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帝之重器
灰雾之下。
龙脊雪原。
生命基地。
牢狱内部。
沈黎明发誓，他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异常冰冷的夜晚。
透过那个极度渺小的监狱窗户，他看到了外面那银色的天地。
外面的天地就像是一尊远古洪荒的巨兽，它是打不倒的。
它是杀不死的。
它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当你凝望着它时，它亦是在凝望着你。
就像你在与恶魔战斗时，首先是与恶魔同行。
可想而知，你在凝望深渊之时，于是那残暴的深渊亦是在凝望着你。
沈黎明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汗水，冰凉湿腻。
像梦一样自由，却又像风一般琢磨不定。
野兽可以被刀剑和长枪贯穿皮肉，收割着生命，然而天地并不会，就算任你如何舞刀弄枪，它只是冷漠的俯视着你，毫无压力，像是巨灵在承受着新生矮人的簇拥 那是无上的荣光。
天地是永恒的。
借一泓古老河水，九曲回肠。
在那渺茫黯淡的窗户口处，终于露出了一双弑人心魂的眼睛。
清醒知趣，苦乐自当。
冥冥中，沈黎明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即将终结，即将荒芜，即将凋零。
这是何等的冰冷与可笑哟！
这里可是生命基地。
孕育生命之所。
是被那无数的人类在灰雾纪元里认为必然要拯救生命的土地，他却要死亡了。
他竟然是一个残忍的实验品。
一个被众人遗忘了三年之久远的实验品。
那他还算是人类吗？
更可笑的是，在这之前，他依然还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钻进了圈套。
因为一个女人的诺言。
只是那女人现在在干什么呢？
记忆中最后的一面，她没有佩戴刀剑装饰的衣服，没有穿着白色的裙裳，没有温婉如水的笑容，没有语言。
只有眼角锋利的纹路。
和三年之前的她相比起来，苏云汐的面容和眼神纹路都是变得更为的锋利了起来，一如她那柄代表着世界最锋利的钢铁长剑。
她没有穿白色的裙裳，眼角的笑容遗散在风中和凌乱的尘埃之中。
她站在走廊的尽头，穿着类似于黑色风衣似的长衫。
再无纯白动人，再无那分外动人的纤细腰肢。
绯红之下，黑暗侵袭。
她窈窕的身姿半融在深沉的黑暗粘稠中，沐浴着清冷的绯红月华。
一别三年，佳人已不在。
她缓缓的转过了身影，她的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的灰色眸子里充满了冷漠，深邃，灰暗。
她的长剑已经被那无数虔诚的人们所簇拥，像是在簇拥着那古老，深奥，森严的皇帝与君王一样。
她半睁开着黄金瞳，曲线妖娆华丽，一个傲然矗立在黄金河畔的妖妇雕塑。
那是苏云汐。
她颇有些“我于杀戮之中盛放，亦如黎明中的花朵”的意味。
她是一柄锋利的长剑。
再无半分温吞。
沈黎明暂停了回忆。
因为眼前的异象已经惊扰到了他。
粘稠般的灰雾慢慢被驱散开来，那是一抹极度绯红的月色，穿透了世间的一切，囚牢里被镀上了一层绯色的轻纱。
世界，天下，红月……
面具，天神，刀剑……
乱舞，狂魔，神域……
一切的一切都充斥着神秘，诡异的凌乱色彩。
魑魅魍魉，席卷了这座山河，填充了这片寂静之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黎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被这种压抑的氛围所影响，赫然，牢狱外面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仿佛是那地狱的钟声在慢慢的敲响。
蹬……
蹬……
蹬……
那可是死亡的脚步声哟。
一步接着下一步。
一秒接着下一秒。
一年接着下一年。
一个纪元接着下一个纪元。
时间的沙尘迎面而来。
他在撞击着一个分外宏大的世界。
一叶一菩提。
沈黎明有明珠一颗，照破苍穹和山河万朵。
一切的一切都试图要击穿沈黎明那分外脆弱的心灵防御。
这是来自于暗处毒蛇致命的打击。
牢狱外的天空大的不可思议，那是自由和向往之地。
自满会孕育冰冷死亡。
自负会让人屈膝下跪。
自由会令人充满无限希望和星光。
绯红的月亮驱逐掉了所有令人呕吐的黑暗。
天空的真相终于被世人所看到。
那是何等的残酷。
在那古老且永恒的深邃天空上，布满了无尽闪耀的群星，每一颗耀星都代表了一座不朽的枯骨王座。
然而，那璀璨的天空已经完全不再是一块黑色的漫卷长云的画布。
长达上亿年的画布被撕裂了。
那几亿年的进化征程成为了一场飘逸的梦幻。
天空死掉了。
灰雾席卷天下。
绯红照耀世界。
妖气弥漫山河。
星空机甲进行着极度的强势入侵。
如同蝗虫过境，白骨纷飞。
天地，山河，为之震彻。
未来何在？
远方要到何处去遥望呢？
世界末的镇魂歌曲已然唱响。
死亡的深渊何时会到来？何时会去收割是世人生命？
那远古神明的召唤是否已经死去？
他，她，它，祂……
是谁呢？
然而人类却依然还在。
还在续写着那异常黑暗和孤寂的纪元史诗。
骤然。
沈黎明惊倒于冰凉的地面。
他嘴里喃喃着朽烂的哀歌，那是对圣灵的呼唤。
他的灰色眸子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和深邃，唯独被那一抹深沉灰暗的孤独与恐惧所惊扰。
此刻沈黎明的脑海里面，并没有那该死的绯红月华与灰色雾气，这世界的一切怪异与神秘都与他无关。
他现在的脑海中突兀的出现了一副极度怪异的画面。
那是死亡的弹唱。
一种令人泫然欲泣的死亡艺术品。
在沈黎明乏善可陈的记忆里，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真实。
凡是存在，其必然留有痕迹。
就像人那广阔如天空的思维，掺杂着太多的隐秘。
这是一种不可忤逆的真实。
画面是真实的。
女孩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小腿雪白细腻，裙摆温柔。
但是她的长发披散开来，风吹四散如花，如漫卷长云。
她的俏脸深埋在装满水的洗脸盆中。
整个人一动不动。
像极了一尊被人精巧雕铸的雕塑。
而她的眼睛却在死死的盯着水下。
十分想要窥探那种不可思议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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