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无人知，有谁知
生活总是告诉我们，不要做那无情人，也不要做那有心人，计较太多，想的太多，生活就很难过下去。
林降此刻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若不是姚老太太打了一下他的胳膊，现在他怕是已经将李子明掐死了。
李子明从林降手里下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有着一个印子，很深的印子。
李子明笑着说道：“我到是以为你早就不在乎这些。”
林降样子虽然是暴怒的但是眼睛却是冰冷的，此刻看着李子明，许久之后才说道：“你不必想了，别说我不知道，便是我知道，也是能与你说的？”
李子明揉了揉自己的脸，说道：“我自然是知道你，所以今日并非我一个人来。”
李子明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又说道：“所以，你便说了吧，也省的你我再纠缠，你也知道我的脾性，今日若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的话我是不会从这个门走出去的。”
林降说道：“你找方丰胤有什么事？”
李子明说道：“你只怕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
李子明慢慢转过身子来，腰微微弯，贴近菀儿的脸说道：“你可知道你要的东西究竟在哪？”
菀儿猛地看向了李子明。
姚老太太这时候说道：“李子明，你今天怕是没有将老身放在眼里。”
李子明说道：“老太太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姚老太太说道：“只是你未免太放肆了。”
姚老太说完之后抬头看向了李子明。
李子明将身子直了起来并且转了过来。
李子明说道：“老太太，如果您也感受过那种被抛弃的绝望的话，也会像我现在这样，呵，或许会比我现在更惨。”
林降听完李子明的话之后，选择了沉默，是的，他始终是亏欠这位三师弟的。
林降看着李子明没有血色的脸和刚才被掐过的留有印子的脖子说道：“当年确实是我错了。”
李子明转身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这似乎是女孩子经常用的手段，但是李子明却用的非常自然。
这一巴掌声音很大，听说往往声音大的并不会怎么痛，但是这个却是一个例外。一个巴掌过后，林降的脸上就是一个很深很深的红印子，嘴角直接溢散出了一些鲜血。
菀儿连忙站了起来，向林降看去，林降连忙伸手出来，示意没有什么事。
李子明甩了甩手，说道：“方丰胤在哪里？”
林降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李子明。
不过显然李子明已经与刚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的他与林降都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只不过林降现在已经渐渐平静。
姚老太太此时说话了，姚老太太说道：“李子明，你还是没有将老身放在眼里！”
虽然今日李子明并没有想到姚老太太会在这里，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仿佛前些日子一人挑了整个快剑堂的不是眼前这位看着他眼睛说话的姚老太太。
李子明说道：“老太太今天看来是非要动手？”
姚老太太哼了一声。
菀儿正要说话，刚说出‘是你’二字来，便被李子明打断了。
李子明接着说道：“那咱就亮亮招子瞧瞧！”
姚老太太高声说道：“也好，今天就看看你们铁三枝的本事。”
眼看二人真的要动手，林降连忙说道：“李子明你今天一定要动手？”
听着这声‘李子明’，李子明冷冷的看着林降，说道：“我今天可不是找你们几位叙旧的。”
“好。”林降大声说道‘好’。
林降向李子明走近，说道：“好，那我便告诉你，只是你可不要后悔！”
这后悔二字说的是带些咬牙切齿。
李子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林降。
菀儿和姚老太太也是看着林降。
此时此刻一切都仿佛因为林降要说话而安静了，彻彻底底的安静了，这风吹过的声音与炉子里的火焰干柴的滋滋声，也消失在了这里。
世上真有这么安静的地方？仿佛一个失声了的世界。
直到血液在血管里汹涌的滚动，一切才有恢复了该有的嘈杂。
林降说道：“方少将军曾对我说，事情办完之后，在北方栖凤坡等我。”
李子明并不说话，依然啃着林降。
林降继续说道：“如果这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方少将军会去的，也就只有这栖凤坡。”
李子明说道：“栖凤坡。”
然后大声地说道：“好。”
转身离去。
对于他来说，今日来这里或许其实也是一种折磨，林降和菀儿都是他不愿再见到的人。
所以他的转身极快，动作极快，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留恋这里的人。
不过，也确实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李子明走了之后，菀儿也坐了回来，嘴里喃喃道：“栖凤坡，栖凤坡。”
林降扭头看着菀儿。
姚老太太说道：“林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降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事情办完之后，我还未来得及去栖凤坡，便又遇到了方少将军，不过这栖凤坡，方少将军是一定会在那里出现的。”
的确，方丰胤是一定会在栖凤坡的。因为将军便在栖凤坡，所以方丰胤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去栖凤坡的。只是今日同李子明说了栖凤坡，他日为这天下却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以及不必要的一些牺牲，不过这也只是后话。毕竟谁会知道，栖凤坡下，栖的不是凤，而是一头龙，一头长着双角的恶龙。
林降说完之后，这间屋子里传来了很轻微的一道声音，这声音极短极小，来自于炉子里。
林降立马走到炉子面前，将炉子打开。
不同于方才在李子明的言语之后打开炉子看到的场面，此时此刻，炉子里的炉火上面，有着的并不是累累的白骨，而是一只只肥到皮肤蜡黄身上流油的鸡鸭。
林降慢慢的将脸贴近往里面看去，除了柴火和柴火灰，里面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奇了怪了，方才还是剥的干干净净的骨头，此刻上面竟然都是肉。
林降用手伸进去轻轻一碰，这可真是叫人吓了一跳，这上面完完整整的鸡的身上竟然掉下来一块肉，被刀切过的如发丝一样薄的有两个手指合拢一般宽大的鸡肉。
若说是鸭肉还可说是刀工好，但是这鸡肉，可就真的是鬼斧神工，诸位吃过鸡肉的应当是都懂得，鸡肉凝成一块，尤其是烤好的鸡，只有掰着的或是切成块的，哪里见过这般的，更别提是发丝一般厚、两手指合拢一般宽。
那片肉从鸡身上掉下来之后，这只鸡身上的所有肉都掉了下来，肉掉到了火里，金黄金黄的油流出使得火焰蹭蹭的涨着。
而肉全部掉下来之后，林降将这鸡的骨架从里面拿了出来，细细的举起端详着。
这骨头还保持着一只鸡的最后的尊严，但是细看之后，会发现这只鸡骨上面有着一道道细而微小的痕迹。
林降将炉子里面掉下来的肉片拿起来一片，在骨头上比划着。
肉片的边缘刚刚好与这痕迹重合。
林降转身从台子边取出来一张往常用来包鸡鸭的纸，又走回到炉子边。
一只手伸进去一敲，旁边的另一只鸡身上的肉也掉了下来。
就在这瞬息之间，林降的手一伸，将这鸡肉全部接到了纸上。
然后林降又将这只鸡的骨头架拿了出来，将这些东西拿到了菀儿与姚老太太面前。
菀儿正要说，但是忽然看出来了这其中的奇特。
至于姚老太太，更是在这只鸡一拿出来的时候，就看出了什么东西。
姚老太太说道：“没想到这老东西也出来了。”
林降说道：“若是没错的话，便就是他。”
姚老太太将鸡肉取出来一片，放到了嘴里嚼了嚼，然后朝身旁吐了出去。
姚老太太说道：“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
菀儿好似也反应了过来，说道：“真的是那人？”
菀儿的手慢慢紧握。
林降说道：“想不到三师弟竟然会和他混到一块去，他怎敢，怎会！”
这句话的最后，林降明显有些激动。
是的，他的师弟怎会和这人混在一块。
从前，就是他，杀了林降师兄全家，带着当时朝廷驻边的跑马兵，踏平了这个一点都不大的门派。
这个人的刀法十分精细，精细到分毫之间，而他的刀也很精细，或者可以说是袖珍。
而这个人喜欢分尸，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将一个人杀死，然后切割成一片一片，最后再慢慢的拼成一个完整的人，便仿佛这个人没有死掉一样，只是躺在地上或者是坐在地上。
可是李子明怎么会和这人一起，林降想到了这里，手也不自主的紧握了起来。
林降缓缓的说道：“匪七。”
这只是区区的两个字，林降也只是缓缓说出，但是其中的恨意却是，让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炉火已经熄灭了。
倒不是因为此时林降散发出来的恨意，而是炉子里面的鸡鸭肉全部掉了下来，盖灭了炉中的火。
这肉掉落固然会有油被烧出来然后助长火焰但是肉太多便仿佛一个毯子，密不透风，只会将这火盖灭。
这可算是忽逢旧人？
便算是吧。
菀儿说道：“李子明他怎会！”
菀儿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
姚老太太看了此时二人一眼，心中叹了口气。
姚老太太说道：“你们可莫要做什么傻事，这老东西与我也只在五五分之间，我已经失去了一位孙女，我可不愿意在将外孙女、外孙女婿也一并丢了去。”
林降与菀儿陷入了沉默。
生活或许总是有这样的苦痛。曾经亲切挽手的兄弟变成仇人，而仇人一直是仇人，这世上或许只会多仇人，爱的人只会一个个减少，就像洗澡时身上用的皂子，只会越用越少。
屋内的三人此时可谓是各有各的心事，而在据这里很远的一个地方，则有两位，同样行头同样心思如此刻三人同样沉默的人。
这二人便是周巧巧与魏杰。
二人刚从关外回来，未曾想还是没有如实赶回来。
要怪也只能怪这天气，怪二人有一副好心肠。救了一队遭遇雪崩的商队，而耽误了时间。
当他们过了关，便只收到了皇帝已死，方丰胤不知所踪的消息。
不过，也是有好消息的。
好消息便是将令出现了，但是不在二人预想的皇城，而是在华朝中部然后还要再中部的一个叫做狗镇的地方。
这地方周巧巧与魏杰曾经都去过，而且对于这个地方，都有着感情。
只不过这种感情即使是在美好的回忆里也算的上恶心，便是偶然想起，也会俯在地上呕吐不止。
狗镇本来不叫狗镇，原来叫做落凰镇，因为传说这里落过凤凰，直到后来狗路过这里也只能吠三声，这里才改叫做狗镇。
常说鸡犬之声互闻，农林茂盛为桃源之地，而反过来连狗也只能吠三声的地方就叫做山隘之地。
狗只吠三声，可不就是嫌弃的意思？
更何况，这里又是充满了凶杀的一个地方。
只因这里的土地是红色的，这种红色并不是土地本身的红色，而是无数人的血浇灌在这里，才有了红色的土地。
这里就是周巧巧原来的夫家所在的地方，而这里的人当然都是她杀的。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杀过人，便是杀鸡杀猪都没有的人，忽然杀了一个人，自然会红了眼，因为她内心害怕，而越害怕死在她手上的人就越来越多。
于佛家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反过来也可以知道，拿起屠刀便是立地为魔。
那个时候的周巧巧的眼中，所有人都该死，所有人都有罪。
所以血一直流到了村子外面。
直到魏杰路过这里发现了坐在地上拿着刀的周巧巧。
那是周巧巧这辈子最后美丽的一次。
从此之后，便只有卖猪肉的大档主周巧巧，传说中遇到了神仙的周巧巧，其实，周巧巧是见到了魔鬼，心中的魔鬼。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二人都沉默了。
对于周巧巧来说，那个地方，是已经忘记了的。在周巧巧的世界里，华朝地图上，那里便是空了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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