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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四哥哥


  高宝德被高殷和太原王二人,簇拥其中缓缓走来。

  她来时,是梳过妆的。

  淡粉色织金绣海棠花的大袖衫配着鹅黄色的披帛,额间的插着赤金南珠掩鬓。

  乌发雪腮,臻首娥眉,盈盈一笑,美如画卷。

  桃花四月,料峭的春风仍透着几分寒意,宇文邕坐在席上,却丝毫不感觉寒凉。

  宇文邕虽坐于下方偏角案席之中,仍然是一眼就瞧见了同高殷、太原王一同前来的高宝德。

  此时见歌舞已起,案前众人皆缓了心绪,彼此相对礼罢,饮酒进膳。

  气氛欢愉,没人注意着宇文邕这边。

  宇文邕微微动喉。

  饮下樽中之酒。

  高宝德拢了拢手腕上的玉镯。

  那是年中元日时与宇文邕偷溜坊间,在如星河般涌动的烛火炮竹之下,他替她戴在手腕之上的。

  她扭转咕噜眼球,自然瞅到了宇文邕。

  宇文邕也在看着她。

  四目对视。

  宇文邕原先唇边只作微抿,神色晦暗不明。

  一与高宝德对视,嘴角就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原本晦暗不明的神色也不由得敛去。

  高宝德离他挺远的,知道自己张口说话宇文邕也听不到。

  于是蓦然,她侧身在高殷身后,阴影之中,朝宇文邕唇语道:“宇文邕。”

  高宝德唤的是他的名姓。

  宇文邕自高宝德上下开阖的双唇之间,看懂了她之言语。

  “四哥哥……”

  隐隐约约,又见高宝德唇语几字。

  宇文邕仔细学舌辨认,眉眼一突,闪现一息鹊喜之色。

  四哥哥吗……

  知道她是长乐公主后,似乎也能接受。

  就是,细水长流,顺理成章。

  高宝德也仅仅是朝宇文邕偷偷唇语,并未当着宗室重臣之面,做出惹人注目之事。

  宴席高宝德吃的多了,而此次营帐之外设宴,时不时能同宇文邕对视几眼的愉悦,却是第一次品尝。

  高宝德的快乐,宇文邕明显能瞧得出来。

  他自个儿,对这种感觉也很是痴狂。

  ……

  初春过得快,日子一转又过了三五天,准瞬即逝就能步入夏天。

  他们随天子行猎的一行人,也就待到未入初夏就回了邺都。

  天子毕竟是大齐之主,大臣们也毕竟是朝中肱骨,虽说宗室可能无所事事,但一行人也不能由着宗室的闲暇而滞留甚久。

  回邺都禁中那日,天上飘了雨。

  在鸾舆之上,晃晃荡荡,昏昏欲睡。

  又过半日,高宝德才至昭阳殿。

  今日行路疲累,随便见了见皇太后应付了差事,帝后二人见高宝德却实是蔫蔫的,体量子他们体力不堪,就让其回殿歇息。

  各回各殿。

  各寝各榻。

  下晌过半,高宝德才堪堪睡醒。

  外头的天火红一片,有些娇艳之美。

  “来人,梳妆。”

  可能是刚才睡醒之故,高宝德韵色既清又柔,似泠泠碎玉,却又勾缠上了几分动人心弦的绵意。

  婢姚正当值,闻声缓缓走进。

  “殿下欲着何装?”婢姚身后紧随数人,端着托盘,静待高宝德起身。

  高宝德玉足踏地,缓缓伸了个拦腰。

  四处打量了片刻,才对婢姚说道:“就坊间寻常娘子着装便可。”

  婢姚微微一愣,先是道唯,令宫人去取衣物饰品。

  自己则亲自上前,侍奉高宝德梳头。

  婢姚持梳,一缕一缕地顺着高宝德微乱的发梢,见高宝德情绪颇高,不由得笑道:“殿下可是去看洗马?”

  高洋册宇文邕为太子洗马的制书,随着他回禁中,也下发至门下坊。

  门下坊,是大齐皇太子的官坊。

  其中尽数为太子属官,以比之于门下省。

  门下坊置中庶子四人领之,其下设有中舍人、通事守舍人、主事守舍人,各四员,领殿内、典膳、药藏、斋帅等局。

  舍人之下,才有太子洗马。

  宇文邕为典经坊洗马。

  高宝德伸手在珠钗宝玉之中拨弄几下,才找出一副心仪的掩鬓。

  待婢姚将其发梢拢起后,插入额发之上。

  因要出访,所着朴素,这副掩鬓,高宝德也是挑了一副素色的。

  “郡公擢官,再加乔迁,吾为其友,自当去贺。”高宝德一本正经。

  “令人从昭阳殿府库,择千金之资币物,与我同去。”

  婢姚笑着称好。

  梳洗更衣罢,高宝德就领了几人出了昭阳殿。

  “公主是否要告之皇后殿下?”

  “不必了。”高宝德有些兴奋。

  自邺郊行猎之后,她对宇文邕的心思,高洋同李祖娥已经摸了个大概。

  她本也非遮遮掩掩之人。

  最初为让宇文邕察觉自己的身份,只是怕宇文邕回因身份对她产生疏离。

  而现在,既然已经捅出去,索性肆意而为。

  帝后二人爱惜她,自小有何索求都不会驳斥。

  高宝德歪头想,只是偷偷溜出去恭祝一番宇文邕,他们就是发觉,也应该不会说她什么罢。

  高洋顺势让宇文邕做了太子洗马,并非是就是让他,真心辅佐皇太子高殷。

  而是反正他准备送宇文邕回国,也就是这几个月的时间了。

  等宇文泰一回长安,高洋就准备让宇文邕动身。

  只是高洋和宇文邕二人都不知道的是,宇文泰此番北伐,就没能够再回去。

  他直接是在北面薨逝的。

  渡北河后还至牵屯山染疾,想要火速赶回长安托付后事,却最终在泾州一命呜呼。

  就连托孤,都是迫不得已令宇文护等人北上泾州,才完成的。

  一代枭雄,可悲可叹。

  而高洋不知宇文泰身体状况,只等着宇文泰北巡后,南归长安。

  宇文泰回了长安之后,宇文邕是他的儿子,此时再回长安,才能搅动长安之水。

  若是宇文泰不在长安,他放宇文邕这个权臣的庶子回去,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那时候,长安君臣,也不会有人太在意权臣宇文泰的庶子之一,宇文邕。

  宇文泰这个权臣在长安,宇文邕方能有机会入了长安君臣之眼。

  简单说,宇文氏的威势,若无宇文泰撑场面,还是弱了点。

  不足以震慑长安所有勋贵。

  尤其是前魏宗室勋臣。

  高洋知道这一点,宇文泰又何尝不懂,要是不懂,他缘何苦心孤诣托孤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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