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时代
沈伊水没想到这头猫兽的耐力如此强悍，终归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比那些在地面上栖居的同等级怪物要强太多。
纵使它是站在深渊食物链最底端的生物，此刻却拥有着龙的威严。
它踏着华美的踢踏舞而来，口中吞吐着烈焰。
沈伊水竭力躲闪着那火球，她深深知道，如果不留神撞击上那肆虐横行的火球，自己身体上所环绕的单薄魔法光盾必定会被无情撕碎。
战斗依然蔓延，巨兽哀嚎。
女孩现在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撑到救援的到来。
……
“闪开！”一声厉喝。
陈安乐躲在暗处耗尽全身魔力凝聚了一枚魔法光团。
他找准了黯焰猫怪开展更加狂爆攻击的时机，发射。
沈伊水在得到指令后身形暴退。
那抹代表了陈安乐意志的魔法轰然爆裂，如烟花四散，巨兽被淹没在光的海洋中。
“你什么时候魔力值这么强了？”沈伊水的俏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不久前。”陈安乐喘着粗气，“先别讨论这些，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理这头巨猫，我已经没力气了。”
“我来。”沈伊水纵身一跃，钻进了卷起的尘埃之中。
风起，风逝。
狂暴巨兽欲战欲凶，沈伊水渐渐被逼退到了狭隘的角落。
藏在暗处的陈安乐目眦欲裂，浑身颤抖，瘦弱的身躯散着惊涛骇浪的悲伤。
“不行，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了，必须想办法！”他无力地捶打着坚硬的地面，青色的雾气潮水般袭来，巨兽吼声弥漫在街道上。
“等等！”
陈安乐愣愣看着巨兽喷吐的火焰，眼神呆滞。
心急如焚的他竟然忘记了那个潜藏在自己身体内部，能够无视规则的序列能力。
“呼……我想还是有机会的。”他站起来，身躯如山岳。
……
在短暂的高强度战斗下，沈伊水已经筋疲力竭，能够撑到现在，完全是根据身体的本能反应，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朦胧模糊。
巨猫带着诡异的笑容仰天长啸，橘红色的火焰爆裂开来，侵袭着临近沈伊水的一寸寸土地。
她已无路可退，魔法护盾闪烁黯淡光芒。
黯焰猫怪带着死亡的意志，它即将审判。
“闪开。”
陈安乐狂奔到了沈伊水的前面，身躯剧烈起伏。
“你要干嘛！陈安乐！你怎么不走啊！”沈伊水歇斯底里地喊，带着绝望。
“相信我。”他长吐口气。
凝望着眼前的灭世火焰和猩红巨兽，陈安乐沉重地吸了口气，火球渐渐逼近，身后女孩的面容飘渺如烟，他运转着体内的序列能力。
窃取！
那凌空的火球骤然消失大半。
巨型猫兽显然一愣，它不清楚自己酝酿长久的攻击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只是动物的本能让它察觉到危险，如凛冽寒冬。
火球伴着轰鸣声而来，只是方向却是朝着巨猫，爆炸的火光掀翻了一层又一层坚硬的路面。
“快走。”近乎虚脱的陈安乐拽着还处于迷茫状态的沈伊水夺命狂奔。
两人费劲地穿过街道，奔走进一片密林中，世界陷入至暗时刻，疯狂的猫兽嗜血追击着蝼蚁们。
“这样……这样跑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我们……跑不过它的。”沈伊水断断续续地说。
“那怎么办？等死吗？再坚持一会儿，安防司的支援快到了。”陈安乐目光沉稳。
“可……我已经跑不动了。”沈伊水的面容苍白憔悴，眼神里有生机在流逝。
“到我背上来。”陈安乐面不改色，他直接揽着沈伊水，霸道且狂野。
“别说太多废话。”他望着远处的幽暗，“扔掉你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死了。”
沈伊水睫毛微颤，看着他坚毅的面容，她动了动唇。
“好。”
……
亡命之徒无路可逃。
“呼……”
“不得不说，在关键时刻，安防司的人行动效率可真是慢。”
他抱着沈伊水趴在茸茸的草面上，默默感受着那如花圃般柔软的背部，心中的沉重又增加了几分。
“藏好！会活下去的！”他语气坚定，转身迎接着狂暴的烈焰。
窃取！
此刻陈安乐很是庆幸，幸好自己每天都会刻意保留窃取之力以备不时之需，很显然，他的决定是对的。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这拯救了性命。
……
逃亡，战斗，直到筋疲力竭，这场路上充满了血与哀伤。
陈安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今天这般绝望过，看着怀中苍白的女孩，恬静的笑容，他的身子忽然剧烈踉跄，栽到了凹陷的深坑中。
遍布碎骨与枯草的荒原，圆月大的不可思议，月华倾泻如水，天上星辰如光尘。
陈安乐摇摇晃晃站起来，又栽倒下去，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聚焦在深坑之上。
他还有搏命的机会，他体内仅剩一次的窃取之力。
要做就做，一击毙命！
巨猫探出小半个脑袋，一双猩红的瞳孔俯视着下方。
在受到多次‘自我打击’后，巨猫没有轻举妄动，它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类是如何调动那本来属于它的雄浑力量。
双方就这样古怪的僵持下去，风掠过草，火星飞溅。
猫怪有些不耐烦了，它磨砂着肥厚的脚掌，缠绕着火焰的獠牙慢慢对准深坑内。
极度暴虐，极度死亡的庞大火球渐渐覆盖了天空。
陈安乐强压住内心的惊悸，对准火球，发动窃取之力。
但这次却并未奏效，选取力量太高级，窃取失败。
“要……死了吗？”
“真是可怜呢……”他低头看着女孩，眼神满是怜悯自责。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独火焰在咆哮。
赫然，寂静碎掉了，仿若雷霆贯穿长空，电光直射天心，雨哗啦啦落下，沉雄的雷暴中伴随着刀剑轰鸣。
巨猫的头颅怪异地分离，鲜血纷飞如猩红花瓣，庞大火球骤然消散在空气中。
“安息吧……”声音异常炸裂，深坑之上出现了一个健壮的身影。
陈安乐在陷入昏迷时竭力对着巨猫的残躯发动了窃取。
成功！
……
“陈安乐。”
“陈安乐。”
“快醒醒。”
满是低语的梦境瞬间破碎，他恍惚中睁开了眼，看着焦急的女孩。
“这是哪？我们活下来了吗？阿水。”
“活下来了。”她平静地说，“很幸运。”
陈安乐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沈伊水披着柔软的毯子坐在椅子上，银色发丝凌乱卷起，俏脸苍白，眼瞳泛湿带着红意。
而他则是躺在病床上，左手臂上插着管子，里面流淌着魔法液体。
“活下来就好。”陈安乐挤出笑容，“真是没想到这么离谱的事能发生在咱俩身上。”
“呼，但这样也好，咱俩提前感受生死历练了，魔法师测试就不用担心了。”
沈伊水站起来，毯子沿着莹润肌肤滑落，露出了里面破乱不堪的裙子。
陈安乐撇撇嘴，“万一魔法师测试比这还恐怖呢？”
“没个正经。”她敲了敲陈安乐的脑袋，“等一会吧，安防司的人会过来向咱俩询问这件袭击事情的经过，问完后咱俩就会被安全护送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哎，他们通知咱俩的父母了吗？”他叹息问。
“没。”沈伊水得意地扬起脸，“我没让。”
“那就好。”陈安乐松口气。
“对了，小陈子。”沈伊水弯下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床上的陈安乐。
“干嘛？”他心中莫名一紧。
“那就是你隐藏的能力吗？嗯哼？如实招来哦……”沈伊水握着拳头。
陈安乐干笑，“算是吧。”
气氛一时间尴尬沉默了起来。
“哇，简直是——酷毙了。”她做出一副极其夸张的表情，“要不是这种能力，咱俩怕是早就……”
“记得保密。”陈安乐故作神秘，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
“明白。”
……
咚咚咚，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魁梧健壮，眼角带着凄厉疤痕的中年男人，他披着代表安防司的蔚蓝色制服，面容坚毅。
跟在男人后面的是两个身着正装的文员，他们拿着魔法记事本，一脸肃穆。
“我是雷千熊，现任安防司第三队队长，由我负责这次袭击事件的调查。”
“二位都休息好了吧？”他礼貌地问。
“嗯嗯。”沈伊水和陈安乐一起点头。
“能否详述一下遇见怪物的经过？”
“可以。”沈伊水接话，“我们俩当时在回家的路上，刚走到北海街，危险就来临了。”
“地面毫无症状的出现了火红色深坑，一头疯狂的黯焰猫怪从里面爬了出来，然后我们两人且战且退，最终获救……”
“大人，我想这应该就是小规模的深渊裂缝吧。”
“我明白了。”雷千熊点头示意，“二位可以走了，我已经在大门外备好马车，你们绝对可以安全回去的。”
“感谢大人。”两人双手合十道谢。
“一切为了帝国。”
待陈安乐和沈伊水走了之后，雷千熊站起身子，眉宇间带着沉重的忧虑，他转头看向窗帘外的幽暗，光明灭可见。
“这个月第七起了，都是来自深渊，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呢？”
……
平安回家后，已是深夜。
陈安乐推开家门。
陈画画穿着睡裙趴在沙发上，呼吸平稳，沉沉睡着，裙摆晃荡。
主卧里传来陈刚粗裂的鼾声。
他心中微微一动，拿起脱落的毯子披在她幼小的身体上，又伸出手擦了擦她黏在嘴角的透明液体。
“哟呵……回来了？还知道回来呀？嗯哼？”极度挑衅的声音从客厅内响起。
陈安乐顿时汗毛直立。
他艰难转过头，嘴角止不住抽搐。
在他身后，姜婷坐在椅子上，脸色比常年笼罩着狂渊之海的乌云还要阴沉，手攥成拳。
“妈，您还没睡呢？”他讪笑道。
“呵呵，知道几点不？还回来干啥呀？”
“我错了。”
“呼，我得让你长长记性，知道咱家的规矩不？”
姜婷站起身，磨砂着手掌，光将她身后的阴影无限放大，如恶魔临世。
“妈妈妈……”
一夜无话。
……
翌日，又是一个闲来无事异常美好的周末。
陈安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闭门造车！
术纸摊开在桌子上，他认真且细心地操作着每一步，汗水流淌。
陈安乐估摸着他现在最少拥有30魔力值，只要步骤不出差错，绝对能成功。
带着神性的符文狂热生长，熠熠生辉，这是快要成型的标志，他迅速往里面注入魔力值。
片刻，金光大散。
陈安乐捏着手中滚烫的术纸，略有些激动。
成了。
终于成了。
这算是他的一份执念吧。
盯着那枚刚出炉的术纸，陈安乐擦擦汗，继续画术。
……
“呼……”
“呼……”
“呼……”
陈安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的合不拢嘴。
虽然中间失败了许多次，但他还是画出了十张完美术纸，成功率嘛，可能有点低。
但这并不掩盖他在术士一途上的优秀天赋。
只剩下最后一张了，他低头看着那张奇怪的黑色术纸。
搞定完这张，就奖励自己一点休息时间。
陈安乐熟练地开始了，勾勒过程异常顺利，但当他往里面注入魔力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异常庞大的吸力从黑色术纸上怒涛般袭来。
“我……去！”
陈安乐感受着体内魔力瞬间的枯竭，千钧一发之际，他开启了窃取之力。
这时，仿若来自远古的轰鸣声奏响，他顿时陷入了昏厥状态。
如坠云海，翱翔于天。
陈安乐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但头却痛的炸裂。
睁开眼，满是粘稠的黑暗，唯独头顶有一扇黄金色的巨门。
巨门上雕刻着华美的符文，通体缠绕着星的光辉，玄奥神秘的力量流淌着，来自远古的轻吟似乎从门缝中传来，至美至极。
“远古的盗之门，复苏。”
“大盗九门，开启吸门。”
“可吸万物能量化为己用，战斗时源源不绝，吾为无敌。”虔诚庄严的吟诵声在永恒的黑暗中奏响。
陈安乐还处于发懵状态。
“目前有深渊怪物，黯焰巨猫消亡时的微薄魔力，是否吸收？”
“是否吸收？”
“是否吸收？”
“啊？吸收，吸收。”陈安乐不顾脑袋的昏沉，应道。
“增加魔力值3。”
轰隆隆，震彻的声音响起，这将陈安乐带回了现实。
他猛得睁开眼。
细碎的阳光穿透窗帘照在他的脸上，虫鸣声清脆，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魔力。
一切安然无恙。
唯独那张神秘的黑色术纸消散不见。
不对，陈安乐瞳孔剧烈收缩。
他一闭眼，一静心，就能感受到那张术纸。
它潜伏在他的脑海最深处。
在那个只有陈安乐能够窥探的世界里，黄金色的巨门巍峨屹立，残缺的黑色术纸傲然于天，篆刻的纹路明灭可见，仿若镇压着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呼……这玩意怎么会在我脑袋里面，多个门就算了，多张纸又算什么啊？”他表情有些悲催。
“等等……”一抹狂喜如花般绽放。
“这是……我获得了自己的本命术纸，这意味着我已经正式迈向了术士，我可以隔空描画术纸了？”
“那么，只差凝聚术域了？”
都说喜从天降，陈安乐活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感受到了。
简直是……太他喵的爽了！
惶恐与喜悦夹杂着，陈安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的路还很长。
默默感受着术纸，陈安乐惊疑不定。
“话说这是张什么品级的术纸呢？黑色的术纸，万一是张黄级的，我怎么感觉有点亏呢？”他口中喃喃道。
“呼……先不管了，等有空买本《术纸大全》，自己查一下就行了。”
“现在主要是感受下这个所谓的序列能力盗之门。”
陈安乐捂着嘴笑，盗门开启后，每日窃取魔力的次数没有限制了。
这意味着他的魔力值会进入飞速提升状态。
同时，在战斗中，假如没有遇到那种毫无招架之力的对手，他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一边战斗一边窃取，理论上他体内的魔力是源源不断。
更让陈安乐吃惊的是，根据那个来自远古的声音，盗门一共有九扇。
他无意中才开启了一扇，就获得了这种奇妙且强大的力量。
那其余八扇呢？会给他带来何种的惊天动地呢？
而且，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这个窃取之力，仅隶属于第七序列榜单。
在它之上，还有第八序列，第九序列，乃至轰天动地的0序列，神之力，那些能力，又该何等逆天呢？
……
他倒吸口凉气，良久才镇定下来。
窗外的朦胧日光有些刺眼，牵牛花低垂着，恣意生长，女孩的白裙在风中扬起。
对门大爷的老旧播音机里响着几年前的报道。
“集数十年之力，耗尽几代墨家子弟心血的海上魔法战争机器，终于在扬州霸水都城制作成功。
“汉帝巨舰，在奇迹海域扬帆起航，四海总司使为之泪目，天子亲临传唱。”
“诸位，巨舰的时代，海贼末的终焉，即将来临。”
一切都淡然如烟。
属于他的时代，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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