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演戏
要不怎么说女人最了解女人呢。
别人可能会轻易被沈芸骗过去, 吴美芳可不会。她一看沈芸那张单纯的脸, 就知道这小姑娘绝对不简单。
懂得借刀杀人借力打力, 也就她那个傻儿子一天到晚把她当仙女看。
宋真看着吴美芳那脸跟打翻了颜色瓶似的，心里十分高兴。大伯母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对儿子却是没话说。有她看着沈芸想借宋睿办事也没那么容易。回头要是再惹出点什么麻烦, 吴美芳肯定会把她活撕了。
沈芸再厉害也就是个中学生，跟吴美芳那种成年了有丈夫撑腰又有经济基础的女人可不能比。
宋真一面吃饭，一面看这两个女人暗中较量。
宋睿完全傻大个一个，被他妈训了也不知道收敛, 还一个劲儿地找沈芸搭话, 劝她吃菜。
因为表现得太过, 连宋诚这样的小孩子都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问道：“哥你为什么总让我表姐吃东西, 你想胖死她吗？”
“没有, 我没这个意思。”
“你怎么不让我亲姐姐多吃点呢？”
“她不是要减肥嘛。”
“她现在也不是很胖啊。你很偏心啊。”
童言无忌, 却也最是直接。宋诚说出这话后气氛一度有些尴尬，趁着别人都发呆的时候, 宋达生端起面前的酒杯，连喝了好几杯。
他得赶紧把自己灌醉，至少也得多喝点装醉。省得他那个大哥连同钱伟光给他灌迷/魂汤。宋真猜得一点儿没错，今天这顿饭就是冲着他来的，为的就是挖他口袋里的钱。
真当他傻呢。
宋老太太看二儿子一杯一杯灌酒，有些急了，劝他道：“你少喝点儿, 一会儿得醉了。”
“没事儿，你儿子我千杯不醉。”
在座的这些人里大部分都知道宋达生的这个毛病，如果他说了这句话，就代表他已经醉了。
宋达庆一扶额头，觉得今天没戏了。这钱算是白花了。
钱伟光不清楚宋达生这毛病，还在那里拼命安利，想说服他投资自己的生意。宋达生笑着一个劲儿地点头，就是不说一个好字，还动不动跟他干杯，灌得钱伟光也是头晕目眩。
他的酒量哪比得上生意场上混出来的宋达生，对方还没倒呢，他就先不行了。
男人们一喝多，女人们就忙了起来。小孩子则是趁机混水摸鱼，不知什么时候宋睿就坐到了沈芸旁边的位子上，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
宋真就坐在沈芸旁边，好笑得看着这一幕。沈芸看起来也有点尴尬，尤其是吴美芳一面照顾丈夫，一面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他们，让沈芸有些坐立难安。
沈芸想了想，开始拉宋真说话，不知是谁先提到了柳叶，话题就自然而然转到了她身上。
“她跟我说想增肥，问我有什么办法。”沈芸说着打量了宋真几眼，“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自己也吃不胖呢。”
一句话里炫耀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干吃不胖，一件就是她跟柳叶的关系，宋真还是很佩服沈芸的。
她假装上钩：“你们俩最近走得很近啊，我都要吃醋了。”
“干嘛吃醋，我跟你可是亲姐妹，和她是朋友，我们三个感情好最重要，别的就不用管了。你不喜欢柳叶跟我做朋友吗？”
“也不是，就是她以前总跟我粘在一起，现在开始粘你，我肯定有点不习惯。”
宋睿在一边插嘴：“沈芸漂亮人又好，大家都喜欢跟她做朋友。”
“那堂哥你是说我人不好啰？”
“没有，我没这个意思。”
“逗你玩呢。”宋真压低声音，小声问宋睿，“表哥，听说柳叶最近被你们以前班里一个男生跟踪，是不是真的？”
“嗯是真的。”
宋睿咽了下口水，不安地问宋真：“她有没有看清那个男生什么样啊？”
“没有，要不我怎么问你呢。对了堂哥，那男生叫什么名字啊？”
宋睿有点慌，看了沈芸一眼。对方冲他使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回答。宋睿抓抓脑袋，也想不好该怎么回，最后只能撒谎：“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起，好像有这么个人。柳叶她自己怎么说？”
“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再这么下去我担心她考试会有麻烦。马上期中考了呢。”
“那你给她补补，你成绩挺好的啊。”
宋真冲沈芸一撇嘴：“我也没时间啊，高二的内容这么难，我自己学都挺累了，哪有时间教别人。我看你倒很热心，经常给她讲题。”
“我也就随便讲讲，不一定都会。”
宋真又跟着絮叨了半天，都是抱怨功课太难给人辅导太费时间这种话，沈芸一直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至于宋睿则傻坐在边上，半句话也插不上，显得特别无趣和尴尬。
吴美芳远远看过来却很满意这个局面。她认为宋真是故意拉着沈芸说话，以免后者缠着宋睿。
到底是自己家侄女，就是向着她，知道她不喜欢沈芸就不给他俩说话的机会。
沈芸那个小贱人，真是坏透了。
吴美芳这种人极其护短，绝对看不到自己儿子身上的问题，有点什么事儿就甩锅别人身上。在她心里，宋睿就是一个完美的孩子。
完美到考试总是不及格，还被人打到留了一级。
一桌人吃吃喝喝闹到挺晚才散。该办的正事一件也没办成。但已经没人顾得上这些了。
三个壮年男人全喝趴下了，三个女人只能扶着他们出门。宋老太太和宋老爷子互相搀扶着离开，最后还是宋真去扶得老太太。
虽然不喜欢，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也得装装样子。
宋老太太特别高兴，拉着宋真的手夸了又夸，像是故意夸给沈芸听的。
沈芸呢，听到了装没听到，假装去帮她妈的忙，趁机甩开了宋睿。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来，但为了帮钱伟光骗二伯入伙，她还是跑来了。结果正事没办成，又被烦人的宋睿缠了很久，想想就觉得亏。
今晚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宋真对柳叶的那几句抱怨了。看来曾经无坚不摧的友情，眨眼的功夫就要土崩瓦解。
沈芸兴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却被宋睿的电话吵醒。
她有点生气，没好气地吼了对方几句，正要挂断电话，宋睿在那头小声道：“我在你家附近，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沈芸被他搞懵了，愣了一会儿才下床洗漱换衣服，急匆匆出了门。
跑出小区没多远，就在一个弄堂里找到了一脸垂头丧气的宋睿。
一看到他这表情沈芸心里就来气，每次他一这样，就意味着她要倒霉。这人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干什么，大早上跑来找我。”
“小芸，我昨晚一晚上没睡好。”
他那声“小芸”把沈芸弄得一身鸡皮疙瘩：“你没睡好就多睡会儿，跑来找我干嘛。我又不会治失眠。”
“可是我就是担心啊。昨天宋真问的那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柳叶发现有人跟踪她了，万一她们找出那个人来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那个人就是杜昊，就算真找出来了，也是他的事儿。你慌什么呀。”
“可我也跟踪过柳叶啊。杜昊哪那么无聊天天跟踪她，我不得帮你演戏啊。她们要是找到杜昊，跟他一对质我就完啦。”
沈芸被他的愚蠢逗笑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就算她们找到杜昊，也只能逼他承认自己跟踪柳叶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杜昊又不知道你也跟踪过柳叶。再说那天在小巷子里，骑车追柳叶的人就是杜昊，柳叶可能都看到他的脸了。反正她不会想到你也夹在其中，你就安心。”
沈芸说完要走，宋睿一把抓住她：“我还是不放心，我已经有个处分在身上了，再来一个我就完了。”
“你做什么事情要处分了？你不就在学校里跟了柳叶几回。学校这么大她家开的啊，她走的路你就不能走？就算捅破了也不用怕，她什么证据也没有。”
“真的不会有麻烦。”
“当然不会，你有点自信好不好。上回是意外，这次咱们不亲自动手，就让柳叶替咱们出手。到时候出了事，也跟咱们没关系。”
“可她怎么出手啊？”
“让她跟宋真翻脸啊。我都计划好了。等柳叶知道杜昊跟踪她只是为了让她给宋真送一封情书话，你说柳叶会有什么反应。”
“她会怎么反应？”
沈芸被他气得要打人：“当然是生气啦。柳叶先喜欢陆知行，结果被宋真抢走了。后来喜欢江洋，江洋又喜欢宋真。现在好容易出现个疑似是她的爱慕者，结果只是要她当信使。你说你是柳叶会怎么样，还不气炸啦。”
宋睿挠挠头，傻呼呼道：“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当然有道理。我就是要让柳叶恨宋真。她越恨宋真就越会跟我走得近，拿她对付宋真就更容易。走着瞧，这次一定不让他们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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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那天天气反常得热。
明明都过了国庆，可一到中午还是暑热难耐。大家考完试吃过午饭，都一头扎进了小卖部买饮料和冰激凌。
柳叶和沈芸一起进的小卖部，挤在人堆里商量着买什么吃的好。柳叶很豪气，拍拍沈芸的肩膀：“我请你吃东西啊。”
“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要的，上次你救我我都没好好谢谢你呢。”
沈芸瞪着她那无辜又纯洁的眼睛：“哪一次啊，我都不记得了。”
“就那次周六我在小巷子里被人骑车追，后来摔倒那一次。要不是有你我肯定吓傻了，都不知道跑了。”
“那只是小事儿，没关系的。”
“谁说的，对我来说就是大事。”
柳叶二话不说把沈芸拉到冰柜前，挑了两支最贵的梦龙。
“学校只有这个，下次逛街我给你买更好的。”
沈芸不好意思地接过雪糕，小声问柳叶：“你中午怎么没跟宋真一起吃午饭啊？”
“我们不是一个考场，我也没找到她。不知跑哪去了，一考完就没影儿。可能回家吃饭去了。”
“时间这么紧还回家啊。”
“那就是跟班长约会去了。”
沈芸赶紧扯她衣服：“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没事儿，我随口乱说的。”
柳叶付了钱之后拉着沈芸往外走，边吃雪糕边讨论早上考试的题目。讨论得太热烈路都走错了，等回过神来一看，居然走到了小树林边上。
“怎么上这儿来了，不过也挺好，这里没什么太阳，还很凉快呢。咱们去里面坐坐，我不想回教室，全是在看书的人，搞得我特别紧张。”
沈芸就在柳叶隔壁班考试。期中考按成绩分班级，宋真在二班，这证明她上一次考试成绩很不错。沈芸就倒霉了，因为处分的事情心神不宁，书都念不进去，考试成绩越来越差，居然快跟柳叶一个水平了。
她根本看不上柳叶这样的人，可为了对付宋真还得假装跟人做好朋友，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好，那我们就进去坐坐……” 她话没说完脚步一顿，伸手拉了柳叶一把，“等一等，里面好像有人，咱们先别进去了。”
“有人怕什么，我们两个女生又不会早恋。”
“可那两个人好像……”
柳叶顺着沈芸的手看过去，果然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不远处的阴凉处。男的高大女的微胖，仔细一看居然是江洋和宋真。
沈芸也看出来了，疑惑道：“他俩怎么在这儿？下午不是还有考试嘛。”
“咱们别过去，先看看他们做什么。”
柳叶拉着沈芸躲到了一棵树后面，远远地向里张望。隔得太远那两人说什么根本听不清，只看到他们一直在说话。突然江洋伸出手来，不打招呼直接把宋真抱了个满怀。
宋真顿了两秒，伸手用力把他推开，一副生气的样子。
沈芸故意压低声音惊呼道：“天哪，他们两个不是会是在……”
话没说完就看柳叶的脸色，果然气得都绿了。
宋真也很生气，冲江洋咬牙骂道：“你干什么，不用这么入戏。”
“她俩都来了，不得好好演一演？就沈芸那人精，咱们要是演得不像，她肯定能看出破绽。”
“我看你是趁机占我便宜。”
“谁占你便宜。再说了抱抱怎么了，咱们又不是没抱过。”
“上次也是你不打招呼突然出手。我警告你啊，”宋真上前一步指着江洋，“你要再这么动手动脚，我可不客气。”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记得我是怎么对付周俊的吗？就是在这里，校运会的时候。”
江洋略一思索想了起来：“哦那就次啊，你是够狠的。你是不是练过啊，踢得他差点断子绝孙。”
“对，我们家祖传防狼术，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不了，我可不敢惹你。”
江洋话是这么说，脸上依旧嘻皮笑脸，半点不当回事儿，还想伸手去摸宋真脑袋，被对方直接一个侧头躲过，抬脚就要往他裤裆里面踢。
吓得江洋赶紧伸手捂下面：“我靠，你来真的啊。”
“当然，我这人说到做到。”
“女侠行了，饶了我这一回。”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不远处柳叶看得咬牙切齿，沈芸则在旁边煽风点火：“他们两个看起来感情挺好的。我一直以为宋真喜欢的是陆知行，怎么跟江洋也不错的样子。”
柳叶不说话，只把拳头握得紧紧的。沈芸假装心疼她的样子，劝道：“要不我们别看了，回去。”
“急什么，再看一会儿。”
话音刚落，那边树林里又多了一个人。陆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夹在宋真和江洋中间，显然是要把两人分开。
宋真捅捅陆知行的背，小声道：“你怎么来了，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
“英雄救美，我自己加的戏。”
“班长你这样不合适，你这破坏了我们整出戏的完整性。”
“不会，这样更有戏剧冲突，也更容易让敌人上钩。”
江洋恨不得往地上吐口水：“你这人还真是……小气！”
“对，我就这么小气。谁让你不按事先安排好的来，动手动脚，再让我看到，我就……”
“怎么，班长要跟我打架？”
“不是，让你重回倒数第一的宝座而已。”
这招真的够狠，江洋进步飞速，正在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突然要被打回原形，他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一直在山脚也没什么，但如果爬上顶峰又摔下来，那是会死的。
他呲了呲牙：“算你狠哦，班长。”
“谢谢夸奖。”
宋真快被这两个无聊的男人给打败了。她转身要走，被陆知行拉了回来：“等等，那两个还没走呢。”
“那我们就得一直演下去吗？”
“快了，再忍忍就过去了。沈芸这会儿应该要给柳叶灌迷/魂汤了。”
陆知行冲那边一扬头，示意宋真看。果然那两个人的心思已不放在他们三人身上，沈芸挽着柳叶转身离开，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柔声给宋真上眼药。
“这事儿太乱了，又是三角恋。我现在看到这个就害怕，真不希望真真像我那样。”
“那是她自己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上次是倒霉，她这个嘛……我觉得不会有大事，有陆知行呢，学校不会当回事儿的。”
“也对，陆知行是肯定不能出事的，就算真有什么学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真太厉害了，学校两大帅哥都喜欢她。”
“有什么了不起，也没你长得好看。”
“可能男生比较喜欢她那样的，她笑起来挺可爱，性格也不错，可以跟男生称兄道弟。”
“呵，就靠着这个才能打好关系。有些男生就吃这一套，说是兄弟，慢慢的就变成情侣了。江洋那个笨蛋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整天吹自己桃花旺，这种套路都看不懂。”
沈芸安慰她：“别生气了，我们下午还有考试呢。”
“考什么试，看戏更有意思呢。”
“柳叶，你是不是还喜欢陆知行啊？”
“没有，我不喜欢他。”
“那你现在喜欢谁？”
柳叶脸一红，否认道：“我谁也不喜欢，吃雪糕，都快化了。”
话是这么说，脸上依旧满是戾气，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生气。偏偏雪糕不争气，一拿起来就断了，大半截掉在地上，只剩一小段还留在木柄上。
气得柳叶大骂，把另一半也扔进了垃圾桶。
沈芸心里乐得不行，面上还得装作可惜的样子，好心替柳叶收拾残局，拿纸巾把地上的雪糕渍擦掉。
等她弄完后抬头一看，柳叶早就跑没影了。
下午的考试沈芸一直在想这个事儿，好几次走神忘了做题。最后打铃的时候还有题目没写完。但她一点儿不在乎，依旧高兴地交了卷，还去隔壁约了柳叶一起回家。
结果柳叶已经走了，听同考场的同学说，她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估计是考砸了，心情不好呢。”
沈芸的心情就更好了。
两天的考试眨眼就过，考完试后的周末老师们大发慈悲，难得少布置了一些作业，说是让大家轻松轻松。
沈芸周五晚上给柳叶打电话，约她出去玩：“我过生日，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就我们几个吗？”
“还有一些我以前的同学，我有个朋友家里开酒的，我们去那边玩。”
“酒不太好。”
“不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啦，是很正规的，就吃饭喝酒。我们年纪小可以不喝酒，他们也有饮料的。还能唱KTV，挺好玩的。我们去的话很便宜，我朋友几乎不收钱。”
柳叶被她说得有些心动，想了想就答应了。沈芸又小声道：“那个，你能不能叫上真真啊，我想让她也过来，又怕我自己叫她她不愿意。你也知道她对我有些误会。”
“没问题，这事儿包我身上，我跟宋真关系好着呢。”
“那你别跟她说是我生日，要不她又要闹别扭不来了。”
“行，就说我请她吃饭。”
柳叶挂了电话，兴奋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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