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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康素贞泪洒火车站


  很快到了冬季,那天周六放学已经是太阳要落山了,我背着空空的馍袋子急急忙忙回家里赶,走过煤窑那一排旧房子,模模糊糊地看见康素贞在墙边站着,当我走到她的面前她问我:“苏老二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没好气地回答。

  “他没有给你说他去哪里了”?康素贞又问。

  “没有”。

  当她真的认为我不知道苏老二下落的时候,她又对我说:“他在县上的火车站里卸货已经两个月了,你明天啥也不要弄,咱俩在大塔村那马路上搭车去看看他”,康素贞说完就要走开。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坚决地回答。

  “车费和饭费都是我的”,说着她便匆匆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第二天我和康素贞在大塔村边的车站上坐上了去县城的客车,很快我俩来到了县城,急匆匆地来到了火车站的货场。

  那货厂很大,一排排的火车箱停放在铁道一边的轨道上,那上面的货物有的是麻袋有的是纸箱,还有的是一件件的钢铁和木材,每个车厢的一边都排着一个长队,那便是当时火车站卸货的装卸工。

  进了货场,康素贞便甩开了我,她急切的在每一个队伍的跟前寻找苏老二,好长时间我们都没有看见苏老二的影子。

  她问我:“苏老二没在这”?

  我心里也很着急,便问她:“你不是说他在这里的吗”?

  “就在这,一定在这”,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又到处找了起来。

  我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我俩走到了一个货箱跟前,有一队人正在那打开的车厢里往下扛麻袋,那麻袋饱饱的,上面用白色的漆写着“大米”的字样,下面一行写着:“净重100公斤”。

  一块厚厚的松木板一头搭在那货箱的底板上,一头搭在站台坚硬的水泥地上,每一个扛袋子的人必须将腰深深地弯下去让那车厢上卸货的两个人把麻袋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脊梁上,那扛袋子的人再慢慢地起身扛着那个沉重的袋子,沿着那块木板将那一袋大米扛到40米以外的卡车上。

  我俩看见一个身材单薄的小个子蹲在那货箱的门前,货厢上两个抬袋子的人抬起一袋大米就放在他的脊梁上,他的身子晃了晃,最终没有倒下去,随后听上面的那两个人说:“快走”。

  呼呼的北风刀子一样掀动着那个小个子身上的粗布夹袄,夹袄的袖子和裤管都高高地卷了起来,一双布鞋显然是因为双脚的用力已经扭曲的不像鞋子的样子了,我俩看得清楚那人站不起来,随着他一次一次的用力,脚下的那块松木板也一次一次的下躺晃动,但无论如何他的身子还是起不来。

  后面的人在催他:“快点快点,下辆车都要来了”。

  那小个子还是起不来。

  车厢上的两个人也在催他:“哪里来的小蛋子儿孩子,扛不动了去蛋,明天滚一边儿去”。

  是康素贞首先认出了那个小个子就是苏老二,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她那纤细的胳膊掀那个麻袋:“老二,老二,你---”,她无法表达她心中的一切,她企图将苏老二脊梁上的那个沉重的麻袋掀翻在地,但是那个麻袋没有从苏老二的脊梁上掉下去,反而苏老二就趁着她那一掀的力从那木板上站了起来。

  苏老二不敢分心,他听得出是康素贞站到了他的跟前,他不敢抬头,他一抬头那200斤的麻袋会立刻从他的脊梁上滑落下去。

  寒风中康素贞就那样抬着苏老二背上的麻袋,两个人一起把那个麻袋移到那个卡车上。

  “贞贞,你咋来了”?苏老二吃惊地问。

  “你说,你说,你说我咋来了?”此时的康素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失态地用脚踢着苏老二的腿,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苏老二咬着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冻死你嘞,饿死你嘞,压死你嘞·····”,康素贞用这种极端的形式发泄着一个纯洁少女内心别样的关怀。

  我在一边看见周围的人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我们,上前拉上苏老二的胳膊朝着站台外走去。

  当我们站定,康素贞问:“棉衣嘞”?当时已经是阴历十二月的天气。

  “干这活不用穿棉衣”,苏老二淡淡地说。

  康素贞立刻用手掩着自己的脸面蹲在地上“嘤嘤”地哭。

  苏老二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好,他可能想到了康素贞的哭与自己有关系,他上前去拉康素贞的胳膊,康素贞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挥舞着自己的两条臂膀声嘶力竭地吆喝着:“你滚,你滚,你滚过去,你死一边儿去····”。

  苏老二连忙向后面退了一步,这时的康素贞余怒未消,她咬着牙颤抖着自己的脑袋,那一撮撮被泪水染湿的头发凌乱地搭在她的前额和脸上,她的身子向前面倾斜着就像是一头受了欺负将要发怒的母狮,朝着苏老二做着随时攻击的样子·····。

  我连忙走上前站在康素贞和苏老二之间:“贞贞,人家老二咋你了?不叫他上高中,人家出来打个工碍了你的啥事了,咱帮不了他也就算了,你不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吗?”

  “你滚,你滚,你也滚到一边儿去,你也死到一边儿去·····”,康素贞忽然朝我发起怒来,我害怕她的两只手扯到我的脸上,我连忙闭上了眼睛。

  当我睁开眼,看见她像一只可怜的小羊坐在我眼前的地上,她依然是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双眼在“嘤嘤”地哭,两个肩膀在不停地颤抖着·····。

  后来我时常地解读那一天的情景,那是再也正常不过了,那是康素贞在成长过程中思想上的一次裂变;那是康素贞从美好幻想到残酷现实的纠结;那是康素贞欲迈上一条解脱一个弱者之道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一次呐喊;那是康素贞因原始的春心骚动猝不及防的失态;那是康素贞对亲情以外感情的渴求·····。

  这个世界上花开花落看似人世间再也自然不过的东西了,花开需要春天雨露的洗浴和阳光的滋润,但更需要冬天风雪苦霜吹散那枯枝败叶为花的怒放扫除一切的障碍。

  其一

  春风绽花花生景,

  雨打大地地葱茏。

  待到花开怒放时,

  风霜雪雨都是情。

  其二

  人见百花枝头肿,

  蓄势待发缀美景。

  记否北风扫落叶?

  才有花开伴东风!

  东风拂面人陶醉,

  北风劲吹生彩虹。

  ·····。

  我们三个人来到火车站外面一个小饭馆里,康素贞为我俩每人买了一碗一毛五分钱的肉面条儿。

  康素贞有意让苏老二一块儿回苏家屯,但苏老二坚决不回去,并且说那里的活他能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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