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有问题的屠夫
王凌霄和叶飘走了没多久，遇到一个牵着一头老黄牛的人。老黄牛不太听话，似乎想要挣开那人的牵引。
这个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头发胡子自然生长不修边幅。明明年龄不大，穿着打扮却比六七十岁的老人还不讲究。
九命白虎墨白通过精神共享，告诉王凌霄和叶飘，这个人正是它要找的人。
在墨白的精神感知中, 这个人的精神世界就像是被锁链锁住了一样。
就在王凌霄和叶飘跟在这个人身后观察的时候，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两个老人径直走过来，拦住牵牛的中年人。
“儿子，你看这头牛一直在抗拒你。它肯定知道你是屠夫，跟着你走逃不出被宰杀的命运。这样的牛都有灵性，不是凡物。咱可不能杀这头牛啊！”
原来那两个老人是这个牵牛中年人的父母。
中年人名叫牛青, 是县城里专门宰牛的屠夫。
从古至今，牛在农业生产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千百年来, 当地人给牛赋予了很多神秘色彩。
在这一地区，很多百姓笃信这些神鬼传说。牛青的父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在牛青跟父母说话的时候，这头刚收上来的老黄牛，居然前腿弯曲，膝盖着地。
“你看看，你看看，这头牛知道你要杀它，也知道我们在为它求情，现在跪在地上求你不要杀它，也是在感谢我们为它求情。你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老父亲牛国发激动的说道。
“别神神叨叨说那些没影的事情！这头牛被上阳村的老郭头养了很多年，平时跟这头牛接触的就老郭头一个人，活动的范围也就是上阳村周边。
现在被我一个陌生人牵到了陌生的环境，它当然会很抗拒了。这头牛摆出的这个姿势，也不是要跪下来求我，这只是用行动表示，不想再跟我走了。
这就是个贱皮子，两鞭子下去，它还得站起来乖乖跟我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神叨叨。”
牛青话音未落, 两鞭子抽下去。那头前腿以膝盖触地的老黄牛，果然站起来跟他走了。
牛青常年摆弄牛，他对这头牛的行为和反应看得很清楚。
牛青牵着牛继续往前走，从始至终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眼神也没有出现过一丝一毫的波澜。
看牛青的眼神和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让人觉得，他是一头行走在人类社会的孤狼。
被抽了两鞭子的老黄牛走了没几步，两个眼窝就开始滚落大滴大滴的泪水。
老黄牛的这个反应，让牛青的父母更加笃信，老黄牛这是为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而哭泣。他们愈加觉得这头老黄牛不凡。阻止牛青杀牛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这头牛是不是真的有灵性啊？”叶飘悄悄的问王凌霄。
这头牛先是抗拒屠夫的牵引，然后又双膝跪地，现在又双目流泪。接二连三的事情凑到一起，这也难怪叶飘会这么想。
“我没有看到这头牛身上有灵性。”
王凌霄说完，就意识到他眼中的灵性，跟一般人对灵性的定义有所不同。
“墨白，你用‘精神共享’让我们看看这这头牛的想法和精神世界。”
墨白动用了本命技能, 那头牛的精神世界，就被共享到王凌霄和叶飘的意识中。
这是墨白等级提升到三级之后, 本命技能“精神共享”出现的变化之一。
事实就是, 这头牛没有想象的那么神奇，它只是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本能的不适应和抗拒。它甚至都没有思考过，眼中掉落的泪水是为什么，更没有意识到即将被屠宰的命运。
牛只是普普通通的牛。
反应都是生物本能反应。
是人给这些反应和巧合，添加了太多的神秘色彩。
这样的结果，让王凌霄和叶飘心中多少都有些失望。
但是，牛国发老两口子却把这一切都当成是灵异事件，并且深信不疑。
“牛青，咱能不能不干这有损阴德的事情？不干这行，咱做什么工作都能养活自己。何必要做宰牛的屠夫？”老汉牛国发激动的说道。
“我干的是光明正大的职业，做的是遵纪守法的事情。”
中年汉子牛青脸上始终没有一点表情，声音也一直都很冷淡。
“这头牛你别杀了，我们花钱买下来。”老汉牛国发见劝不动。开口说道。
“你算算你们这些年都买下来多少头牛了？家里现在养着的都有五十多头了吧？你们一辈子的积蓄都花在这上面图什么？”
“我们图的是让你多积点阴德。”
“就算你们把我做屠夫赚的钱都搭上，也快要养不起这么多牛了吧？等你们撑不住了，是选择跟着这些牛一起饿死，还是让我将那些牛再拉回屠宰场？”
牛青的话，把老汉牛国发问得哑口无言。
“咱们这里祖祖辈辈的风俗，都把杀牛当成大忌讳。姓氏、属相、生辰八字犯忌的人，绝不可以做杀牛的屠夫。你姓牛、属牛、生辰八字又犯忌，你绝对不可以做宰牛的屠夫。”牛青母亲也苦口婆心劝导。
“别说了，我不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杀牛的买卖我做了十五六年了，我现在照样活得很好。”
牛青说完牵着老黄牛，头也不回走了。
两个老人神情落寞，唉声叹气。
“都怪你，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咱们家阿青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看牛青走远了，老太太突然开口埋怨起老头子。
“哎！谁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啊！”老汉神情沮丧，心中懊悔。
“打扰您二位，刚才我看你们儿子心理似乎有些问题。他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心理打击？”王凌霄走到近前问道。
王凌霄这样说话并不是无地放失，通过墨白反馈的情况，王凌霄已经基本判断牛青是心理出了问题。
“你是……”
牛国发老两口对王凌霄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有着很强的戒心。
“哦，您二位别误会，我们都是学医的，对心理疾病有些研究。见到了一些典型的病例，就忍不住想要研究一下，心理疾病的起因和治疗的办法。如果觉得不方便就当我没问。”王凌霄以退为进说道。
“不不不，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家牛青的情况村里人全知道，县城里也有很多人知道。”老汉牛国发说道。
“还是我来跟两位医生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吧。”老太太也像抓住了跟救命稻草一样说道。
叶飘看得心中暗叹，这两位老人不是放下对陌生人的戒心，而是病急乱投医。这样的事情她从小到大在医院里见的太多太多了。
“我们家阿青小的时候特别阳光，特别爱笑，遇到熟人都礼貌的主动打招呼。他还特别喜爱小动物。
后来，邻居家的狗下了一窝狗崽，阿青就要了最强壮的一只抱回家里养，还得这只小狗取名叫黑狮。孩子对小狗悉心照顾，一起快乐成长。
那只狗崽后来长大了，长得很强壮。后来黑狮也生了狗崽，黑狮生的狗仔也都虎头虎脑，特别可爱。
黑狮生下的每一窝狗崽，阿青都特别喜欢，每一窝当中最强壮的一只，他都舍不得送人，非要留下来自己养。
没过几年，家里就有了狮虎熊豹四大将军，这四条狗都长得又大又凶猛。
不光如此，阿青还特别有爱心，他在路边捡了一条别人抛弃的小狗，这条没断奶的小狗前腿有些畸形。
阿青细心照顾这条小狗，一点点将这条可怜的小狗养大。这其中不知用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心血。
那条小狗一直特别瘦小，长大了也就比别人家的大猫大不了多少。
捡的那条小狗始终都又瘦又小，长得还特别丑，阿青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阿丑。
孩子有宠物陪伴，变得愈加开朗活泼，有爱心，还很懂事。直到他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情，一切全都变了。”老太太说到这里，又瞪了老汉一眼。
“我也是没办法！二十年前农村没有现在这么富裕。那几条狗也太能吃了，我们一家三口才吃两碗米，光养了四条大狗，就得用四碗粮食。就阿丑吃的跟猫一样少。家里养五条狗，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正好那两年狗肉特别贵，我家那四条大狗的价钱，比我们一家人辛辛苦苦种一年地攒的钱还多。当时我觉得陪伴孩子有阿丑一条小狗就够了，其他的都是沉重的负担。最终我还是选择把四条大狗卖给了狗贩子。”老汉悠悠的说道。
王凌霄对他们的这一决定并不感到意外。在那个年代，一个收入微薄的农民家庭，大概也没有其他选择。
“都是因为老头子这一个决定，我们这二十年来追悔莫及！”老太太一脸懊悔。
“我跟狗贩子约好了，第二天到家里。本想在孩子上学之后，把家里的四条大狗卖掉。没想到狗贩子来的特别早，没能避开阿青。”老汉也一脸后悔。
“当时，孩子像疯了一样的阻止老头子卖掉狮虎熊豹四大将军。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孩子拉回到屋里。孩子阻止不了，哭的抽了过去。我在屋里手忙脚乱的顾着孩子，屋外的交易也很快就完成了。”
想到当时的情景，老太太的心情现在都无法平静。
“当时，狗贩子的三轮车开出大门之后，车上的四条大狗疯狂挣扎。
狗贩子怕这四条大狗在半路上跑了，就直接在我们家路对面的树上把四条狗全杀了。
狗链子挂在树上，狗被吊起来，用刀挑断了狗四肢上的动脉。四大将军不停的挣扎，血洒得到处都是。而这一切，都被刚刚哭抽过去，又缓过来的阿青亲眼目睹了……
那狗贩子的手法很利落，速度太快了。我当时正准备回屋里来不及阻止。这才让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时隔这么多年老汉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还是被泪水糊住了。
王凌霄和叶飘听到这里，心中都很不舒服。
“当时阿青看到四大将军的惨状，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一连好几天都像木头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一点反应。”老太太也开始流眼泪了。
王凌霄和叶飘都觉得，这一幕对一个十二岁的纯真少年来说，简直是太残忍了。
有些时候，哪怕别无选择，至少也要在孩子面前营造一个，可以接受的现实。即便是谎言，至少给孩子留下一点纯洁的天空。
“我们当时不停的劝慰孩子，阿丑吃得少，老实还不惹祸，有阿丑一条狗陪伴他就够了。我们试图用孩子对阿丑的善心唤醒阿青，想用这种方法开解孩子。”老太太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
王凌霄隐隐觉得有些不好。
“我记得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我和他娘在地里忙了一天回家，当时我们又累又饿。回到家里看到的一幕，让我们两个人全都惊呆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
王凌霄有些迫不及待要验证心中的猜想。
“我们推开门，就看到墙上、地上到处都是血，厨房的门上挂着一张新鲜的狗皮。狗皮撑开着用图钉钉在了门上。狗的内脏已经被掏出来扔在地上。而这条被杀掉的狗正是阿丑！杀掉阿丑的人正是我们家阿青。”老太太一边哭泣一边说道。
王凌霄心中暗叹，果然不出所料。
“我们推开厨房门，就看到阿青正在剁狗肉。那下刀的手，又稳又狠！当时阿青的眼神就像狼一样。我和他娘当时忍不住全都哭了。
阿青却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炖狗肉，熟了之后，他又像狼一样大口大口狂啃那锅狗肉。我和他娘那天晚上又累又饿，却一口东西都吃不下了。
从那以后，阿青无论是看什么东西，还是看什么人，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人都说阿清的眼神就像孤狼一样。”
王凌霄心中暗叹，牛青的情感封闭了，性格扭曲了。
可能是他父母的话，让他迁怒于那条可怜的畸形小狗阿丑。在十二岁的牛青心里，因为阿丑存在，才让他的四大将军彻底没了活路。
牛青亲手杀掉了自己收养的那条小狗，就是把心灵深处最后一点纯真、善良、怜悯，全都亲手抹杀。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阿青笑过，也没见到他哭过。阿青不再愿意与人交流了，不但不跟人打招呼，就连别人主动跟他说话，他都用狼一样的眼神盯着人家，大多数时候都不搭理人。从前听话懂事，学习特别好的孩子开始整天逃课。”老太太越说越伤心，哭的满脸泪水。
“我们意识到孩子的心理出了问题，到处求医问药，也没少烧香拜佛。可惜全都无济于事。
没过几年，原本朋友特别多的阿青，再也没有朋友了。甚至连打招呼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后来，阿青不到十六岁就辍学了。离开了学校，阿青就像着了魔一样，整天都来屠宰场看人杀牛，跟着人家一个老师傅，学这个干这个。又过几年老师傅退休了，阿青就接手正式干了这一行。”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要是不把那四条狗卖给狗贩子，阿青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现在也不奢求太多，就算治不好阿青，至少也要让他远离这个血腥的工作。”老汉哭得很伤心很痛苦。
王凌霄和叶飘隐隐的也都明白，两个老人为什么极力阻止他们的儿子做宰牛的工作。
风俗禁忌之说，并不是主要原因。这两位老人并没有那么顽固，真正的问题还是出现在牛青身上。
有严重心理问题的牛青，做宰牛的工作就如同饮鸩止渴。
这两位老人很怕，牛青的心理问题，因为他的工作继续加重。
如果有一天，牛青的心理问题进一步恶化，他将手中的屠刀对准了人，他再视人命如草芥，那结果就太可怕了。
这样的结果，简直想都不敢想！
“两位老人家不用担心，你们儿子的这个问题，我们有把握解决。你们回家耐心等待，用不了几天就会有好消息。”
王凌霄说完就带着叶飘，朝牛青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你说的是真的？”叶飘悄悄的问王凌霄。
“我没骗人。”
“心理问题比任何疾病都能解决，你哪里来的把握？”
“不是我有把握，而是墨白有把握解决这个问题！”
王凌霄说这话心中很有底气，因为这也是墨白等级升到三级之后，本命技能“精神共享”出现的变化之一。
“我家墨白最厉害了！”
“以前我并不理解那些整天呼吁保护动物的人。更对那些耗费大量人力、财力，浪费资源的遗弃宠物收容所不敢苟同。今天了解这个牛青的经历，我才突然意识到，这样做与其说是保护动物救助动物，不如说是保护我们人类的心灵，救赎自己和孩子的灵魂。”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叶飘看到王凌霄的眼神越发崇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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