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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正值夏天,太阳烤着大地,橘黄色的阳光映着翠绿的树叶。在不大的中学里,一个身穿蓝白色校服,身材高挑的女生,手机放在耳旁。敛着眉眼,看不出喜怒。

  “曦曦,那什么,你最近还好吧?”一道女声通过手机话筒传过。

  “还好,有事?”白言曦站在班主任办公室外,听着手机那头的话。呵,心里阵阵冷笑,他俩居然没吵架,还有时间给她打电话?突然想起他们还有个女儿了?

  “你快说啊,说正事。”

  “你让我怎么说?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对曦曦多重要?”

  “你难道想瞒她一辈子吗?”

  “可是现在她快马上就要高考了,不瞒着她能怎么办?”

  “妇人之仁!你不知道爷爷对她多重要?”

  “就是爷爷对她重要,才不能跟她说啊!要是让她知道爷爷……”

  果然,打个电话也要吵。

  白言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机那头两个人小声吵着,耳朵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人称。只是,她宁愿不知道。

  “爷爷?爷爷怎么了?”白言曦猛的昂起头,那是一张足以令人惊艳的脸庞。漆黑的眼眸里,带着满满的急切。

  “……”回答她的,确实手机那一头的沉默。

  “说话啊!爷爷怎么了?说话!”白言曦急了,对着手机嘶吼出声。

  “这,这,这……”女声犹豫着。

  “说啊,到了这时候还不说?”男声疾言厉色。

  “曦曦啊,你听我说,别急,爷爷,爷爷他……”女声说着说着便有些抽泣起来。

  “你说啊,爷爷怎么了?”白言曦快急哭了,嘶吼的声音惹得办公室里的老师侧目而视。

  “爷爷他,他不行了,曦曦,他想见你最后一面。在市中心医院一楼26床。”女声已泣不成声。

  最后一面!

  犹如一道闪电劈到了白言曦头上,她楞在了原地。最后一面!爷爷,连你也要走了吗?怎么可以?

  大约花了一分多钟,白言曦平复一下心情,迈步进了办公室。径直走到班主任身旁。

  “我要请假。”白言曦敛下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请多久?”刚才对话他听了不少,大概事情也明白了。

  “一个星期。”她如是说。

  “不行,最多三天。”

  “一个星期。”

  “言曦,现在距离高考只有二十几天了,你又是被学校和年级重点期望的对象,是最有可能考上A大的学生。老师知道你悲痛欲绝,但还是希望你能以前途为重。”

  “最少一个星期。”白言曦的声音,带着不可忽略的坚持和执拗。

  “一个星期你会落下多少功课?你不是不清楚,你甘心读了十几年的书,就因为几天的荒废而前功尽弃吗?”班主任的声音严厉而又不可违逆。

  “我说了,就一个星期,否则,就算你现在开除我,我也要请。”

  “你,”班主任听着白言曦带着决绝和略有威胁性的话语,仿佛听见什么天方夜谭,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好吧,就一个星期,但老师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好自为之。”班主任扯下一张请假条,龙飞凤舞地写下时间和签名,递给旁边的白言曦。

  “谢谢。”白言曦接过请假条,转身走出办公室。

  “言曦,真的就这么重要吗。”班主任瘫在太师椅上,平静地问。言曦这孩子,他了解,听话懂事,办事认真仔细,学习刻苦,从来没和他对着干过。今天怕是戳中她的死穴啊。

  “老师,爷爷是我的命。”白言曦听见恩师发问,迈出办公室的脚步一顿,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

  说完,她大步流星的朝教室走去。她走进教室,右手抄起书包,转身跑除了教室,再也不管讲台上老师的黑脸和全班同学的注目礼。

  爷爷,等我。

  市中心医院。

  白言曦从出租车下下来,急急忙忙地从包里拿出钱,给出租车师傅,没等师傅找钱,就朝医院门口跑去。

  “不用找了,谢谢您。”随着空气飘来了白言曦的一句话。

  “哎,这年头的孩子啊。”刚刚找齐零钱的司机师傅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白言曦把大半个一楼找遍了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爷爷所在的病房。病房前,门掩着她在房门前站着,她的手颤抖着慢慢推开了房门。

  爸爸站在爷爷的左床头,妈妈在一旁抽泣,听见推门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她。

  “曦曦,你来了。”

  白言曦看着爷爷,病床上的他,带着氧气罩,身穿病号服,明明六十几岁的人,苍老得像是八十几的人。她的双脚就如石化般,她害怕,没有勇气迈出一步。

  而此时,病床上的人,朝着她抬了抬手。

  白言曦两步并作一步走到病床边,看着爷爷,鼻头一阵酸涩。不行,爷爷最不喜欢看她哭了。爷爷慢慢拉着她的手,嘴动了动。她强忍着,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凑近了他。

  三分钟后

  白言曦站在一旁,看着医生和护士们进进出出,最后,她看着爷爷被抬进了太平间。

  爷爷走了,她最后一点希望也走了。从小爸爸妈妈一直吵,一直吵,即使在年幼的她和年老的爷爷奶奶面前也从未收敛过。

  从小她都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从不跟爸爸妈妈亲近过,甚至他们都不记得她的生日。

  她记得,三岁那年,他俩吵架,甚至动了手。她不敢上前,就躲在旁边哭。哭得爸爸烦了,就拉过她,在他俩的推搡间,她就撞在了桌角上。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有多疼,只记得晕过去前,血溅在了白色的桌布上,开出了一朵好看的血花。

  她记得,六岁那年,他俩当着她和爷爷奶奶的面吵架,那次吵得狠些,一个动手,拦也拦不住,闹着要离婚。

  奶奶有心脏病和高血压,当场便被气进了医院。之后他俩也不收敛,吵完了又吵。最后,她六岁便送走了奶奶,从此她再也没有叫过他们一声爸妈。

  她记得,八岁那年,她和爷爷回了农村。她被热水烫伤了,爷爷背着她,走了几十里路才到了医院。

  她记得,她每次回去,爷爷都会提前准备好她喜欢吃的东西,给她安排好每天的菜谱。那几年过年都只有爷爷和她两个人过,虽然人少,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她记得亲戚们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好的前途,才能有钱。她想着,她有钱了,就能让爷爷安度晚年,过得好些。于是,她就一直努力学习,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一中。到了高中,她就只能和爷爷来市里了。

  爷爷说,曦曦,对自己好些,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爷爷说,曦曦,你是最棒的。

  爷爷说,曦曦,以后要找个宠着你的男朋友啊。别像你爸妈那样。

  爷爷说,曦曦,活得肆意些,别委屈了自己。

  …………

  爷爷的最后一句话是,曦曦乖,以后为了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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