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救美
洪芳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疼得直叫唤。
李琳紧张兮兮拿纸巾给她擦嘴, 被她一把推开。
“宋真你把话说清楚, 你跟班长分手了？”
宋真笑眯眯地低头喝东西，没有立马回答。洪芳哪里会放过她，整个人几乎扑到宋真身上, 晃得她骨头都要散了。
“好了好了，放过我。”
柳叶赶紧过来抢救她：“你听她瞎说，他们好着呢。”
“对对对，我跟陆知行好着呢, 洪芳你别晃我了, 我要吐了。”
话是这么说, 可所有人都犯了嘀咕。看宋真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 好像就在开玩笑似的。她那话的可信度直线下降。
连洪芳这样头脑简单的人都没百分百全信。
“你真跟班长还好着？”
宋真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喜欢陆知行, 想要追他啊？”
“没有, 就觉得挺帅的。不过他人在美国, 也没什么好追的。长得帅看不见也是白瞎，还是学校里的校草好。”
“就是这么说嘛。我也这么想来着, 我们学校学生会主席长得很不错，你上次也见到了。”
“就是那个理个小寸头笑起来特别阳光那个？”
“对，就是他。”
“哎呀老帅了，宋真你不会喜欢他，上次在你们学校碰到，他还想请你吃饭来着。”
柳叶一听也来了精神，脑袋几乎越过整张桌子, 冲宋真道：“你有新动向可要老实交待啊。”
“没什么，我不也是学生会的嘛，大家只是同事关系。”
“少蒙我，同事随便请你吃饭啊。又是学长又是上司的，他钱多得慌啊。摆明了喜欢你嘛，说，是不是！”
宋真纠结着点了点头：“你说是，就是。”
“我就知道是这样。洪芳那男的到底多帅，有班长帅吗？”
“那是比不上，不过特别爱笑，笑起来特别暖。这点比班长好，班长嘛，整天一脸严肃的样子，好像我们大学的教务处主任。”
洪芳说着就学起了陆知行严肃的样子，那表情实在太滑稽，看得宋真笑趴在了桌上。
她把头侧过去不看洪芳，一个人默默地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视线不小心落到了不远处的某张桌子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
沈芸和……松哥，这两人居然在吃饭，松哥很是不要脸，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另一只手似乎在她胸前乱摸。
好歹也是正常营业的餐厅，这个时间点用餐人也不少，他居然这么公然耍流氓，简直不要脸。
沈芸却没什么反应，任由他为所欲为。
宋真好久没见到沈芸了。
当年高考她考得很差，上了一个二专的学校，学校差学费贵，听说唐玲给她交的学费还是东拼西凑借来的。
那个学校在本省一个最穷的市里，沈芸一开始还不想去，说是要复读，被唐玲打了一顿才勉强同意去上学。
宋真知道唐玲的想法，就是想这个女儿早点毕业早点挣钱养家。毕竟这几年她几乎糟蹋完了家里所有的钱。
柳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沈芸，悄悄扯了扯还在和洪芳打闹的李琳。
“快看，这不沈芸嘛。”
李琳探了探脖子：“还真是她啊，她怎么还跟那男的在一起。”
李琳本来跟沈芸关系还可以，但后来发现她老被这个叫松哥的男人缠着，就默默和她保持了距离。
“她最近怎么样，你们没联系吗？”
“没有，我劝过她让她别跟这男的好，她不听我的，那我就不管了，电话也不打了，随她去。”
“这男的还挺痴情，沈芸那脸都那样了。”
李琳神秘地眨眨眼：“那男的好像出钱给她去做了整形，她的脸比以前好一点了。不上妆能看出来，上妆的话不近看就没事儿。所以她才离不开那个男人，毕竟得让人家给她花钱啊。”
“那跟出来卖有什么差别啊。”
洪芳声音有点大，餐厅里的人都忍不住往这里瞧，沈芸他们也把头扭了过来。
宋真坐起身的时候和沈芸的目光接触了一下，她很快就把头扭开了。
几个女生互相压低声音打趣对方，柳叶还调皮得给洪芳嘴里连塞了三个鱼丸，差点没把洪芳给噎死。
那边松哥一直在沈芸身上乱摸的手停了下来，他看了眼那桌的几个女生，突然皱眉道：“那个是不是你表妹？”
沈芸头也不抬，忍着对这个男人的恶心继续默默吃东西。
她已经忍习惯了，现在整个人有那么点麻木的感觉。
“是，就是当初在酒里设计宋睿打你的那个。”
“挺带劲儿的，是个聪明女人，比你聪明。”松哥忍不住又看一眼宋真，“长得也比你好，一张脸干干净净，没疤。”
沈芸别的都好，就是脸上那道疤不好。虽然做了手术，近看还是很明显。
松哥有时候跟她在床上都懒得看她那脸，常年用的都是不用看脸的姿势。
太膈应人了。也就身材还可以，勉强忍着。说起来也是个女大学生，带出去也算有面子。
沈芸仿佛没听到他在夸宋真，依旧只顾自己吃东西。松哥对她这种性冷淡的样子有些倒胃口，一把把她推开。
“起开，一边儿去，别他妈挡道儿。”
沈芸就站起来走到桌子另一边，拿了筷子依旧只是吃菜。一直到松哥离桌朝宋真她们走去，她寡淡的脸上才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她实在受够了这个男人，如果他能对宋真感兴趣，她很乐意“成全”他们。
松哥在社会上混久了，玩女人特别拿手。像宋真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他玩起来最拿手，也最享受。
他径直走到桌边，很自然地跟宋真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美女。”
宋真没有看他，假装没听到他说话。
松哥笑笑不以为然。刚开始都这样，矜持得跟什么似的。等上了床一个比一个浪，叫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个叫宋真的听说嗓音特别好听，不知道她叫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想到那个画面，松哥整个人都精神了。他下意识就伸出手要去拍宋真的肩膀，被对方直接给避开了。
还挺辣，他更喜欢了，比沈芸有意思。
“别这样，你叫宋真对，你应该认得我。”
松哥两手架在宋真她们的餐桌上，头一个劲儿地往宋真跟前凑。他这个猥琐的样子把在场几个女生都给吓着了，饶是柳叶口无遮拦，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她抖着手摸出手机，想给人打电话。
松哥斜眼看到她的举动，一把夺过手机扔进还在冒烟的鱼丸粉丝汤里。手机在汤里沉浮了两下，很快就落到了碗底。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只有宋真还保持着面上的镇定。
她一双眼睛看着松哥却不说话，眼神有点锐利，并且异常坚定。松哥头一次碰到这么胆大的女生，一副不怕他的样子，这叫他又喜欢又有点心虚。
总觉得她是不是还留有一手。
松哥小心地瞧了瞧周围，没发现她们有找男的过来，胆子立马又大了起来。
“宋真你吃这么少行吗，要不要哥哥再给你点两道菜？”
“不用，你给沈芸点。”
“她多没劲，你比较漂亮。”
“可我有男朋友了。”
“谁啊？”
“上次在酒你也见过的啊。”
松哥一下子就想歪了。他不认识陆知行，但他认识江洋。江洋这个混蛋一直以来总骑在他头上，偏偏他又打不过人家，只能让他横。
好在他去了部队，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他人又不在，我先陪你玩玩呗。要不你多寂寞啊。”
“不会，我有朋友陪。再说餐厅里这么多人吃饭，还怕寂寞啊。听说这家店的老板认识不少好朋友，谁要敢闹事他就把人都叫来。上次报纸上报道过一次，很壮观，你看到了吗？”
松哥是不个不读书不看报的人，哪里知道这些。但宋真这么冷静，他又觉得她没撒谎。
不清楚别人的底细，还是不要轻易出手得好。
他脸色一变，又露出一脸难看的笑：“那你们吃完饭你陪我走走啊，我那儿新开了个酒，请你去玩。”
“我得早点回家，我要回去晚了，我爸满世界找我。”
“你这就不给面子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松哥终于火了，凶了一阵刚想直想身，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就跌了出去。
那一脚踹在腰上特别狠，疼得他几乎岔气。
哪个王八羔子背地里暗算他！
松哥气得大骂，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没力气，正挣扎呢那人上来又狠狠踩在了他的手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食客们全都停了筷子，注视着这里的动静。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老板也望了过来。
江洋冲他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了一下。人高马大的老板一见他也笑了，热情地挥挥手。
松哥躺在地上看到这一幕，气得吐血。
江洋上前假装扶他，两只手掐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架了起来。
他凑近了咬牙道：“你给我老实点，要不就让你尝尝我这当兵开过枪的手，到底有多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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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夜里风微凉，走在路上还挺舒服。
宋真跟江洋两个人出了餐厅后并肩往前走，谁也没说去哪儿。
国庆的城市热闹非凡，这个点儿路上还会是人。路过某家百货的时候，出来一堆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有个女生没看路差点撞上江洋，幸亏他身手敏捷给躲开了。
“这是干什么，冲锋陷阵也没她们厉害啊。”
“今天好几个商场有满减活动，大家忙着到处奔波。一年也没几次，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
江洋看了眼面前的商场：“那你也去买啊，多划算。”
“我不买东西，用不着。”
“那你陪我买，我这刚回来要置办不少东西，天天穿制服，我这都没衣服穿了。男装也参加活动。”
“参加啊。”
“那咱们进去看看。”
江洋不由分说就拉着宋真进了商场的大门。
一楼大厅灯光闪耀，各个护肤品柜台前都挤满了漂亮的女生，正在那里精心挑选。宋真看了眼扶手梯的位置：“往右边走，那是向上的，男装应该在五楼。”
反正底下几层全是女装和童装，男装永远被扔在遗忘的角落里。
谁让女人和孩子的钱好挣呢。
江洋却不急着上楼，走到某个品牌专柜前，跟正在挑口红的女生搭讪：“哪个颜色好用？”
“看你给谁买啰。”
“就她。”
江洋指指宋真。
“这样啊，她皮肤白，我觉得这个颜色蛮好的。你让她试试看呀。”
女生热情地递了一支试用装过来，江洋就要给宋真涂，吓得她赶紧把那东西塞回女生手里，拉着江洋就走了。
“我不用这个，你别浪费钱。”
“你这人真是，给你买个礼物也不行啊。”
“我不需要。”
“那柳叶也要。我刚刚空手过来，你没看到她那表情，跟要吃人似的。居然都不载我们回家，自己开着车带着其他几个女生走了。这人有太做得出来了。”
宋真想起刚才柳叶的表情确实很想笑。
“她那是吃醋呢，你别在意。”
“吃什么醋啊，我又没干什么。她难道喜欢那个松哥？”
“怎么可能，她又没疯。”
“我也说她不可能这么傻，喜欢过我和陆知行之后还能看上那样的货色。”
宋真立马嘲笑他：“你也够不要脸的，就这么把自己跟陆知行搁一块儿了。你俩是一个级别的吗？”
“怎么不是了。他喝了洋墨水就比我厉害了？我这可是抗过枪打过敌人的，翻山越领哪一项不比他强。咱俩要是现在打一架，他小子只有求饶的份儿。”
“你可千万别拿他跟那个什么松哥比。那人是个甭种。陆知行可能打不过你，但他智商高，你碰上他还是绕远点走得好。”
别回头让人耍得团团转，还在那儿乐呵呵给他数钱呢。
江洋摸摸鼻子：“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不是你笨，是他太聪明。不要跟人精玩，好累的。”
“那你呢，你还跟他玩吗？”
“想套我话啊，偏不让你满意。”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刚刚要不是我，你们几个能全身而退？你怎么跟柳叶一样无情无义啊。”
“你不知道吗，我们女生就是这样的。”
话是这么说，但对于刚才江洋英雄救美的行为，宋真还是很想鼓掌的。
那个松哥真的是个怂包，被江洋随便一唬就吓得屁滚尿流，半句话不敢多说，只能回去拿沈芸出气。
宋真看他在那儿劈头盖脸骂沈芸的样子，心里又解气又觉得有点悲哀。
小的时候沈芸也曾对她好过，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她就成这样了。
尤其是那个钱伟光被抓到后，她活得愈发阴暗了。宋老太太的钱没能追回来，气得跑到沈芸家大骂了三天三夜，一副又要拿刀划破她脸的样子。
这一次唐玲实在受不了，带着沈芸搬离了那个小区。老太太暂时还没找到她们，但相信只是时间问题。
有生之年不把这笔钱吐出来，她们几个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沈芸这么迁就松哥，也有拿他当保护伞的想法。毕竟像宋老太太这样的人，警察也是拿她没办法，只有流氓能对付她。
可为了一个老太太惹上更大的流氓，也不知道这笔买卖是不是划算。
宋真不敢想像十年后沈芸会变成什么样，有些人生关卡，还真不能轻易走错。
她想得入神，电梯到了都忘了往前走，一个踉跄被江洋给拽住了。
“你往这儿来点，挡着人家后面的道了。”
他一边说一边拽宋真，就把她拽到了女装区。宋真还想再上楼，被江洋给拦住了。
“先不着急，就在这屋逛逛。”
“那先说明，我什么也不缺。”
“不给你买，行了。”
“那你给谁买？” 宋真笑眯眯看他，“柳叶吗？”
“小气八拉的，我才不给她买。我给我妈买。”
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走到了年轻女生的专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宋真也帮着挑，最后选中了一条围巾。
“还是送个保险点，你要买衣服也不知道她的尺寸啊。”
“那给你也买一条，成双成对。”
“你这成语用得真烂，去部队几年，文化课全丢啦。再说我才不跟柳叶系一样的围巾呢。”
江洋很疑惑：“为什么不要，不是挺好看的吗？你们还是好朋友呢。”
宋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活该你单身到现在，连女生的心理都不懂。女生最讨厌撞衫，还是好朋友，我跟柳叶上街系一样的围巾，走路上多尴尬。别人肯定要拿来比较。唉，部队里都是男的，你这方面一点长进没有。”
“谁说的，也有女生的，还挺漂亮。”
“那人家也瞧不上你啊，部队里有的是帅哥哥。”
“也不是人人都比得上我的好，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差了。”
江洋一边去付款，一边给宋真讲部队里那些英气逼人的女兵的事迹。
“跑得比我都快，格斗比我强，子弹还打得比我准，简直不给人活路。”
“所以你当了两年就回来了，不准备继续深造了？”
“我不得回来上学啊，我这学籍还保留着呢。放心，咱们很快又会见面了，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饭啊。”
“放心，我们食堂饭菜很便宜，你随便吃。”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江洋当兵两年都回来了，可陆知行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忙什么。
宋真原本闹哄哄的心有那么点空空的感觉，但很快又被填满了。
她回家的时候唐璇正煮宵夜，每人一碗面条味道特别香，一见她就招呼她过去。宋真一看到那面条就满了，晚饭没消化掉的那些东西直往喉咙口冒。
“妈，我不吃，我真不吃。”
“别啊，试试你爸厂里的新产品，配面条特别好吃。”
“不还是咸菜嘛，天天吃，也吃腻了。”
“不是，这回是酸笋，味道又不一样。江洋他妈妈手艺是真的好，配方也特别多，做的那些个酱菜我都吃不腻。”
唐璇硬递了筷子到宋真手里，突然又想起件事儿：“江洋回来啦，还来家里找过你。你跟他说你跟柳叶吃饭去了，他找你了吗？”
“找了。”
“难怪这么晚才回来，你们是不是逛街来着？”
“是，陪他买了几件衣服。他马上回学校了。”
“那你以后帮着他点，你是学姐啊。”
“我们又不一所大学，专业也不一样，我没法儿帮他。让他找他真正的学姐去。”
“你这孩子，江洋不是挺好的嘛，我看跟当兵前没什么变化，就是略黑一点，也更壮一点。不错，这小伙子挺帅的。”
宋真越听越觉得不对头，她妈这是改换目标，想撮合她和江洋了。
是谁当年天天在她面前唠叨陆知行来着的。太善变了。
唐璇吃着面条忍不住抱怨：“我也不想的，关键是你跟知行，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算是在谈恋爱吗？”
宋真也说不好。你就不谈，他每封邮件最后都会带上我爱你三个字。可要说谈，这发邮件的频率也太低了。
更别说聊什么QQ了，他忙得没那个时间，视频更是不可能。
陆知行出国三年多，一次也没回来过，宋真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美国山长水远，这男人也是越来越远。
宋真觉得她手里的风筝线已经断了。
断就断，再找一根就是了。学生会主席也挺帅的呀，像洪芳说的笑起来特别灿烂，可就是爱不起来怎么办呢。
宋真愁眉苦脸地吃完了一晚面条，后悔得恨不得到外头去跑一个小时。
可又想起陆知行叮嘱她的话：“晚上别出门，一个人要注意安全。任何时间都别贪小便宜，不熟悉的地方不要去，别人找你帮忙不要轻易答应，让他们找警察去。永远不要给人带路，听到了吗？”
他那样子像一个父辈教育自己的孩子，宋真听了又窝心又感动，也不觉得他烦人。
明明这么好，为什么走了之后又变得这么冷淡呢？
宋真那晚有点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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