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各一方
朱公寺西南厢房内，赵苓儿将叶云青赠送给她的《药草方略》，一字一句，在抄誊，汗珠沿着两颊滴落，赵苓儿抬起衣袖擦拭了一下，继续抄誊。
“小姐啊，你抄写这方略做什么呢，叶公子既然把方略送给小姐，必定是希望小姐留下啊……”
妍儿在一旁放下拿着拂尘在打扫灰尘，端上来一碗燕窝银耳汤汁。
“小姐，你已经一夜没合眼了，还是喝了这碗吧，你看着燕窝都快冷了啊……别让妍儿担心了啊。”
赵苓儿丝毫不去理会妍儿，兀自端端正正地誊写着，就连手臂酸麻，也只是略作休息，便接着誊写。
妍儿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燕窝银耳汤汁受凉，摇头叹息：“小姐啊，我虽然也是女儿身，不过我还真搞不懂小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妍儿，你去把这碗燕窝银耳，给悟明补补身子骨吧，我还要半天差不多就能誊抄好了……你小小年纪，就这样啰嗦，日后我还愁着，谁敢娶你呀……”
妍儿知道赵苓儿取笑她，只得撅起嘴，将燕窝银耳端起来，一跺脚，向悟明的厢房中走去。她出门时候，还向房中忙着向赵苓儿背影，哼了一声。
妍儿气呼呼将这碗燕窝银耳放在悟明身边的桌上，“啪”的一声，瞅着悟明还在闭目养神，专心调息，撅着嘴，揪着她的衣角，气不打一处来。
“悟明啊，燕窝都凉了，再不吃，我可要端给叶公子吃啊。”妍儿直跺脚道，“你跟小姐一样难伺候！”
“啊呀，谁欺负我们妍儿姑娘了啊？”
悟明将经脉中的灵气缓缓纳入气海，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关心地问道。
“悟明啊，小姐这几天把自己闷在房里，不停地抄写那《药草方略》，究竟想干什么啊？哪……小姐不告诉我，你一定要告诉我啊！否则，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啊！”
妍儿实在担心赵苓儿熬夜身体吃不消，心中焦急。
悟明略微皱眉，沉吟半晌，也是摇头叹息：“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估计应该跟叶公子过几天要离开有关系吧？”
“什么？叶公子要离开了吗？”
妍儿突然怔住了，咬了咬嘴唇，神情沮丧，她何尝不知道，这天终究会来临。
可是叶公子走了，小姐怎么办？还住在这寺内吗？难道住一辈子吗？
“叶公子什么时候走啊？”
妍儿这个时候给悟明肩部轻轻做了活血按摩，连忙问道。
悟明长叹一口气，道：“本来呢，一个多月前叶公子就打算回家去了，只是因为我受伤，叶公子放心不下，这不，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啊……”
“哼！悟明啊！你为什么不伤得重一点啊，这样叶公子不就……哼，都是难伺候的主……不搭理你了……”
妍儿急急忙忙离开，匆忙中，按摩手法变味，一把捏错了悟明的穴位，悟明疼了倒吸一口气，不禁微微摇头，看着妍儿生气甩袖的背影，兀自一笑。
不一会儿，他脸上笑容渐渐凝固、消失，眉宇也生出一段愁云，幽幽叹道：“不知道金家有没有对金家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希望赵家一切都好吧，要是有什么事，小姐隐世独居，心里也过意不去啊……我这老秃子已经对不起保隆禅师了，苟活在世了……如今，再也不能对不起金陵赵家了啊……”
傍晚时分，赵苓儿终于将方略誊写完毕，站起身子，揉了揉眼眸和太阳穴，长长吁了口气，看向门外，只见门外却下了毛毛秋雨。
“小姐，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妍儿今天可算是忍住一整天，将想要对小姐说的话，憋在心底。她现在总算看到小姐写完了，在摆放笔墨，终于可以不吐不快了。
赵苓儿不急不慢地翻阅她誊抄的《药草方略》，并且将她对于药草的认知，也写了进去，看着这卷已经完成的《药草方略》，她虽然腰酸背痛，但心底却很满足。
妍儿发现赵苓儿几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于是走到赵苓儿跟前，把她正在翻阅的书卷按下，道：“叶公子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小姐对叶公子的心思，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吗？小姐你要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多久呢？难道一辈子吗！”
赵苓儿看向窗外，那不断敲打窗户纸上的秋雨，听着秋雨拍打窗户的沙沙沙的声音。
“妍儿，那东厢房上不是有我画的那扇壁画吗？也许将来一天，我可以带妍儿过来看看呀……”
赵苓儿说完，向妍儿莞尔一笑。妍儿蹙眉问道：“我说小姐啊，难道这就是小姐真是的内心，难道这就是小姐想要的结果吗？”
“妍儿，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现在我离开家也有一年多了，我一直在想，我不顾爹娘还有大哥，一个人偏安一隅，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赵苓儿忽然岔开了话题。
“小姐，你要是不去说，妍儿替你去跟叶公子说……”
妍儿刚转身，赵苓儿拉住了她，沉吟半晌，道：“妍儿，我怎么能不了解你的想法，可是我、你还有悟明，在这里只是为了避开蛮横的金陵金家……”
赵苓儿说到这里，眼眶也已经湿润：“如果不是金家强逼我爹和我大哥……我爹和大哥，也不会这样逼迫我，这一切都是金家引起……如今我爹都对我发出悬赏了……可想而知，金家现在强逼我爹和哥哥到了什么地步……”
赵苓儿默默地擦拭着流淌出的泪水，道：“如果……”
“小姐！”
妍儿突然打断了赵苓儿的话，劝说道：“小姐，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去阻止和改变。可是，叶公子过几天就要离去，难道小姐带着遗憾和委屈，来度过下半辈子啊？小姐贵为大家闺秀，却为了一个穷书生亲自配药、煎药、试药，这些妍儿都看在眼里，如果小姐都不去跟叶公子说清楚，妍儿都替小姐觉得不值！”
“妍儿！”
赵苓儿抬手捋开挡在她额前的一些凌乱的发丝，心中一酸，道：“不要再说了！你先出去，我想要静一下！”
妍儿欲言又止，她何尝不知道赵苓儿此刻心烦意乱。不过，她更希望赵苓儿和叶公子有个美满的姻缘结局，而不是将女儿家情思锁在心底，而给小姐留下永久的遗憾。
***
夜晚，渐渐深了，窗外的秋雨一直下，淅淅沥沥。
赵苓儿在厢房内，一会儿倚窗凝望，一会儿伏案沉思，妍儿对她的话，久久在她耳边回响，迟迟无法消散。
“叶公子此次离开，终究何时才能相见呢？也许从此天各一方……”
恍惚间，曾经的一幕幕，涌上了赵苓儿的心间……
第一次叶云青湿漉漉身子与她肌肤相接；采药面对狼群的绝望，叶云青却毫不顾忌他被群狼围攻的危险，却只身相救……
赵苓儿思忖：“如果我跟随叶公子一道……不不不……”
赵苓儿立即否定这心思，登时脸颊上涌现一抹绯红，心跳地格外快，噗咚噗咚。
赵苓儿托着腮帮出神一会儿，又不忍心舍去这些美妙的心思。她不愿再想下去，半晌过后，拿起雨伞，黛眉深锁，终究一咬牙，走出房门，外房的妍儿看到赵苓儿做出决定，登时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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