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重逢
周六一大早, 唐璇开车跑来省会N市找宋真。
宋真那天早上有个采访要做, 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家里跟被洗劫过似的，整个变了样。唐璇穿着围裙戴着塑胶手套，从宋真的房间里出来, 手里还拎了一个超大的白色塑料袋。
“我都给你扔了，你一个女孩子房间里怎么有这么多用不着的东西。”
“你都没问过我，万一有用呢。”
宋真过去一把夺过那袋子，蹲在那里细细地查看, 看得唐璇在旁边直撇嘴：“有什么用, 全是些零碎的小东西, 还有一些废纸。”
“万一是我的采访稿呢, 您怎么随便扔我东西啊。”
“怎么是随便, 我给你认真挑过的, 真的都是没用的。”
宋真不理她, 一样样仔细翻，翻出一面小梳妆镜镜来。
“你看, 这个就是有用的。”
“有什么用，我从来也没见你用过。你包里还少了镜子啊，这一看就是便宜货，扔了扔了。”
“不要扔。”
宋真起身走回房里，拉开抽屉把镜子扔了进去。这是当年陆知行出国前，宋真陪他去买日用品的时候给自己买的。
这还是陆知行挑的款式呢。她记得花了二十多块，在那个年代对一个学生来说可不便宜。
“妈, 你以后过来至少打个电话，别一声不响就跑来扔我的东西。”
“我也不想过来啊，可是不放心你，没办法只能来瞧瞧了。你以为开车很轻松啊。”
“那你至少给我打个电话，要不你来了我不在家，你一个人也无聊得很。”
“不无聊不无聊，你看我给你把家整得多干净。”
这倒是实话。宋真看了看家里的布置，确实干净整洁了很多，少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另外一些则被收进了抽屉柜子里。
“我还给你把衣柜整了整。我说女儿啊你能不能买点鲜艳一点的衣服，整天白白白，要不就是黑黑黑，你这才刚大学毕业，不觉得单调吗？”
“挺好的，我们这一行不用穿得太鲜艳，越朴素越好。”
“那你平时呢？你明天见傅毅也穿那样的去啊。”
宋真总算明白了：“妈，你来帮我收拾房间是假，监督我相亲才是真。”
“都要都要，但我看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赶紧去买套新衣服，趁商场还没有关门。”
唐璇现在说一不二，拉着宋真就出了门。家离市中心不远，两个人打个车，十多分钟就到了N市最有名的商业中心地带。
高楼林立灯光耀眼，满眼望去都是浮华和奢靡的感觉。
宋真很久没来这里了。
唐璇乐坏了，拉着女儿在各个商场的柜台间穿梭，专挑贵的让她试。
“我跟你讲，人家傅毅家境不错，人也很出息，你别穿得一副没钱的样子去见人家，搞不好会被看不起。”
“看女人衣服贵贱的男人，我也瞧不上。”
“什么话，人靠衣装，到哪儿都是这个道理。”
“衣服穿着舒服就行了，别的有那么重要吗？”
宋真在杂志社一向很低调，没有人知道她家境究竟如何。大家都当她是普通工薪阶层家的孩子，和她也很聊得来。
她要是整天一身名牌出现在办公室，估计现在早被人孤立了。
“你工作穿什么我管不着，但相亲就得认真点。穿着得体也是对对方的尊重。人家知道你有钱，你穿个破烂就去，别人会觉得你在小看他。”
“妈，我那些衣服哪里破烂了，好歹也要几百块一件啊。”
“那我们今天就买一件几千块的。别怕，妈给你买。”
宋真没办法，只能任由唐璇摆布。两人在整个楼层走来走去，唐璇不放过任何一家专柜，只要是女装就要推宋真进去试两件。
试得宋真手都酸了。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这件墨绿色的长裙，点头道：“就它，挺好的。”
“我觉得不怎么好，颜色有点老气，款式倒是不错。还有粉色的，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不要，我宁愿选这个颜色。”
穿得那么粉去见相亲对象，对方估计得误会她对他有多满意呢。
也就是比较聊得来而已，要说恋爱那还差得远。宋真好久都没那种感觉了，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会爱了。
这也是她见傅毅的主要原因，试试看自己还能不能对个帅哥动心。
唐璇还在那里撺掇宋真试那件粉色的裙子，宋真不理她，准备回试衣间把裙子换下来。刚转身要走，看到不远处的女装柜台前，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算起来都五六年没见了，陆知行比从前高了一些，穿着衬衣西裤的样子特别有型。他侧头讲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宋真想起她那还没完成的采访，脚不由自主就跨了出去。
陆知行走马观花步伐很快，带着身边的女伴在几排衣架间晃了两下，很快就消失了。
宋真急了，也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追了过去。没跑出多远就被唐璇一把拽了回去。
“你干什么，衣服还没换，你就要走啊。”
宋真愣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那身衣服，赶紧回去换了下来。她把衣服拿给导购小姐：“就买这一条，您给包一下。妈你帮我付款啊，我有点事，去去就回来。”
她跑得很快，唐璇根本追不上，再说她还要留下来付款。
这孩子真是，还怕她不给钱是怎么的，用得着直接跑掉嘛。
宋真哪里顾得上她妈的想法，她现在满脑子陆知行，就想赶紧找到他，跟他约个采访。
再约不到，她就要被玲姐的狮吼功给弄死了。
她在整层的女装柜台间跑了两圈，也没见着陆知行的身影。不得己只能向柜姐求助，这一通描述又花了不少时间。有人说看到她说的这个男人带着个女人上楼去了，宋真就赶紧往扶手梯那边跑。
她一跑远，旁边就有人过来拉着跟宋真说话的柜姐闲聊。
“你怎么还真告诉她啊。”
“我瞎说的，那男人下楼去了。我看八成是大老婆出来买东西，撞上老公带小三也来了。你看她着急那样子。”
“我看也是，幸亏你聪明，要不在这里闹起来，咱们都得跟着倒霉。”
“我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我这么做也是为她好。那男人说实话长得真是帅，这么帅的老公就算外遇，我也愿意摆家里天天看着。还是不要撕破脸得好，人啊就得活得糊涂点。”
宋真被个自以为是的柜姐骗到了楼上，自然是找不到陆知行的。她有点沮丧，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站在一个手表柜台前发呆。
她应该没有看错，那男人就是陆知行，至于他身边那个女的，好像是程瑶。
这么说起来，他俩真在一块了？
那也不用躲着她不见啊，回来了见个面吃个饭怎么了，她宋真也不是那种缠着人不放的女人。
至于这么小气嘛。
唐璇买了单拎着衣服上楼来找她，轻轻推了她一把：“女儿你到底怎么了，刚刚看到谁了？”
“没有，认错人了。”宋真看她妈一眼，“衣服买了？”
“买了呀，你说要的嘛。”
“好，那我们回去。”
回去收拾收拾睡个好觉，明天漂漂亮亮去见傅毅。她总要走向人生新的旅程，不如就从这件衣服开始。
下楼的时候宋真不死心，还在那里四处张望，希望能和陆知行来个偶遇。
正在一楼买咖啡的陆知行看一眼身边的程瑶，问道：“怎么，没一样你觉得合适的？”
“我觉得都不行，你干嘛非上这里给宋真买礼物。你要送她衣服就找人定制，你也不是没钱。”
“她不穿那种，她那工作也不合适。”
“可以穿给你看啊。”
陆知行微微一笑：“不用，我们之间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
陆知行把咖啡递给她：“这个，你也不需要知道。”
“哎哟，这还没过河呢就拆桥了，太过分了陆老板。再这么下去我就不管你了。不对，我应该去跟宋真说，你在美国天天花天酒地玩弄女性，让她赶紧甩了你。”
程瑶喝了口咖啡，摇头晃脑：“她现在应该已经甩了你了，要不怎么好几天也不来找你。她拿到你电话了。”
“也许她打了我没接到。”
这倒是实话。宋真确实打了，但用的是杂志社的电话。打过去被当成陌生号码给拦截下来，直接就没接通。
因为这事儿，宋真更沮丧了。
“那你完了。”程瑶幸灾乐祸，“宋真这下肯定更加生气，哄都哄不回来了。我看你也别在这里挑什么礼物了，赶紧找人定制钻戒想办法求婚。再不出大招，人都嫁给别人了。”
“她不会。”
“自信过头是不好的，陆老板，你不懂女人的心。”
“那倒是，女人也挺善变的。我应该告诉你男朋友，你以前其实暗恋过我。”
程瑶瞪他：“你敢！”
“不对不对，不是暗恋，你都跟我表白过好几次。这都得好好地说说才行。”
程瑶又气又怒，又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服软：“陆老板你就饶了我。”
不远处宋真和唐璇拎着衣服下电梯，唐璇一眼就看到了陆知行，激动地掐了宋真一把。
掐得宋真疼死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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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怀疑她都让她妈给掐紫了。
“您悠着点，这是怎么了？”
唐璇一把拽住她：“真真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知行？”
宋真这才看到咖啡柜台前面着着的陆知和……程瑶。
本想立马冲上去约个访问时间，宋真却突然犹豫了。倒是唐璇一副要拉她过去的架势，立马被她扯了回来。
“你看错了，不是他。”
“怎么不是。”
“他哪有那么高。”
“他会长的嘛。”
“他以前就长得差不多了，不会再长高了。好了我们回去，我明天还要相亲呢。睡得晚了脸色不好还有眼袋。你还要不要我嫁出去了。”
这话直戳唐璇软肋，她就有点犹豫了。宋真趁机加把劲儿，直接把人给架走了。回家的路上唐璇一个劲儿地抱怨N市的交通差。
“我最不喜欢在这个城市里开，麻烦得要命，宁愿打车。”
“您那车技也好好练练的，只能开高速算怎么回事儿。老家的路也不好。”
“但路我熟啊，这里规矩太多，懒得学。要不真真你回家来算了，去你爸公司上班，又不辛苦又能帮帮你爸。”
“我不去，你好好培养宋诚。我要去了怎么跟傅毅相亲啊。”
相亲这事儿现在成了宋真的杀手锏，只要一提起这个就百试百灵。那晚回到家她就被唐璇赶进浴室，要她洗足两个小时。
“洗得白白的嫩嫩的，知道吗？”
“妈，两个小时洗下来，我整个人都肿了。你不如让我多睡会儿。”
宋真在她妈的唠叨下洗完澡吹完头发，躺在床上找睡觉的感觉。结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直起来上厕所。
她明明晚上也没喝多少水啊。
来来回回间，她想起几年前有一次扭伤脚，结果和沈芸睡了一晚的情景。那时候她是故意起夜折腾对方，吓得她第二天就跑回自己家去了。
那一次还有陆知行送她回家，故意留她家吃饭，一连好几天接送她上下学。
好像也就不久之前的事儿，但一眨眼的功夫时光飞逝。
宋真第二天带着一脸倦容起床，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就这个样子，难怪陆知行要变心了。还是程瑶好，两人又常在一起，日久生情也没什么。
但能不能不要这么孬种，好歹跟她把话说清楚啊。最好再欠她个人情，还她一个采访什么的。
唐璇看到她那张脸尖叫起来，赶紧去煮鸡蛋给她敷黑眼圈。
“你这样子要吓死人啊，昨晚干嘛了。”
“睡觉啊。”
“那怎么睡成这样了。”
因为没有睡着啊。
宋真也很无奈。
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宋真的气色总算好了一点。她跟傅毅约了吃午饭，时间还很充裕。
唐璇把她摁在梳妆台前要给她化妆，吓得宋真赶紧拿过粉底，说要自己来。
“那我给你找点吃的，你带着去。记得吃饭的时候少点点东西，不要吃太多。”
“怕我吃太多对方会被吓跑啊。连我一个女人都养不起，还娶什么老婆。”
“你这孩子真的是……”
唐璇去厨房里转了一圈，转身又回来了。她问宋真：“上次给你买的巧克力呢，全吃完了吗？”
“没有啊，就在厨房的柜子里。”
瘦下来后的宋真对零食没了多少渴望，平时工作忙她也不怎么吃。
“没找到，肯定是吃光了。”
“真没有，上个月你带来的嘛，我记得还剩了好几块小的呢，都没了吗？”
唐璇把她拉到厨房让她自己看，宋真找了一圈确实没找到，不由皱眉：“最近真的奇怪，我家里的东西总是无缘无故就变少。”
上次是茶叶少了几包，这次又是巧克力。她还记得前两天开冰箱，发现鸡蛋的数量也不太对。
这是遭贼了吗？
唐璇听了有点紧张：“怎么回事儿，家里是不是有人进来过？”
“应该没有。这小区挺安全的，楼下也有保安。再说了，谁进来我家就偷点茶叶鸡蛋什么的，这个贼也是够穷的。”
“那就是你自己记错了。”
“有可能。”
宋真没再管这事儿，专心回房化她的妆去了。
出门的时候唐璇说要送她，被宋真拒绝了：“您还是算了，不是不喜欢在市中心开车嘛。”
“我不放心你啊。”
“你是想要去偷看。这样不好啊妈，您还是在家等我回来。要不回家去也行，你一走两天，我爸和小诚怎么办？”
“有保姆啊急什么。小诚也大了，他现在大小伙子一个，谁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您就老来盯着我是。”
“这不你年纪大了，得赶紧结婚啊。”
宋真拿了包笑着出门：“那您可能得好好等等了，我还没有这个打算。等过了三十再说。”
说完宋真直接把门关上，不让她妈再有说教的机会。
下楼打车直奔餐厅，宋真到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就要了杯水坐下来慢慢等。
刚喝了两口就接到傅毅的电话，对方有点不好意思：“临时加班，不好意思啊宋真。”
“没关系，那我们改天再约？”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搞定，你稍微等我一下就好。你要饿了就先点菜，回头我会结账。”
“好的，不着急你慢慢来。”
傅毅挂了电话松了口气，他真怕宋真生气。现在的姑娘都挺难搞，漂亮聪明的更是心高气傲。上回他相了一个条件还不如宋真的，鼻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他都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人家就把他好一通怼。
还是宋真好，脾气真不错。
搁下电话傅毅赶紧在那儿处理问题。偏偏今天程序出错，还得被叫回来加班，太郁闷了。
可是老板也在，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埋头拼命干活。
偏偏这事儿还挺麻烦，一时半会儿完不成，急得傅毅汗都下来了。他有预感要是今天不去的话，他跟宋真搞不好就吹了。
旁边的同事看他这样就问：“怎么了，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热。”
“咱们这里冷气这么足，你看老板都穿衬衫，你怎么会热呢。”
傅毅一眼望过去，发现陆知行也坐在那里，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操作着。他摇摇头：“大老板真的不是人，大周末的不出去玩，还跑来跟我们一起加班，真的是……”
不知是不是他声音太大，他话没说完陆知行突然抬了下头，朝他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傅毅心跳骤停半秒，赶紧低头继续工作。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傅毅好不容易写完自己这一块的代码，抬头一看墙上的钟，整个人都吓石化了。
“居然两点了，我操！”
说完又紧张地看看周围，却没看到陆知行。
“老板呢？”
“早走了。”
“不是，他自己走了，留我们奋斗啊。”
“不是你说的嘛，让他周末好好玩，他就去玩了啊。”
“那也不能把我们留下啊。”
“你有什么事儿吗？又不是不发加班费。”
“老子今天相亲啊，这下好了姑娘肯定气跑了。”
傅毅拿起手机一看，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这比电话让人打爆更恐怖。这说明宋真特别生气，已经气到不想给他打电话了。
他赶紧给人打过去，可响了几声就被人挂断了。再打再挂，最后索性直接关机。
傅毅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仰天长啸：“完了，老子下辈子再也不做程序员，连老婆都娶不上！”
宋真这得气到什么程度啊，居然直接关机不接他电话。
傅毅觉得自己的末日来了。
他猜得没错，宋真这会儿真的在生气，而且特别生气。但生气的对象却不是对他，而是那个坐在她对面，拿着她手机胡乱摁断她电话，还帮她关机的那个男人。
几年不见，陆知行真是出息了，都敢强占公物了。
她很想怼他两句，但一想到还要求着他做采访，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好意思陆先生，你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
“不能。”
态度特别嚣张。
“你要我手机干什么？你也不缺手机。”
“觉得挺好的，拿来玩玩。”
“那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再说，吃过晚饭就还给你。”
宋真看看时间，这才过午饭时间呢，晚饭还早着。陆知行到底想干嘛。
“那你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陆知行看她起身也不拦，只是又说了一句：“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我。”
这话果然有用，宋真挪动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你听谁说？”
“我的秘书，还有我妈。”
“对，我在第一周刊工作，我们杂志社想给你做个人物专访。”
“所以他们让你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资格不够？没关系，我们组长哦不，我们主编可以亲自来采访你，全程配合你的时间地点，提的问题事先可以让你过目，保证不问任何跟隐私有关的问题。”
“那你们想问什么？”
“主要是关于您创业的一些故事，和您回国后的一些计划。”
“那样多无聊。“
“啊？” 宋真愣了，“那你想要问什么？”
“不问问我的感情生活什么的？”
宋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发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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