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知女是父
庄雎扑在地上，五体投地，不停地磕头，“求二姑娘饶命！”
他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的确是吓得不知所措，可他到底是腥风血雨里冲锋陷阵过的人，怎地会轻易就被那封信吓坏了呢？清醒过来后，庄雎就想再搏一搏，只可惜，朱玉颜也并非那真正只有十四岁，养在深闺里的少女，不谙世事，经不起惊吓，也并没有给庄雎反驳的机会。
朱玉颜放走的那一骑一直朝南奔，在入却月城的时候，总算是摆脱了后面的追兵。魏成勒住了马，朝那人的后背瞄了一眼，他的人不是追不上，二小姐吩咐了，放他回去报信，只不能太叫他轻松了。
他调转马头，喊了一声，“我们回去！”
十骑跟在他的后面，再次朝北奔去。
却月城里，那一骑沿路不知道踢翻了多少摊位，狼奔豕突地冲到了朱府的门口，从马上滚落下来。门前左右各三个门吏，忙上前来架起他，“我，我要见牧使！”
朱震的疽痈已经渐好，精神头也好多了，他才见过几个得力的下属，听说随北上的有人回来了，便宣见。
逃回来的这人原是庄雎跟前的近卫，也是认识王世忠的。此时，王世忠坐在朱震的下手，这近卫胆子大了许多，“……庄副使已经被俘，属下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若不是属下跑得……快些，只怕已经被射杀了！”
王世忠朝朱震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朱震那双闪着老谋深算的精光的眼睛，他忙垂下眼皮子。得知了事情经过的他也是格外不敢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女娃娃，竟然能算计得过自己的父亲。
她是何时对自己的父亲都不再信任的？她又是如何得知庄雎并没有真的听命于她的？她又是如何想到要先发制人的？如果不是她派了韩罗追上庄雎，在那个茶寮先动手，今日谁胜谁负实在是难说。
好在，是她先动手了，庄雎并没有先动手，只要庄雎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王世忠曾吩咐庄雎要在巫山渡弄死朱玉颜。
巫山渡是个好地方，水流湍急，两岸险峰奇竣，素有“鬼门关”之称。古往今来，从那里行走的，若是把命丢了，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原是个很好的计划，谁知，最终并没有达成，反而被对方奇袭了。
朱震半晌都没有说话，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女儿天资聪慧，与众不同。也正因为此，他才认为女儿有能力去庇护朱家，又担心她不尽心，这才动用了手段，想用五千骑兵制约她。
十四岁的闺阁中的女儿，哪里有能力驾驭五千悍将勇兵？五千骑兵不过是为了抬高她的身价，待她到了上京，成为她谈婚论嫁的筹码，并未曾想要最终交到她的手里。
可眼下，如同肉包打狗，难道真的就有去无回了吗？
朱震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问道，“你才说有人一直跟在你的身后追赶，到了城门口眼看是追不上了，才放弃？他们离你多远？”
“不过，不过……”那近卫想到自己能够看清为首的那人的眉眼，顿时浑身冷汗直冒，“不足百丈！”
朱震点头，“这就是了，她是想让你回来报信的，亲眼看着你进了城，才返回。”他叹了一声，“不愧是我朱震的好女儿，我这几个儿女里头，她才是最像我的一个。可惜了！”
王世忠也觉得可惜，若二小姐是个男子，天下只怕又是另外一番局势了。
上院之中，很快就得知了消息，小庞氏坐在灯下，几日光景，她眼角已是显出了皱纹来。自那日后，朱震再也没有来过后院了，他书房里又添了个人，唤浣娘，十八九岁，生得胸大屁股圆，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多年夫妻，小庞氏不是不知道朱震此举的缘故。原本，他这些年除了在她的房里，就只要丽娘服侍了。丽娘又不能生养，他是在顾全她的颜面。
不管他现在还能不能让浣娘有孕，夫妻之间已是半点恩情都没有了。
小庞氏不能不急。
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可难保朱震的部下们生出些异样的心。王世忠已经叫人给她传了话来，张孟谈几次在朱震跟前夸二姑娘，只字不提衡皋。
“仪儿呢？她怎么说？”
阎氏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姑娘是接到了口信了，可是庄副使就一直没来信儿了。姑娘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也幸好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啪！”小庞氏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吓得阎氏脖子一缩，余下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不要再帮她说话了，她就是个不操心的。也是我平日里把她照顾得太好了，到了关键时候就半点都不顶用了。”
五千骑兵啊，换谁，谁不心动呢？本是送上门来的一块肥肉，生生被人给夺走了，这边连味儿都没有闻到一星半点。
阎氏多少知道些里头的事，朱玉仪是她从小抱到大的，比起小庞氏来，她更宠着些，也更向着些。小庞氏不是不疼女儿，她还有个更要疼的人，便是儿子。
“王先生怎地就派了庄雎这等不中用的去？说起来要怪也不能只怪姑娘，她一个女孩儿家，什么时候经过这些事儿？庄副使只派人带个口信来，姑娘能做什么？”
朱玉仪这边听到口信的时候，她都没听懂。传话的是小阎氏，船上的一个帮伕趁着她去倒水的时候，递了一句话，“巫山渡，黄昏晓。”
可怜小阎氏还听岔了，听成了“午膳毒，黄昏笑”，以为是说要在朱玉颜的午膳里头下毒，大约是在黄昏时候，这事儿便可以了。
朱玉仪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朱玉颜一个弱质女子，哪里需要五千铁骑来对付？杀鸡焉用宰牛刀呢？
她又从来没有见过庄雎，生平并未把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以外的事放在心上。庄雎跪在她眼前她都不曾认得，便是面对面，她也不可能正眼去瞧这样的男子。小庞氏便是对她耳提面命，到了关键时候，也是个不中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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