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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宇文洛生望了望贺拔仲华,两人俱各热泪盈眶,却又不得不做出决断,当下就手在马背上一按,双双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蜻蜓点水一般踩着几个士兵的头盔,几个起落便到了山坡边,两人手脚并用,向着山坡之上奔去。

  这时,山谷之中多是宇文泰和尔朱兆的人马,滚木雷石早已不再施放。

  两人身形兔起鹘落,向着山坡之上奔去。

  众军士愕然,尔朱兆刚刚才吩咐这两个人必须生擒,眼看着二人向山坡之上奔去,又不能放箭,乱纷纷之中,待到神臂营的几名高超箭士赶到山坡下,宇文洛生和贺拔仲华早就逃逸出射程之外。

  眼看着一件泼天功劳便要得而复失,尔朱兆大是懊恼,埋怨高欢道:“都是你说生擒,生擒,便该乱箭射杀,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高欢冷冷哼了一声,对尔朱兆的斥责不屑一顾。

  他在拼杀之时游目观望,发现一身背包袱的宇文洛生贴身将士在乱军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自己这边的盔甲,并且身形灵便,正在偷偷溜出混战的人群外。

  高欢纵马冲去。

  那名将士发觉高欢,转身便逃,他距离包围圈外层已经没几步路,游鱼一般三晃两晃便出了包围圈,忽然一掌击落一名贼军将士落马,身形一翻,已稳稳落在马上,策马便走。

  高欢纵马急追。

  那名将士眼看逃出谷外。

  高欢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去若流星,那名将士翻身落马。

  高欢纵马上前,取过包袱他在马上打开包袱,发现果然是宇文洛生的符节印信等物,不由得大喜,自言自语道:“天助我也,果然是印信。”

  当下重新将包裹裹起,将宇文洛生印信等物收好,驰马奔回。

  尔朱兆眼见宇文洛生在悬崖峭壁上攀援如猴,自己待要追时已是不及,高欢则仿佛神游天外一般,心下有些不满,愠怒道:“逃逸个把小兵,追他作甚?宇文洛生这条大鱼都快跑了。”

  高欢哈哈一笑:“宇文洛生号称葛荣军雄将,校尉大人,高欢说过,这功劳高欢送给校尉大人,高欢不取,你放心,那峭壁上,我埋伏有大将在那里,助校尉大人生擒宇文洛生,这功劳还是你的。”

  话音未落,果听的山坡那边峭壁上有人纵声大喝,声如奔雷炸耳:“窦泰在此,宇文洛生你往哪里走。”

  山坡顶上闪出一将,威风凛凛,正是高欢的连襟,号称尔朱荣大将麾下第一骁将窦泰。

  尔朱兆眼见窦泰天神一般据于山坡之巅,想来早已埋伏甚久,他这一骤然出现,不但以逸待劳,而且又是居高临下,完全占据优势,宇文洛生虽然骁勇,但拼杀这么久,又在地形上劣势,想来绝非敌手。

  尔朱兆不由大喜:“高欢,怪道你不着急,原来你神机妙算,早已经安排好了,那敢情好,咱这大功劳没有泡汤,到时候大将军面前,我会替你请功,这功劳,咱们一半一半。”

  高欢笑了笑,道:“我说了,这功劳归将军,窦泰到时候会将功劳奉上,我这就先回去准备准备,为校尉大人准备庆功宴。”

  尔朱兆哈哈大笑。

  高欢说罢,拱手告辞,策马而走,一骑绝尘,得得得得,离开了战场。

  宇文洛生在山坡上,由下往上攻,但窦泰实在是神勇无敌,他以一敌二,犹有余裕,呼呼数掌,便将宇文洛生迫下山坡,宇文洛生久战力疲,又以下攻上,大吃闷亏,当下见无法击破窦泰,无奈冲高跃下。

  落下之际,眼见高欢遁走,他从山坡上横行数步,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大吼道:“高欢,你这奸贼——”

  他见人就砍,一名高欢军士被他吓住了,节节后退。宇文洛生就身边夺过一条长枪。就手一枪将那军士搠死。”

  但敌军围困显然越围越多。

  宇文洛生这时满腔恨意,远远望见高欢背影,一手执弓,一手伸手到箭壶里取箭,却拿了个空,原来箭壶中已经空空如也,他气愤满胸,右手一较劲,又夺过一柄长枪。

  将手中长枪当做弓箭标枪,向着高欢掷去。

  长枪像长了眼睛一般向着高欢直飞而去,高欢伏在马上,长枪贴背掠过。他胯下的那匹宝马绝影如有灵性一般,又仿佛背后长眼,带着高欢刹那间逃的远了。

  战场杀声震天。

  葫芦谷杀的天昏地暗,而宇文洛生的军营之中。宇文泰仿佛听见了那战场上惊天的厮杀之声,他忽然感觉有些心惊肉跳,感觉有些坐卧不宁。

  从洛阳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每天眼皮直跳。

  兄长才带了五十名轻骑,这自然是太少,虽然说如果是去和贺拔岳相会,确乎没必要带太多人。

  但是,万一呢?

  尔朱兆忽然出现,并修改约定时间,绝不可能无目的,他心中忽然豁然洞开,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尔朱兆与高欢有矛盾确实不假,但是尔朱兆与贺拔岳应该也不投契。

  如果贺拔岳将与三哥会面的消息汇报给尔朱荣大将军,需要中途修改协议,重新约定时间,那么尔朱荣完全可以另派人选,尔朱一脉还有尔朱世隆、尔朱天光等在军界任职的将军。

  何必要派一个与贺拔岳关系并不亲睦的尔朱兆过来?

  这个疑点在他心中慢慢扩大,越来越大,然后他就又想到那条著名的格言:人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如果高欢许以好处,尔朱兆会不会上钩?以尔朱兆之贪婪短视,岂有不上钩之理?

  高欢之前在葛荣军中,与兄长同僚,自然知道兄长的能耐雄勇,而且,十之七八也是知道兄长与贺拔岳的交情的,他会不会忌惮兄长作大,成为他日后的对手?这简直是一定的。

  他想到这里,由床上翻身坐了起来,游目四顾,军帐不大,营帐外面有军士在站岗,左右各站一位,偶尔向帐内瞧一眼,这两人堵住了他出营帐的正门。

  同时,从脚步声判断,军帐四面都有人手执弓箭、钢刀来来往往困住。从帐内的缝隙中可以窥见,帐外军士们手持戈矛走来走去。

  显然,兄长知道他的脾性,怕他尾随前去,派人将他看住了。

  兄长说的也是实情,他们兄弟四人,如今已殁其二,长兄宇文颢,二兄宇文连相继战死,兄长这才定下兄弟不得同赴一处战场的规条,以免同死绝嗣。

  但他必须立马从这里逃出去,兄长的用意虽好,虽也是为他的安全着想,但他已然顾不得了,他早出去一刻,便早一刻时间提醒兄长这次与贺拔岳的会面可能已经被安排成陷阱。

  他望了望戒备森严的营帐,心忖道:“以为团团围住营帐,我便逃不出去了么?未必啊未必。”他这次其实还留了一个后手,带了王思政一起过来,如今,王思政应该已经到了左近。

  他看了看旁边的桌子、椅子。忽然计上心来。

  他走下地去,胡乱将衣裳、枕头等物品拢做一个人形,塞在被子里。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桌子边,取出纸笔,写下两行字。

  他写完,便摊在桌上,取出镇纸石镇住。

  然后将一张凳子搬到桌子上。

  他蹑手捏脚的攀上桌子,踩上凳子。

  在凳子上他稍稍垫脚,已经能够够到营帐帐幕幕顶。

  他掏出匕首,在帐幕顶横七竖八,滋啦滋啦划了一个大窟窿。”

  然后他跃下地面,迅速的钻入床底。

  他随手还有一枚镇纸石,在床下信手扔去,击中桌子上的凳子。”

  凳子当啷啷一声坠落在地,发出声响。

  几名守卫听见响动。

  立即奔了进来。

  一名守卫掀开被子,抓起枕头衣服扔了一地,却见床上已无宇文泰踪迹。不由慌乱道:“跑了。”

  另一名士兵看着帐顶被宇文泰匕首划得乱七八糟的一个大洞,道:“他从上面逃走了,这家伙。”

  一名将士奔到桌旁,发现了宇文泰的留书,拿将起来,念出声来:“诸君地下围定,宇文泰当能自天上逃走。”

  众人都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时抬起头愕然的望着帐幕顶端宇文泰划破的窟窿,如梦初醒,大叫:“不好,黑獭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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