。安明儿出了高价,人家也就卖了。

  现在正是梅花开的季节。沁芳园有一个小梅园,正是富庶的时候。但是园子不大,产量也不太高。

  谁都想不通,为什么女老板要买这么一个看起来实在没什么赚头的园子。只有洪礼辉暗暗派人留了心。毕竟,当初这女老板也出手买了一个实在破败的酒楼,开创了这个平阳的大宴圈儿。

  其实安明儿是想造酒。

  她一向信息,而且目光长远。如洪礼辉所说,这个平阳的大宴楼,会越来越多。将来的竞争激烈起来,说白了,醉鲤山庄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优势,别的不论,和宝香楼比起来,人脉,家底,都差太多了。马吊馆可以暂时牵制一下宝香楼,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新的马吊馆也越来越多,这点优势又没了。

  因此她想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她仔细勘察过,平阳有山有水,并不是没有灵气。而且土壤,气候,都非常适合造酒。再则,平阳人喜欢喝酒,却因为原料匮乏,以及平阳人并不太讲究,而没有什么出什么精品。这是个可以深谋的大市场。

  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有旁小司送她的那本书。这是一本花酒谱秘籍,恐怕是哪位高明的前辈留下来的。其上列举的各式花酒十分丰富。而且步骤精细,十分实用。

  因此。她把本来要用来买园子给自己住的那笔钱,先挪出来买了花场。

  只可惜她这次却失算了一回。毕竟先前没有做过这行,花场生意又不比其他,除了靠人,还要靠天吃饭。

  梅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却下了一场几天的大雨。一下子满园的梅花都被砸了个彻底。根本没什么剩下的。要不是有经验的花工抢救,连其他花种的新芽都保不住。

  巧的是,柳睿正押送一批玉器上京,也陷在了这场大雨里。这是安柳二家联合出品,都是宫里和升龙王府要的货物,比之以前的采纳更加重要。升龙王府的小郡主即将出嫁,皇上非常看重这场联姻,这匹采纳就是小郡主的嫁妆之一。要不然,也不会派柳睿亲自押送。

  这下陷在了通州。若是出了差池,就算安柳二家圣眷再浓,恐怕也难辞其咎。

  安明儿接到消息,忙整顿了一下。带着楼里的小弟和先前招募的花工一起去救场,只留下昭儿碧珠带着女侍留在酒楼里打点。

  不但如此,通州地界上的安柳二家名下的产业都派出了人去帮手。

  此时事关重大,安明儿也顾不得许多,和男人们一起披上了蓑衣,骑上了马,就往通州冲。马匹大多是马场租回来的。

  路上遇到一样赶去救场的洪礼辉。两个人隔着斗笠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洪礼辉策马向前与安明儿并行,一边道:“安老板?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也这般风风火火的,仔细着了凉。”

  安明儿的手裸在蓑衣外面,握着马缰,已经冻得通红。她一边冒雨策马狂奔,一边回头对洪礼辉说话:“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若是那批瓷器出了问题,整个江南也难辞其咎。我也是个生意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

  洪礼辉不说话了,跟着她带人赶去。两批人马顶着大雨浩浩荡荡地冲出了城。

  到了城外,还未靠近,就听到大雨浇灌着的呼喝声。

  “一二三——”

  “起——”

  有好几批人马从各方赶过来,但是押送的马车也不少,浩浩荡荡的有好几十辆,全都泥足深陷。

  一个侍女打着伞,给没有穿蓑衣的柳睿遮着头顶。柳睿正冷静地指挥人去拉马。

  “少东!”有人高呼了一声。

  柳睿回头一看,正望到安明儿的方向,顿时脸色一变,大步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在雨里对着她大喊。吓坏了身边的侍女,连忙跟上来给他打伞。

  “我来帮忙!”安明儿就着他的手让他扶下了马车,蓑衣上的水甩了他一身一脸。

  柳睿低头看到她冻红的手指,不由得皱眉。

  洪礼辉及其他众人也下了马:“柳大少!”

  “少东!”

  柳睿把安明儿拉到身边,点点头:“劳烦各位了。”

  洪礼辉看了他们一眼,笑道:“能帮得上忙是好的。”说着,就呼喝了一声,和另外几家一起带着人去帮忙了。

  柳睿抬头看了看安明儿带来的人,他们手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不同事物。他揉着她的手,低头询问地看向她。

  安明儿看了看死都拉不上来的车队,不禁道:“这样下去不行。表哥,我的人带了家伙来,我们不如就地搭棚,先把马车遮住,再把路铺平,等雨停了再说。”

  这是她在花场看到了人家造的简易大棚时产生的想法。

  柳睿略一思索,低声道:“好,就这么办!柳全儿!”

  “少爷。”柳全儿忙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上来等候指令。

  安明儿忙道:“我带的人里有花场的花工,他们更熟悉搭大棚的法子。”

  柳睿点了点头,从怀里抽出一块玉佩,递给柳全儿,道:“柳全儿,你现在火速带人到通州,去见陈员外和胡员外,让他们想办法把能搭大棚的花工带过来,我们这儿有三十七辆马车,让他们掂量着把不够的材料都补上!”

  柳全儿得了令,也知道是不容缓,连忙上了马就走了。

  安明儿和柳睿冷静地指挥人分散去搭大棚和铺马车车轮下的路。如柳睿所想,她带的材料差得远,零零散散地只搭了四个大棚,连路都没有铺完。

  幸好柳家的声名在外,柳全儿也十分机灵,马上带了人返回。先前乱七八糟的几百号人在柳睿的指挥下立刻稳住了,听花工的指挥,有条不紊地铺着路搭着连棚。

  随着一声一声的马啼,马儿拉着车子,从铺好的木板上爬了出来。

  眼看场面慢慢稳定下来,柳睿和安明儿也松了一口气。此时已近夜幕了。大雨也没见停歇。从大早上忙到现在,大棚虽然没有搭完,但那是迟早的事情。

  柳睿一直握着安明儿的手,此时便低声道:“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守着了。仔细着凉。”

  安明儿摇摇头:“我穿了蓑衣,表哥你一身都淋湿了。”

  柳睿低声道:“听话,我让柳全儿带你去晋阳的客栈先定房间,你到那里等着我。我这里忙完了就过去。”

  安明儿忙道:“我可以回去……而且我娘在晋阳有个别院,不远。我可以在那里暂歇。”

  柳睿捏了捏她的手,从湿漉漉的睫毛底下抬起眼睛看她,用几乎诱哄的语气道:“去客栈等我。”

  “……”

  “好了不要多说了。柳全儿!”

  “少爷!”

  柳睿轻轻推了安明儿一下:“去城里的客栈定好房间,带大小姐一起去。”

  柳全儿是知道就里的,这回便转向安明儿笑道:“好了大小姐,您献的巧计,这儿已经没事了。您要是不想要少爷担心,就跟小的来吧。而且,这么多人耽搁下来了,小的只怕也安排不妥当。您是女儿家,想来对这些事情也熟悉……”

  安明儿只得道:“好。那表哥,我先去客栈等你。”

  柳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乖乖的,在我房里等我,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

  安明儿毕竟嫩,也没有想这么多。只听他说有话想对她说,她心里莫名地有些欢喜,便道:“好。”

  于是安明儿带着柳全儿跑到不远处的晋阳城定客栈。

  因为是下雨天,许多商旅都被耽搁了下来,几乎是处处客栈都爆满。幸而柳全儿常跟着柳睿到处跑,知道的也比安明儿详细。柳家和安家都是商家,到处都有自己的产业,手下的人也都是到处乱跑的类型,因此晋阳也有自己的客栈。

  而且柳员外和安织造都是老商客,怎么可能没料到这种情况。何况他们又财大气粗,有两个客栈,各属他们两家名下,此番早就听到了柳大少要上京的消息,早早地空下了。

  柳全儿说要安明儿帮手,其实也就是说说罢了。他利落地办好了手续和房间,各处人员安排,然后就领着安明儿到了一处小别院。

  安明儿摘下斗笠甩了甩水,有些惊讶:“这是……”

  柳全儿窃笑了一声,道:“大小姐放心,此处是少爷买下来的别院,人都是专门调教的,并不知道少爷和大小姐的真实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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