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凡间·七】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林溪都在怀疑泠渊上神还在不在外面的时候，总算听到了一小点声音。
像是衣物布料在摩擦，这是打架该有的声音？
而且外面实在静的有些出奇，林溪虽然没有参加过大战，但是也知道用法力绝不会是这么小的动静。
小心地挪到了门边，微微探了下脑袋，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像是水里的鱼腥味，而且味道很浓。
有妖？
“上神？”
林溪压着嗓子叫了一下，又不敢太大声，怕给泠渊添了麻烦。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林溪，只是空气里的味道变得更加难以捉摸起来，除了鱼腥味，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味。
难不成是水鬼？
可是水鬼都得待在水里的，没道理突然涌上来。
不过要是水鬼的话就比较麻烦，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沾水相关，极难抓，最重要的是极难摆脱。
一般水鬼常年都受地域限制，不像其他鬼一样能四处乱逛，水鬼都像被下了禁锢一样，得待在他落水死的那个水域。
所以一旦碰着人，被缠上了可不是轻易好摆脱的。
而且鬼没有“死”这一说，只有轮回，因此这些家伙天不怕地不怕，无聊的时候就会跑出来吓吓人，要是碰到了个厉害的收鬼师，才可能会躲一下，平常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
泠渊上神修的是法力，不是佛经，当然对付起这些家伙来，不是易事。
所以林溪还是有些担心的，心里在挣扎到底出去还是不出去。
“干什么呢？”
在林溪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出去看一眼的时候，泠渊上神已经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上神，你…没事吧？”
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下泠渊，衣服没破，身上甚至连泥土都没沾上，连头发丝都规规矩矩地用簪子好好束着，没一丝落下来。
“没事。”
说完就在一个墙角的位置盘腿坐下开始打坐，林溪无趣地摸了下鼻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林溪就看了眼泠渊，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竟然发现了有个女鬼趴在了泠渊的肩头！
“小心！”
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就往泠渊肩上扫去，却被泠渊一下抓住了那树枝。
“干什么？”
“有东西在你肩上。”
泠渊凝神，眼角瞥向肩膀的位置，那女鬼早就被这动静弄得藏了起来。
“上神，这女鬼估计道行不浅，这庙里被你贴了那么多符咒，她倒是没事人一样就跟着你进来了，怕不是善类。”
“恩。”
在这件事情上，泠渊倒是一点也不怀疑林溪，毕竟林溪常年在地府待着，自然比他对这些东西要熟悉些。
“上神，方才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没有？”
可林溪分明就闻到了味道，而且泠渊上神出去那么久，要是没什么的话，做什么耽误了？
看泠渊上神又闭目养神的样子，知道他大概不会说，林溪也只能坐在另一边的墙角，偶尔睁开眼睛看了下泠渊肩膀的位置。
直接告诉她，在外边肯定发生了什么。
在庙里大约休整了一个时辰，林溪觉得自己身上恢复了些力气。
“上神，我们接下来往哪儿？”
“阴气最重之地。”
出了破庙，阴风阵阵，还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哭喊声、怒骂声。
“百鬼夜行？”
林溪大骇，没想到她就来鬼王谷一回，就能碰上这种场面。
传闻，在鬼王谷里，要是“运气”好，能碰上一次“百鬼夜行”，从字面上就能够看清楚会发生什么。
当然了，可怕的不是这些鬼出动，可怕的是这么多鬼同时行动，当所有怨气、怒气集聚在一起，可想而知碰上他们会发生什么。
“退！”
连泠渊都沉了脸色，步步后退，一直退回到了他们刚才待的破庙里。
还好这破庙没有窗，只有门，可门早已破败不堪，哪怕关上也还有好几个很大的窟窿眼。
阴风争先恐后地从那些窟窿眼中钻进来，刮进来的呼声像极了恶人得逞的奸笑声，听得林溪头皮发麻。
不能有光，避免把那些东西吸引过来，阴气早已遮盖住了月光，哪怕林溪伸出手都什么也看不见。
手里死死抓着泠渊的衣服，抱着哪怕一会儿被这些鬼给撕碎了也不撒手的念头。
“屏气凝神。”
听从泠渊的话，林溪关闭了五识，独独留下了触觉，凭着手上衣服的触感，判断泠渊在不在自己旁边。
【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别睁眼。】
脑海里想起来的声音是泠渊的，林溪有些诧异，没想到泠渊还会为了特意叮嘱她，用了“传声”。
【好。】
因为关闭了五识，林溪不仅看不见，也听不见、闻不到，总而言之就相当于把自己关在了一个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都屏蔽。
独留了触觉，是因为她觉得抓着泠渊的衣服，比什么都感觉不到要让她心安。
但也正因为关闭了五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才让林溪在脑海里想象出了很多的画面。
例如身上只剩几块肉的骷髅走到了她面前，空洞的只剩下眼眶的黑魆魆地盯着林溪。
光是一想到这个，林溪全身都在发毛，拽着泠渊的衣服更紧了。
又或者是，一个刚死的尸首，身上还没有腐烂，只是被人砍开的伤口还在一点点往外冒着血，偶尔还有一两只蛆在腐肉上面蠕动。
【林溪，你能暂时别想了么。】
连素晴仙子都有些受不了林溪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出声提醒了林溪。
【我控制不住啊。】
林溪也很委屈，她哪里知道他们运气这么好，这种别人一辈子碰不上的场面，他们一来就碰上了。
【泠渊不会让你出事的。】
你男人，你当然放心了。林溪虽然这么想，但其实从她抓着泠渊衣服不放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她现在全部的安全感都来自于这么点触感。
不知道在漫长的黑暗中等待了多久，没有了外界的感知，好像连一秒钟都过得无比漫长。
再忍忍，林溪告诫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分寸，等会儿让泠渊看了笑话。
大概又过了能有半个时辰，林溪想怎么样这帮家伙也该走了，而且她手上捏着泠渊的衣服，就算出什么事，泠渊也大概率能救她。
给自己加完油打完气之后，林溪慢慢打开了自己的五识。
先是听到了一阵呼吸声，林溪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有人告诉你前面是深渊，你非得再往前两步，想自己看清楚。
于是，她的眼睛也慢慢睁开。
先是血红一片，林溪以为是自己闭眼睛太久有的后遗症。
闭上了眼又睁开，行，这次看清楚了，是一颗还在冒血的头颅！
就在离她不过一个拳头远的地方。
“啊！”
过度的刺激让林溪挣脱开了对理智的控制，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蹿了起来，什么也不管就扯着泠渊的衣服躲在了后面，企图用泠渊的衣服来驱散那颗头颅带给她的心理阴影。
“小心！”
肩膀上被猛地一按，一只骷髅手就“唰”地一下伸过来，差一点点就碰到了林溪。
正在惊魂未定的时候，又立即被泠渊拎了起来，“别动！”
当真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才看清他们周围是怎样的修罗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破庙里挤满了各色各样的尸首，他们有的身上还没有开始腐烂，有的已经烂了一半。
那种腐臭味是林溪哪怕给自己清楚一百遍记忆也难以忘却的味道。
因为死了，所以这些尸首没有完全的自主意识，完全只凭借声音和呼吸来辨位。
本来这帮家伙应该只是在这破庙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结果现在因为林溪刚才的那一声尖叫全都醒了过来，从喉咙里发出的“咕隆”声响彻了整个寺庙。
头一回，林溪觉得自己蠢，而且蠢得如此离谱。
正打算重新关闭五识的时候，一个尸首突然就出现在了林溪的面前，来了个四目相对。
幽怨空洞的眼神，直盯盯地看着林溪，让林溪几乎不用封闭五识都已经忘了呼吸，甚至连眨眼都不敢。
而那尸首显然对林溪很感兴趣，转动了下脖子，发出了“咔咔咔”的声响，又往前走了两步。
那种让林溪打心底里犯恶心的味道充斥了林溪的整个鼻腔，她甚至在这一刻希望自己只是个木头人。
尸首显然刚死没多久，身上的皮肤看着还没怎么损坏，只是前胸那儿被利剑划了个大口子，上面依稀能看见几条蛆在里面翻滚蠕动。
不行了……
反胃的冲动反复冲上林溪的喉咙，她在用着自己剩下的理智极力地在控制这一点，如果她再干一件蠢事的话，她可能真的会选择自我了结。
而那尸首像是要刺探林溪的忍耐力，不停地往前靠拢，一直停在了离林溪只有一个针眼那么近的位置！
林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因为长时间的不眨而变得干涩难耐，可依旧选择了坚持与这尸首对视。
“啊啊……”
尸首张了嘴，像一把千年生锈的古琴，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把林溪差点直接就拍倒在了地上。
太难熬了……
尸首却仍然不满意，一只手搭在了林溪肩膀上，早已冰凉的温度透过薄纱让林溪打了个寒颤。
这个尸首要干什么？
下一秒，那尸首就张开了血盆大口要要咬向林溪的脖子！
好在林溪早已防备，一掌打在了那尸首的前胸，这才避免了被咬一口的厄运。
可紧接着，因为她的动作招惹了旁边更多的尸首看了过来。
泠渊一看林溪，知道再这么装木头下去不是办法，立刻移到了林溪身边。
“会打架么？”
“啊？会…会一点？”
没给林溪退缩的机会，那些尸首就像得到了命令一样开始“咿咿呀呀”地冲上来。
林溪虽然害怕，但也知道光躲起来已经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手上动作头一回做得如云流水好不拖沓，迅速在手中凝结成了一个蓝色的盾牌，抵挡住了冲上来的尸首一顿狂捶乱打。
一味地抵挡非但不能扭转局面，还会陷自己于不利之地，林溪很清楚这个道理。
所以表面上在后退，可实际却在这些尸首的背后凝结剑阵。
“破！”
万剑齐发，由灵力化作的剑，齐刷刷刺入了这些尸首当中。
这个招式杀伤力十足，可却因为林溪灵力不够的缘故，导致每把剑的大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限制，因此杀伤力大大降低，就连只靠蛮力攻击的尸首都不能完全解决掉。
还有好十几个毫发无损地向他们涌来，可林溪已经因为刚才那一招气喘吁吁，甚至连凝结的护盾都变得一闪一闪。
就在一个尸首要朝林溪扑来的时候，“当！”
一把剑挑开了那尸首的手，就看到泠渊已经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目光如炬，整个人变得肃杀而凌厉。
就看泠渊动作极快，几乎只是眨眼的速度，刚才还在胡作非为的尸首们就全都身首异处地成为了一堆白骨。
可解决掉了庙里的这些，外面的尸首也听到了动静开始不断地从破败的门那儿挤进来。
“走！”
手腕被扯住，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泠渊颇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只看到寒光一片，但凡接近的尸首全都在下一刻躺倒在了地上。
但尸首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哪怕伤了他们的肉身，他们的魂灵也能追上来。
林溪凭借着灵力稍微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就看到刚才被泠渊用剑破坏了肉身的尸首们，似乎找到了不满的发泄口，凝结成了一大团黑烟似的东西，飞速向他们袭来！
不仅有庙里的魂灵，出了破庙后更是有数不清的黑压压一片的尸首。
本来都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现在却都被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
就看到他们如同蝗虫一般，都从喉咙里发出了破旧鼓风机一样的声响，密密麻麻地朝他们涌来。
那一刻，林溪真的觉得，他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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