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番外12 超脱
一万八千年后, 阳珑终于突破到九阶。
尽管修炼一直很顺利，法则币也只在最早刚开墟市时才缺过——后续的墟市稳定上涨的进项和各世界满意他这墟市之主送去的法则气息而给的奖金足够多, 可达到八阶以后，阳珑也终于真正感受到了修炼的艰难。
从八阶到九阶的突破，不单单是时间花费得长的问题。
哪怕阳珑因为修炼的功法直指本源、是各天道集合赠送的最简易且容易理解的，他也依旧在八阶时感受到了一点点聚集混沌能量、保持体内能量平衡的艰难。
所以，这一万多年他不仅把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还经常抓着元极陪他切磋，让元极每次都用比他高上半筹的实力跟他对战，哪怕是他被打成重伤也绝对不能心疼而停下。
一开始元极当然是做不到的，可元极也很明白, 如果阳珑还想要超脱, 如果他还想要跟阳珑永远不分开，这一关就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元极更明白，以他对阳珑的感情, 哪怕心里明白了, 真正实行的时候, 他也终究没办法做到真正对阳珑造成伤害。
所以元极想了个办法。
他从自己的意识中分割出一缕不带任何感情的塑造成一具化身，而真正的主意识则自我封存起来，待在墙角躺尸——也算是另类的自闭了。
阳珑本来有点哭笑不得, 但一想到如果换成自己，要让自己对元极下狠手……正常切磋没问题, 把他打成重伤那的确是下不了手。
而目前的状况是，如果不让元极下狠手，根本不可能逼出阳珑的极限，更别提让阳珑从打斗中获得什么实力上的加成了。
深吸一口气后，阳珑同意了元极的“自闭”。
果然, 元极迅速抽出了一丝银光，在阳珑的面前化为一具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空白面孔的那种。同时他给了无脸化身一个设定，那就是在阳珑的生命力低于30的时候自动停止攻击，避免因为他自己的“自闭”，没办法控制化身不下杀手。
接下来，元极静静地躺在了墙角，往自己的额头上轻拍了一掌。
他的眼睛闭上，除了同样分出去的、莫得感情负责墟市运转的那些意识外，所有的一切属于他自己的感知和感情，全都变得一片死寂，与外界彻底隔绝。
看着那样的元极，阳珑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化身。
呃，化身没有脸的，即使是元极的化身也没给他带来什么代入感。
阳珑收拾一下心情，朝化身微微一笑：“我们这就开始吧。”
化身点点头，公事公办地一挥手。
下一秒，整个修炼室迅速扩大了无数倍，而元极真实身躯所在的地方覆盖上一层银光，也阻隔了一切来自外界的攻击余波。
化身直接传递意念。
[开始。]
这话一出，化身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接使出接近九阶中段的攻击。
阳珑刚进入九阶前段，在跟化身转换环境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在这一瞬，他迅速抬手，挡住了化身的攻击。
无比恐怖的冲击力。
阳珑的双臂霎时被震得发麻。
动真格的“元极”，真的太可怕了！
阳珑表情严肃，丝毫也没敢怠慢，在挡住攻击的同时，手臂间已经出现了一张银弓，弓身转动，挥洒出一片银色光华，挡住了化身没有间隙袭来的第二道猛烈攻击。
眨眼的时间，阳珑和化身之间已经对击了上百次。
他们的速度极快，快到肉眼看不清。
阳珑作为九阶强者，肉身已经非常强大了，他的速度也的确够快，但是在化身这样强势的攻击下，他依旧感觉到了自己的速度跟不上，甚至肉身也隐隐有些崩溃的征兆。
他很明白这是自己的缺陷所在，也更觉得让“元极”跟自己下死力对战是对自己有着巨大好处的，是走对了路。
·
这一厮杀就是整整十个日夜，直到阳珑被打到肉身破碎大半，连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的时候，对面的化身才收手。
同一时刻，自闭的元极清醒过来，并且看到了自家对象摇摇欲坠的身体，立刻闪身上前。
同样的，阳珑在察觉到元极本尊的气息涌动后，也不自觉地就放松了，原本如果是他只面对化身，是满身防备时刻准备再次攻击的，可是元极本尊一来，他一放松，这口气就泄了……也是同时，他察觉到自己的确不能再支撑下一轮的对战了。
于是，元极来到了阳珑的身后，伸手把他接住。
阳珑也非常自然地靠向后方，全身松弛地躺在元极的怀里。
化身处在对面，小两口则亲亲密密。
元极立刻从墟市里取出大量对恢复身体有好处的天材地宝，全都炮制成宝药，小心翼翼地喂进阳珑的口中。
阳珑的身体飞速地恢复着，随着宝药的吞服，也有大量的混沌能量被元极引来，又由阳珑的功法自动运转，大量地吞吸，恢复丹田中的能量……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阳珑就又是那个身体健康、能量充沛的墟市之主了。
除了被毁损的衣物以外，再任谁也看不出他是刚受过重伤、差点翘辫子的。
但是打铁要趁热，想提升实力、压榨潜力就不能给自己太充分的休息时间，在短暂地恢复、休息过后，阳珑就再次直起身子。
他准备跟化身再对战一场——不，或许说是再厮杀一场更合适。
元极低头亲了亲阳珑的侧脸，然后默默地走到墙角，再次给了自己额头一巴掌，再次自闭了。
阳珑朝那张自闭的帅脸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刚被亲过的侧脸，心里感觉很温暖。
接着，他重新对上那个无脸的化身。
“再来。”
无脸化身点点头，也再次出手，朝阳珑攻击过来。
·
死战的确是有用的，阳珑跟元极化身的交战每一次都是以身体破破烂烂结束，但每一次的对战以后，他的实力都有一个长足的进步。
渐渐地，他的潜力也被大规模地压榨出来，实战经验也在不断地增加……
当阳珑跟元极化身的交战也无法让自己进步后，已经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也许是几万年，也许是十几万年，总之他的实力比起八阶到九阶时进步更快，已经来到了九阶巅峰。
这也是阳珑目前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是寻求超脱……而达到九阶巅峰的宿主有好几个，但能从巅峰到超脱的，一个都没有。
由此可见，超脱的难度。
阳珑也明白，超脱并不是凭借对战达到的，这个境界更重要的应该是一种思想、一种追求、一种本质上的境界。
但这些东西玄而又玄，要从哪里入手、怎么去触碰那个契机，就太困难了。
而就在阳珑纠结的时候，元极却带着阳珑，来到了曾经开启的第一个小千世界的天道附近。
他让阳珑“观天道”。
·
元极作为系统之灵，是诸多天道碰撞后孕育而成又不知道经过多少年才生出灵智的产物，所以他对天道法则是最了解的，甚至他使用的那常人无法看到的、跟混沌能量比肩的能量，其实就是法则之力。虽然他在产生灵智拥有道体以后，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熟悉力量的，而他初入世间，还是跟阳珑学习做人……可毋庸置疑，天底下如果还有哪个生灵距离超脱最接近，最明白世界本质，也同样是元极。
不过元极距离超脱最近，却比起普通生灵来更难真正超脱。因为很多东西他天生就懂了，一切都明明白白镌刻在他的意识深处，他想要更进一步，需要打破的桎梏就更加坚固。
元极也很清楚，系统之灵原本是没有任何情感的，也从不入世，没有任何情绪，跟世间一切都没有联系——或者说没有“自我”，是空白一片的。一个连“自我”都没有，也跟世间一切都没有联系的存在要怎么超脱一切？
所以，跟阳珑在一起这么多年后，元极逐渐也明白了他自己超脱的方向所在。他成人之初，所有情感和认知都由阳珑而起，由阳珑他懂得了七情六欲，有了对“自我”的认知，同时他又因自我而跟阳珑建立了联系……所以他超脱的契机，就在阳珑超脱之后。
如果阳珑无法超脱……
元极早有打算，最初的他希望宿主超脱，只是不想频繁换一个性情不确定的宿主而已，可是到了现在，宿主阳珑就是他的伴侣，是他作为“元极”的自我绝不能失去的存在。一旦阳珑超脱不成、最后寿尽而亡，那么元极也会直接自毁灵智，让自我陪着伴侣一同消亡。
接下来的那个系统还会不会再产生另一个灵智，又会再接引什么样的宿主，那都是重新变成一片空白的系统的事。
那一切，都与“元极”无关了。
·
至于阳珑，他现在要超脱这诸天万界的天道束缚，所需要对诸天万界的天道都有十足的了解。
有了了解，能够领悟，才有超脱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世界的高品阶强者进入墟市后，会被“观天道”吸引的原因。
他们潜意识中都很明白，想要超脱天道束缚，先了解天道才是最重要的。
阳珑不过是当局者迷，这或许也是寻求超脱时所带来的执迷，而当元极一声提醒后，那种明悟就瞬间传递到他的脑子里，让他立刻明白自己接下来需要做的。
这自然再没有什么可迟疑的。
他要去“观天道”了。
·
作为墟市之主，任何一个跟墟市建立了联系的世界，天道都是对阳珑敞开的，祂们都欢迎阳珑去参悟他们的法则。
天道们也是想要一个超脱者出现的，特别是阳珑这些年的表现都被祂们看在眼里，与其换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再搞骚操作的宿主，现在的这一位能超脱就再好不过。
于是，有了天道们支持、元极陪伴的阳珑开始了漫长的、对天道的参悟。
或许是十万年，或许是几十万年。
在阳珑参悟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一切都在变化，很多资质不足、寿元消耗殆尽的朋友，哪怕有墟市门卡的加持，有修炼的功法在，也终究走到了尽头。
亲人荆孟和他的伴侣资质更好一些，尚且还活在世界上，但亲人毕竟不是生死相随的伴侣，即使相亲相爱，也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当彼此的修炼境界都更高的时候，双方各自闭关的时间也都越来越长，再没有办法和以往那样常常相见，渐渐地亲情就萦绕在心间，变成一点浅浅的烙印，虽然永远存在，却不会对彼此产生过多的牵绊……
对于阳珑来说，在无比漫长的参悟过程中，只有那一道永远披在自己身上的银光不会消散，只有自己的半身、自己的伴侣永远存在。
也永远不可能割舍。
·
墟市还在不断地增添新的世界，阳珑也在不断地参悟每一个世界的天道。
随着对天道们的认知越来越清晰，阳珑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的情绪越来越淡，对万事万物的看法变得极为平静，天地间的一切在他眼里，似乎都没有了任何不同——不是以往他要求自己的“公平”，而是真正的公平。
阳珑能感觉到，万千世界在他眼里仿佛成为透明的，他的意念仿佛散于诸天万界的每一个地方，又逐渐地收回，渐渐地凝聚为一点。
这一点，像是化作了一条尾鳍震颤的鱼儿，仿佛被什么束缚着一样，庞大的压力让他动弹不得……但这束缚之物很单一，即使很强大，却好像并非不能抵抗。
突然的某一天，那尾鱼儿摆了摆身子，倏地朝上一跃——
就像是打破了什么，又仿佛挣脱了什么。
阳珑周身的压力一扫而空。
这一瞬，诸天万界在他的眼里不再是庞大的存在，而是一个个单独的个体，每一个内部有多少本源、在如何进化、内部的能量如何循环，都清晰地被他窥见。
曾经被他看作庞然大物、难以看明的天道们，其身上缠绕着的每一道法则他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每个世界的本质，也尽数在他胸中。
阳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再没有任何束缚。
他超脱了。
·
在超脱以后，阳珑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九阶巅峰的宿主都无法超脱。
原因其实很简单——身上纠缠的因果太多。
因果越多，与诸天万界的联系越紧密，就越是难以挣脱。
·
那几个宿主都是开创交易类型的平台，而交易类型的宿主们选择商品和法则币交换的形式，这样的形式下每一次交易都是双方认可的因果两清，只要一直保持下去，因果可以说是没有的。但是除了阳珑以外，其他的宿主要么有众多的后宫和无数后裔，要么即使没有后宫也有无数的后裔。
后裔多了，其中就必然会有特权存在，特权越多，跟诸天万界的生灵就有了太多的因果，逐渐纠缠不清，让宿主也跟诸天万界的生灵纠缠不清。无数的命运线混杂在一起，全都缠绕在宿主们的身上，自然也就无法斩断，无法超脱。
除了因果，这还带来了无数的牵绊。
当牵绊太多时，牵绊们跟不上他们进步的脚步，他们因此无法放下，也无法解脱。而无法解脱，他们的意志也就被牢牢地禁锢住了。
而除了因果和牵绊，还有宿主用无数的能量堆积起来突破了，但是直到寿终之前对诸天万界法则的领悟都不够。领悟不够就始终都在法则的笼罩之下，挣脱不开天道的樊笼。
·
阳珑跟所有的宿主都不同。
牵绊他大半感情的元极是作为他半身的系统，与他共存。剩下的少许牵绊荆孟和明乐……在时间的流逝下，双方都明确明白，对彼此而言不可或缺的是另一半，他们极为亲密，但无需为对方操心。而除了这两人，其他的对于阳珑而言，即使一时是很好的友人，在他生命里却也只是过客。
阳珑没有子女，自己跟诸天万界的生灵没有因果，他看遍了天道法则，又有天道结晶的元极始终陪同，他的悟性绝佳，对天道法则的理解十分深入……所以，他在合适的时候，轻易就斩断了一切，实现了自我超脱。
唯一没有斩断的是元极。
元极是他的半身，跟他生生死死缠绕在一起，两人几乎就是一体。
而这来自半身的牵绊，也是他的自我所在，镌刻入魂……自我超脱并不是失去自我，元极与他的自我共存。
·
在超脱的这一秒，阳珑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伴侣。
银衣的、连头发丝儿都生得恰到好处的俊美年轻人，眼里带着淡淡的温情，一直看着他。
阳珑微微一笑。
元极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几乎在这同一瞬间，银衣人化为了漫天的银色光点，仿佛散入了无边的虚空中，又快速地萦绕聚集，缠绕着阳珑。
阳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眸光更加温柔。
而那银光萦绕过后，终于再次化为一个银衣人，站在了阳珑的面前。
银衣人的眼中仿佛蕴含了诸天万界，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但最后的最后，他略低头，亲吻在阳珑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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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元极自己所明悟的，阳珑超脱就是他的契机。
他学做人是为阳珑，学会感情是为阳珑，他生出真正的“自我”是由阳珑引路……阳珑是他的宿主，是他的半身，是他的爱侣，是他的所有牵绊。
同样的，阳珑与元极的自我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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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极也超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是彻底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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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支持，群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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