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的美景,从来都在眼中
几人来到大厅，各自落座，丫鬟立即将茶奉上。
云溶与靖国公闲聊，颜玉并不多言，淡然饮茶，含笑倾听，仅偶尔关键处时说上一两句自己的见解，进退合宜，恰到好处，靖国公虽并未与他多做交谈，但瞧着她的眸色却渐透着几分欣赏。
不多时，靖国公夫人领着女儿带着下人送来了点心小吃。
待下人退去后，靖国公夫人对司马瑶使了个眼色，笑盈盈道：“瑶儿，云太傅救了你弟弟，可是我们国公府的大恩人，你还不快去给云公子敬杯茶道谢。”
颜玉总算是知道了国公府为何会邀云溶赴宴了，原是如此。只是云溶是国公府的大恩人，韩素晴却让女儿出面敬茶道谢？颜玉抬眼瞧了瞧眸底隐隐透着不耐面若春花秋月的司马瑶，视线旁移看向韩素晴，却换来韩素晴柳眉倒竖的一瞪。
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啊。颜玉唇角微挑，睑眸喝茶。
司马瑶虽隐有抗拒，但终归不好与自己的母亲公然作对，莲步轻移上前，亲手斟了杯茶递给云溶，“家弟此次能转危为安，多亏云太傅出手相救，这杯茶，我代表家弟敬您。”
“司马姑娘客气了。”云溶接过茶，浅饮一口，算是受了。
女儿花容月貌，云溶神清玉润，韩素晴瞧着二人同框的画面，只觉真是绝配，越看越对云溶满意的紧。放眼这京都，也只有云溶这样的容貌气度能配的上她的女儿了。她一定得趁着这次机会，让女儿与云溶多接触接触才行。
用膳时，韩素晴特意将司马瑶安排坐在了云溶的身旁，原本应挨着母亲坐的司马瑶就生生的插在了颜玉与云溶的中间，颜玉的旁侧就变成了右邻司马瑶左邻韩素晴。韩素晴自是不愿与颜玉挨着坐，但为了女儿的幸福，她忍了。
说是秋日赏景宴，实则是国公府安排的对云溶救司马辰的感谢宴，因此只有国公府一家和云溶颜玉二人。颜玉本以为会见到小胖墩司马辰，却临到动筷时都未曾见到他的身影，估摸着他又跑出去玩了，也就未做多想。
桌上菜色极其丰盛，颜玉懒得理会韩素晴频频对司马瑶示意的眼风，慢条斯理的用着餐，打算做个清闲的隐形人，谁知对她并不多言的靖国公却主动与她搭起了话，“看楚公子的风姿气度皆不凡，楚公子是世家出生？”
“国公好眼力。”颜玉虽不知靖国公怎的突然对她感兴趣，但也含笑有礼四两拨千金的回道。
对颜玉简浅的回答，靖国公却并未就此揭过，而是深入直下，“京都的名门世族，我也基本有所耳闻，但其中却未曾有楚姓之家，莫非楚公子并非京都人士？”
“不错。”颜玉言简意骇道：“在下乃苍州人士，半年前来的京都。”
“原是苍州。”靖国公点了点头，“我年轻时曾在那里待过段时间，山清水秀，民风纯朴，不少名士大家选择此地归隐，是个人杰地灵之处，难怪楚公子能有这样的风姿气度。”
“国公过誉了。”
之后是片刻短暂的沉默，然打断沉默的却是颜玉身旁的司马瑶。她终是被韩素晴频频投来的眼风弄的不耐烦了，直接夹了筷红烧肉放进颜玉碗中，“这东坡肉可是府里厨娘的拿手菜，比酒楼大厨做的都还好吃，楚公子尝尝看喜不喜欢。”
拜她这块东坡肉所赐，桌上其它三人皆看向了颜玉，有趣味盎然的，有饱含深意的，有怒目而视的。颜玉可以无视几人投来的视线，但却无法无视碗里肥硕的东坡肉。
因职业缘故，颜玉对鸡鸭鱼肉还好，但对猪肉是基本不吃的，尤其是肥肉，而今这硕大的东坡肉横在眼前，还有几双眼睛盯着，颜玉瞬间只觉整个人郁卒不已。
虽心头感觉实在不怎么良好，但颜玉仍执筷淡定的将东坡肉夹起送进嘴里……吞了下去，喝了口茶将口中的腻味涮去，这才浅笑着道：“这东坡肉味道着实不错。”
“公子喜欢就好。”司马瑶直接将东坡肉端起，放在了颜玉面前，“那公子多吃些。”
颜玉轻舒了口气，她见司马瑶将那盘肉端起，真怕她一盘子全扣在了她碗里，还好这姑娘脑子不二缺，若不然她还真不知如何处理那盘她望之生畏的东坡肉。
眼风微抬，颜玉见韩素晴瞪司马瑶瞪的险些眼抽，司马瑶却直接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颜玉算是明了了这姑娘为何突然对她这般热情，原是恼了韩素晴，故意与她作对。
既如此，颜玉自是不介意再火上浇捅油帮衬帮衬，她执起汤碗盛了碗汤搁在司马瑶手边，“女孩子多喝汤，有利于美容养颜，皮肤会变得更好。”
司马瑶瞧着那碗汤黛眉轻蹙，但见韩素晴警告的视线射来，她反倒朝颜玉展颜一笑，软声细语道：“谢公子。”
颜玉与司马瑶这一来一往，直气得韩素晴险些在凳上扣断了指甲，她刚要发作，靖国公却先一步道：“我看瑶儿与楚公子挺投缘的，不若稍后就由瑶儿带楚公子去园子里转转。”转对云溶道：“我听闻云太傅棋艺精湛，早想与云太傅切磋一二，不知饭后云太傅可愿陪老夫下两局？”
“国公抬爱，云溶自当相陪。”云溶似未听出靖国公的弦外之音，浅笑颌首。
然他用意如此明显，颜玉要是再不知他是何意，那就纯粹是智商低于了正常水平。靖国公有意撮合她与他的女儿司马瑶。只是初次见面，靖国公这样的举动，实在让颜玉很是费解。在正常人的思维判断看来，无论从何方面评定，云溶都应是女婿的不二人选才对，换言之，韩素晴的选择才符合大众的审视标准，撇去容貌与世家这两样共同优势，云溶有着与她相较而言的决胜条件：京都人士，知根知底；太子的舅舅，皇亲国戚；名扬四海，才情兼备。因此横看竖看，云溶与司马瑶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可靖国公怎么就偏偏相中了她？且看他那态势还不像开玩笑的，当然，做为父母的也不会拿女儿的婚姻大事儿戏。
颜玉百思不得其解，既想不透，也就只有且走且看靖国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接下来的用膳在一片诡异的和谐中结束。
餐毕，不待一直欲言又止的韩素晴开口，靖国公已淡淡扫了她眼道：“夫人，辰儿还病着，正是虚弱需要人关怀之时，你去陪陪他。”
韩素琴愤愤不甘，却也只有忍了，路过颜玉身旁时狠狠的瞪了她眼，又对司马瑶投去一记警告的眼神，这才满心窝火的离开。
颜玉不得不感概，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靖国公为防韩素晴从中作梗，直接先一步将人给打发走，段数不可谓不高。
不过司马辰生病了，倒是她意料之外的，不知她这“干儿子”现在如何？
云溶自是毫无疑问的同靖国公去下棋，趁着与颜玉错声而过时，他压低声量以只有两人听见的语声饶有兴味道：“楚兄，国公府景致正好，你可要好好赏，莫负了良辰美景。”
“多谢云兄提醒。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道理在下还是懂的，只是云兄此翻怕是与这良辰美景无缘了，真是遗憾。”颜玉似笑非笑的回敬他。
“谁说的？”云溶悠悠一笑，“我的美景，从来都在眼中。道你未曾看到？”
他深不可测的双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容颜，如此近在咫尺，她怎么可能没看到！颜玉撇开脸故作不知，“没看到。”心跳却早已乱了节奏。
拜云溶所赐，颜玉好半晌后，心跳频率方恢复正常，她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司马瑶异常的沉默，头微垂着，唇角紧抿，面上神情时不时变幻，似在做着什么思想斗争。
颜玉并不急，极有耐心的等着她主动开口。
司马瑶兀自想着心事，没注意到前方有道砍，若非颜玉扶得及时，她非摔得灰头土脸不可。
“多谢。”司马瑶愣了愣，脸色微红的从颜玉的臂弯中直起身，却在看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时，面色瞬间变得霎白，眉峰狠狠皱了皱，似终于下定决心，微抬起头，鼓足勇气直视着颜玉道：“楚公子，抱歉，我对你无意。”
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倒是出乎颜玉的意料。颜玉随手摘了朵秋菊在指尖把玩，唇含浅笑淡然道：“是因为刚刚那个人？”
司马瑶大惊，霎白的面上更是无丝毫血色，她强制镇定道：“我不知道楚公子在说什么。”
颜玉晒然一笑，“放心，我也对你无意，且并非多舌之人，不该说的绝不会多言半分，司马姑娘不必如此紧张。”
司马瑶定定的瞧着颜玉，见她面色坦然，神韵清雅，知她确并非世俗小人，面上终恢复了血色，露出抹释然的笑，“国公府清枫园的景致更甚此处，不若我带楚公子去逛逛。”
“有劳。”颜玉并未推辞。
两人边走边聊，聊的倒也十分投机，颜玉发现，放下戒心的司马瑶其实是个非常健谈的姑娘，不若寻常闺阁千金那般思想狭隘，很多事务都有非常独到的见解，这或许与靖国公对女儿的教养态度有很大关系，若身为男儿身，必有翻大作为。
待到逛完清枫园，二人刚在湖边的凉亭坐下打算歇息片刻，却有丫鬟急急前来走到司马瑶身旁，说是有事让她赶紧过去。司马瑶舒展的眉陇了陇，回首看向颜玉，颜玉笑了笑道：“既是韩夫人有事找，你就先去吧，不用管我。此处景致不错，我再坐坐，稍后寻个路过的丫鬟引路就是。”
司马瑶轻声一叹，“让楚公子见笑了。”
她走后不久，颜玉刚欲起身离开，却见云溶分花拂柳而来。
“你不是陪靖国公下棋？下完了？”
“我同国公下棋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的碧荷亭，国公见司马瑶同婢女经过，想必是猜到了什么，就散了棋局，让我自己随意逛逛。”云溶在颜玉对面落坐，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唇角微撇不甚在意道。
“看来靖国公还真是不怎么待见你，防你拐他女儿防得紧。”颜玉颇觉趣味。
“诚然。”云溶深表赞同，似笑非笑道：“他中意的可是你。你和司马瑶相处的如何？”
“自是……”颜玉眉眼微抬，透着丝挑衅，“相谈甚欢！”
“回老爷，奴婢怕被发现不敢跟的太近，但远远瞧着小姐与楚公子二人之间有说有笑，应是相谈甚欢，处的极为融洽的。”婢女如实回禀。
“嗯，下去吧。”靖国公挥退派去的婢女，眸露满意之色。
“我告诉你，无论你怎么中意那个姓楚的，以后都不许与他来往。娘的话，你可听明白了？”韩素晴沉着脸道。靖国公会派人注意着二人之间的动静，她自也会派人暗中瞧着。听着下人传来的消息，真是气的她心窝都跟着疼。
“知道了。”司马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娘找我来就为这事？”
韩素晴剜了她眼，唤来下人，“云公子现在何处？可是仍与老爷在亭中下棋？”
“回夫人，片刻前没下了。云公子此时正与楚公子在湖心亭中饮茶赏景。”
“……”韩素晴气的牙痒痒的，云溶与姓楚的在一处，叫她怎么让瑶儿与云溶单独相处。
通过母亲与丫鬟的对话，司马瑶自是明了了母亲的心思。见母亲被气得脸色铁青，她笑得十分乖巧的插刀，“母亲可要女儿去招呼招呼云公子？”
“……”她这简直是在戮她的心窝子，那姓楚的在，她招呼什么云公子，定是想借机多见见姓楚的。韩素晴狠狠瞪了她眼，“回房待着去，晚饭前不准出来。”
司马瑶巴不得如此，当下转身施施然的走了，独留韩素晴一个人气的干瞪眼。
在湖心亭坐了片刻，颜玉和云溶来到前院，向靖国公告辞。
礼节性的留了二人用晚膳之后，靖国公不怒自威的面上难得流露几分亲厚之色邀颜玉中秋佳节时到府中做客，对云溶则是颇为漠然道：“云太傅身为太子舅舅，想必中秋之夜定要到宫中赴宴，我就不多作相邀了。”
颜玉略有汗颜，靖国公他这是对她有多满意，又有多不喜云溶？看来云溶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国公考虑的是。”云溶笑意不减，对靖国公的疏冷似无所觉，反是好整以暇的侧首看向颜玉，等着看她如何应答。他身为太子舅舅要赴宫宴，她这个太子妃，可更是身置其中，无以推脱的。
“国公相邀，小楚不甚荣幸，但极不巧的，中秋时小楚要回苍州探亲，所以……实在抱歉。”颜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
“难得楚公子出门在外，还挂念着家中亲人，这份心意实属难能可贵。”靖国公点了点头赞赏。
颜玉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却不想这件事确实完了，靖国公却抛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不知楚公子在京都何处落脚？得闲时，我也到楚公子家中坐坐。”
“……”颜玉一时无言，难道告诉他，他“家”在凤鸣楼？还是东宫？
“怎么？楚公子不欢迎？”靖国公见颜玉不言语，皱了皱眉道。
“当然不是。”颜玉眸色微动，淡定一笑，“此前一直没看中合适的房子，住在客栈，前不久才在云兄帮衬下，将云府隔壁的宅子买了下来，还未打整完毕，怕国公来了怠慢了国公，所以才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国公切莫误会。”
“原来是云太傅的邻居。”靖国公极富深意的看了眼云溶，未再多说什么。
离开国公府后，靖国公这般“过份的热情”态度不免又勾起了颜玉此前未想明白的问题，她想了想，仍是不明所以，最终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云溶。
同样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还有靖国公夫人。
云溶和颜玉离开后，她终是不用再憋着心头的那口气，直接找到了靖国公开火。
“论家世名望权势，那个姓楚的哪点比的上云溶，你怎么就偏偏相中了他，非要和我对着干？你要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韩素晴虽是贵夫人，但论起撒泼来，绝不比市井里的女人差，这点颇让靖国公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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