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本能畏惧

　　碗口大的窗外明亮光线渐偏昏黄，颜玉正凝神思考着脱身的法子，颈后蓦然一痛意识跟着陷入片黑暗中。

　　昏迷了一天一夜，严鹤终于在掌灯时分幽幽转醒，他刚睁开眼还未来得及出声，守在他身旁面色惨白的严嫣已紧抓着他的手，急急道：“爹，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昨天在你受伤后我看见了谁？”她双眸难掩惊恐，“我看见了阿玉！”

　　严鹤干裂的唇微启，发出的声音极其破碎沙哑，下人立即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他扶起倒了杯茶喂他喝下，他这才终于语声恢复正常，“嫣儿，你在说些什么胡话，阿玉已去了不少时日，你怎会再看见她？”

　　“爹，我没有说胡话，我真的看见阿玉了，她还穿着前年生日时我送她的那套衣衫。”

　　“嫣儿。”严鹤眉峰紧皱，抬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看来是爹被人行刺将你给吓着了，你才会心底害怕产生幻觉说胡话。来人，扶小姐回房歇息，再熬些参茶给她养养神。”

　　“爹，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胡话。”严嫣情急下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晃动，严鹤抚着伤处低低闷哼出声。

　　“小姐，老爷刚醒来身子不舒服还需要多多休息，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管家适时上前劝道。

　　严嫣见严鹤本就因失血过多苍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终是松开严鹤起身，咬了咬唇，“那嫣儿就不打扰爹休息了，明日再来看爹。”

　　“小姐，您走来走去走的奴婢头都晕了，要不您还是坐下歇歇吧，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说不定奴婢还能帮您出出主意。”寝房内，严嫣神色焦虑惊慌不停的走来走去，一旁随侍的婢女红儿终是忍不住出声道。

　　“嫣儿，我真的看见阿玉了。”严嫣紧扣住红儿的双臂，弧度美好的杏眼直直的看着她，迫切的寻求着她的认同。

　　“可是小姐，”红儿虽被她的眼神看的瘆的慌，却仍是直言道：“二小姐真真切切的已经死了，就算她的鬼魂要回来看看，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出现啊。”

　　“你不信我，你们所有人都不信我。”严嫣无力的松开红儿双臂，软身坐在妆台前，眼风恍然瞧见镜中自己被精神折磨的极其憔悴的脸，她抬手抚额，呐呐道：“难道真的是我产生的幻觉？”此念头刚起，她又坚定的否决：不，怎么可能，幻觉怎么可能那般真实？那绝不可能是幻觉！

　　“红儿，你让人连夜去灵云寺请得道高僧来府里为阿玉超渡，快去。”严嫣闭目思索片刻，语声透着颓然疲惫对红儿吩咐。

　　团子无精打采的窝在云溶怀里喝着粥，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却时不时瞟向门口，终于在粥喝完了云溶起身去搁碗时他扯住云溶垂落的衣袖，在他回首询问的眼神看过来时，他略有些别扭的问：“她跑去了哪里，怎么没来看我？”

　　“她？是谁？”云溶明知故问。

　　团子抿了抿唇，不情不愿道：“就是那个狠心的女人啊。”

　　“她身体不舒服，在休息。”

　　“不舒服？严重吗？”团子本能的问，咬着手指头眨巴着眼，想了想，有些怯怯的，“舅舅，她不舒服和我没关系吧？”会不会是被他气的？可是她那样凶巴巴蛮横的对他，他就算把她气死也活该，如此一想，团子立即底气十足。

　　“煜儿知道关心人了。”云溶摸摸他的小脑袋，深感欣慰，“要想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你不舒服的，等见着她亲口问问不就知道了。”

　　直到晚膳后，云溶仍未见着颜玉出房门，虽她说过以前生过水痘不会被传染，但若万一……云溶眉峰微蹙，抬步向颜玉房间走去。

　　秋水瞧着天色渐晚颜玉仍未归正担忧不已，耳边蓦然传来不疾不徐的扣门声，惊得她一颗心瞬间狂跳不已，她强制定了定心神，回首瞧了眼垂落的帐幔中塞着枕头极似人睡着的被卷，几个深呼吸后，神色已恢复平静，抬步上前将门打开跨步而出再反手关上。

　　“秋水见过太傅，娘娘正在熟睡，不知太傅找娘娘何事？可要秋水在娘娘醒后代为转答？”秋水微微垂首道。

　　“娘娘可好些了？”

　　“回太傅的话，娘娘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乏，多歇歇就好了。”她回答极为镇定如常，只是头却始终微微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很可怕？”云溶语声闲散悠然，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抬起头来，看着我回话，娘娘究竟如何了？”

　　秋水身子不可控的紧绷，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她之所以垂着头，是因她实在无法确定她能在云太傅那样看似温润却让人本能畏惧的双眼下瞒过去，她怕露出破绽。

　　然现下却终是避无可避，她指尖紧了紧，绷着心弦抬起头，心头只能默默祈祷渐暗的天色能够作为她的掩护，让她顺利躲过云太傅的眼。

　　在云溶淡淡的视线笼罩中，秋水将原话再重复一遍，若非极力控制住双腿，她几乎忍不住落荒而逃。

　　这还是在她未与云溶对视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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