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被拒绝的勋章
海德堡的陆军礼堂，一片喧嚣。
第九航空魔导士团正在进行授勋仪式，克莱顿风风火火的从柏林赶来，此刻，他站在台上，面色不是很好看。
在之前的沟通中，作为主官的卡尔，拒绝了授予自己的铁十字勋章，他表示自己不配拥有这枚勋章，因为他有失职。
从克莱顿的角度看，卡尔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出色的完成了阻击任务，为正面进攻的部队争取了布防时间。
但是他也理解，卡尔所说的失职是什么，他的部队损失殆尽，就连最核心的骨血，都几乎打光了。
这种情况在军队中并不少见，很多一线指挥官都会因为巨大的人员损失而意志消沉，但是他没有想过卡尔也会如此，毕竟那个家伙，与正常人不太一样。
在克莱顿的认知里，卡尔一直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他总是能冷静的看待一切，哪怕是再困难的任务，他都会尽全力完成，是整个中央军，甚至德意志帝国军队中，最让人感到安心的军官。
可是现在，卡尔明显出了问题，他拒绝了授勋，而是静静坐在下面，从他的眼神里，你读不到任何信息。
“是不是，对他太过残酷了一些。”
克莱顿自言自语的说着，对于卡尔的年纪来说，他背负了太多不应该背负的东西，所以现在看来，需要找个时间，与他好好聊一聊了。
很快，授勋仪式开始，所有获得勋章的官兵，依次上台接受自己的勋章，这次授勋仪式，不仅仅是第九航空魔导士团，还有其他一些部队，所以时间比较长，足有快两个钟头。
毕竟他们是英雄，每一名上台的官兵，都应该有属于自己个人的时间，用来享受掌声。
“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一会儿再走。”
活着的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荣誉，但是死去的人，却还没有。
“要不要我留下来吧。”
艾米关切的说道，她知道，接下来颁发的是铁心勋章，为了避免意外情况，所以直系部队的指挥官，一般是不参与的。
毕竟家属们失去了至亲，所以看到亲人的指挥官，难免有人情绪失控，谩骂，指责，甚至动起手，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所以德意志部队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直系指挥官，不参与自己部队人员的铁心勋章授勋。
但是卡尔没有走，他静静的，就站在那里，他拒绝了艾米的提议，准备站在这里，迎接每一位战友家属审视或责备的目光。
全员都留下来了，他们聚拢在卡尔身旁，所有参加这次授勋的第九航空魔导士团官兵，都选择与他们的指挥官一起，迎接一切。
这一幕让许多人注意到了，因为按照惯例，他们应该离开才对，但是这些人没有走，他们聚拢在台下一片区域，静静的，站在那里。
克莱顿也注意到了，当即走过来，询问原因。
“我要和我的战友告别。”
卡尔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他要和那些与他并肩战斗的战友告别，用这样一种方式。
战友的遗体，没办法运回海德堡，他们被安葬在萨尔布吕肯的一处墓园，因为西线残酷的战事，这个墓园规模极大，里面安放着近百万安息的灵魂。
卡尔没有能够前往墓园，所以他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他把自己前胸上的所有勋章摘下来，放进口袋里，然后把芬娜的铁心勋章拿出来，挂在了胸前。
克莱顿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禁有些动容，虽然不知道他是从那里弄来的铁心勋章，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卡尔某位战友的。
随着家属入场，依次来领取亲人的勋章，卡尔全程站的笔直，然后默默抬起手臂，敬着礼。
他的身边，上百名第九航空魔导士团的官兵，也是同样，笔挺的站着，然后举起手臂。
在领取勋章的人群里，他们看到了哈斯米哈克的母亲，看到了杨斯托夫的父亲，看到了辛迪的妹妹，看到了米斯克的大伯……
这些人他们并没有亲自见过，但是他们都见过这些人的样子，因为他们的亲人，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他们会拿出家人的照片，分享给大家。
那是独属于部队的一种情怀，在残酷的日子里，分享亲情的温暖，让所有人都有一种活下去的期望。
在家属离开前，卡尔先一步走过去，他向每一位家属介绍自己，并且送上一句“抱歉”。
没有人指责他，更没有人对他动手，即便卡尔已经做好了挨拳头的准备。
这些家属只是对卡尔表示了感谢，他们知道卡尔是谁，也知道自己的亲人是在他的手下阵亡的，可是他们并没有恨和埋怨。
因为从卡尔的表情里，看得出来他并不比自己轻松，甚至同样的难过，所以一些家属反而会宽慰卡尔几句，告诉他，自己的亲人能够在他的带领下作战，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呜呜，呜……”
哈斯米哈克的母亲，在看到卡尔后，没有忍住泪水，她抱住卡尔，哭泣了起来。
艾米等仅剩的几个女性官兵，当即走来，抱住了她，她们也满含热泪，礼堂里顿时气氛就显得哀伤起来。
所有人都打湿了眼眶，就连克莱顿，都默默的转过身，轻轻擦了擦眼睛。
不管怎样，授勋仪式结束了，但是卡尔并没有结束自己的工作，因为普拉米，已经醒了。
就在他们返回海德堡的时候，收到消息的玛丽就匆匆坐上了火车，一路从柏林赶来。
所以当普拉米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她满眼泪水的，扑在自己怀中。
到了医院，卡尔和艾米正好看到玛丽在给普拉米喂粥，一对儿小夫妇的样子，羡煞旁人，这波狗粮喂的满屋子伤兵都不自在。
是啊，大家都是伤员，怎么待遇差别就这么大呢。
卡尔和艾米笑了笑，两个人走进来，寒暄几句后，卡尔便把一枚铁十字勋章，挂在普拉米胸前。
“恭喜你，普拉米中校。”
卡尔笑着说道，然后拿出一份文件。
准确的说，这是两份文件，一份是普拉米的升职任命书，他被授予了中校军衔，从而升了一级。
而另一份，则是他的退伍文件，毕竟普拉米少了一条腿，成了彻彻底底的伤残人士，已经无法在部队中继续服役了。
“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好事。”
普拉米拿着自己的退役文件，满脸失落，对于他来说，部队的日子已经习惯了，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让他退伍，从感情上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其他的人……”
普拉米张了张嘴，但是从卡尔和艾米那迅速消失的笑容中，他明白了什么。
是啊，虽然残疾了，但起码他活了下来，而其他那些人，则没有这么幸运。
普拉米从医院的人那里打听到了第九航空魔导士团的情况，整个部队，几乎都打光了，他的那些挚友，已经成了一个个名字，刻在了阵亡名单上。
玛丽轻轻抚摸起普拉米的头，然后把他搂在怀里，这个时候，硬汉也被融化了，他放声大哭，即是因为自己，也因为那些战友。
后者，更多一些。
“今后的日子还很长。”
卡尔和艾米同时起身，普拉米现在需要的，是妻子的温柔，所以两个人，准备离开。
“卡尔上校，谢谢。”
就在卡尔转身的一刹那，玛丽开了口，卡尔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离开医院，卡尔和艾米走在街上，他们在聊着普拉米的未来。
作为幸存者，普拉米将会带着荣誉离开军队。
他将以中校军衔退伍，按照帝国的规定，他这个军衔，可以在地方上享有一份福利，并且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当然，他还有补贴，普拉米有两枚铁十字勋章，要知道铁十字勋章是有补贴的，加上退伍的福利，足够他们小两口去过日子。
不过以普拉米家的财力，似乎这点儿补贴算不得什么。
最重要的，还是他活下来了，战争还在继续，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所以虽然残疾，但是能够活下来，依然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卡尔淡淡说了一句，艾米则在一旁点了点头。
来到住宿的旅馆前，卡尔和艾米同时停了下来，他们看到了一辆小汽车，上面插的旗帜很明显，是参谋部的。
“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
刚一走进旅馆的大厅，克莱顿就迎了上来，他来这里等了很久，都有点儿不耐烦了。
“您怎么来了，克莱顿将军。”
卡尔和艾米敬了一个礼，开口问道。
“当然是来找你们两个的，好了，如果不嫌弃，能不能让我进你的房间，我们在里面聊一聊。”
克莱顿回了军礼，然后亲切的说道，不像是上下级，更像是平等的朋友。
以克莱顿和卡尔的关系，他们用这种语气说话完全没问题，所以卡尔很自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向着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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