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暗流

　　桃源星　　部州大陆　　江南港


　　当自治区党委会全票通过的总动员令下达到这里的时候，这座桃源星第二大港口城市也立即召开了紧急党委会议，开始具体部署进入战争的全部工作。尽管事发突然，时间很紧，但是凭借桃源星各级官员的高效率和系统支撑，各部门还是在会议上就拿出了自己部门的计划。


　　然而在会议结束后，一场两个人的“串门聊天”已经在江南港市委副书记孔易平家里开始了。


　　太祖曾经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桃源星的官场虽然表面一片平和，然而也逃不开这样的宿命，平静的湖水下暗流涌动。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不至于影响普通人的生活，但也是一场看不见的惨烈。逐渐，为了能够相互照应，有共同诉求共同目标，或者是共同出身的人会聚集在一起，相互帮助，相互提携，形成自己的所谓“派系”！


　　严格来说，这些派系争斗，一般并不会直接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因此并不为多数人所知，齐全的社会构架，一般也不会影响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而且在这种争斗中，通过竞争和优胜劣汰，将那些过于天真，无能，不适合在官场混迹的人淘汰出局，确保这些现役官员都是经过斗争脱颖而出的政治老手。对于官场而言，也算是确保整体的素质了。所以作为桃源星的历代负责人，从华平开始，对于这些私下的明争暗斗，都保持了看戏的状态——只要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就随他们折腾去。


　　然而在这些派系中，只有一种是历任自治区的掌权者不能容忍的，而且已经形成了惯例——本土分裂派。


　　跟地球的联络中断后，没有人怀疑过这种“桃源星独立”的思想会在整个桃源星开始蔓延，而且由于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重开龙门，这种思想甚至有可能在某一段时间成为主流思想，因此，将其扼杀在摇篮中是很有必要的。


　　而比起民间的思潮，更加危险的就是在干部队伍中有这样想法的人，毕竟桃源星干部的补充也很快都来自于当地出身的公务员。


　　如果民间舆论失守，只要没有作死的人，自治区最差还可以自己秘密执行开门任务。但是一旦官场内部失守，那么很可能桃源星就会真正的开始独立进程，在这条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对于官员的审查，考验和各种政治学习一直都是高层最为紧张的问题。而纪检委对于各级干部的考察，也专门有针对这方面表现的评估。一旦被发现有这种倾向而上了他们的黑名单，那么就有可能前途无望，最后只能在基层某闲置混吃等死。而比较严重者则上报总书记孟学功，由他判断是否需要进行“最终处理”。


　　同时，在干部选拔方面，历届的上级也有些明显有些偏袒那些家庭亲人还在地球那边的干部，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希望他们因为私人原因能够尽全力去开门。这当然也让不少出身于桃源星本土的干部们感到不满。不过，他们实际上也并不着急，残酷的官场让他们早就锻炼得城府很深，哪怕是再激进者也懂得将自己隐藏的很好，而且所有人都十分清楚——随着那些“地球本土派”的中老年干部数量越来越少，这些“桃源星本土干部派”新生派的年轻干部比例越来越高，等到将来华平，钟新武，徐浩同，成渊等人都先后死去后，最终掌权的肯定是他们。


　　不过尽管信心十足，他们也有一个最害怕的事情，那就是龙门的重新开启——一旦同国内联系上，那边肯定会全面恢复移民和控制，到时候干部调任，不少人估计会离开这里优厚的待遇和惬意的生活条件，回到早已经被疯传得“民不聊生”的国内“艰苦环境”任职。


　　所以尽管不敢明说，也不敢明显的表现出来，但是每一次的龙门开启实验，这些人平静的外表下都私下捏了一把冷汗，期盼着这次开门的失败。不过看到丁烈成和孟学功等人无论多少次失败，都在继续一边建设，一边开门，这些人都觉得心脏快要受不了了。


　　如果就这样平平无奇的开门，那么他们就算再不乐意，也不敢出来反对，甚至不敢表露出什么反对意见——毕竟就算是他们自己内部，想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爬的也大有人在。


　　然而，当动员令下达之后，两个关系密切，已经算是这些本土派中坚力量的人之一的两人已经从中看出来了什么。


　　作为主人的孔易平，表面平静，实际上内心却早已经波涛汹涌的看着这个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和同僚——自治区部州开发计划委员会副主席何通明。


　　两人是交心的朋友，一个学校的同学，而且他们都有理由相信，对方都有自己的把柄，一旦被抖搂出来，大家一起完蛋。


　　而当何通明上门的时候，孔易平却很意味深长的在一旁的虚拟屏幕中放出了历史书上的一页——“东南互保”


　　何通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大方的坐了下来。


　　“要下动员令，军方估计已经坚持不住了，这在咱们桃源星还是第一次。”


　　孔易平压制住自己的兴奋，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动员令另有意思！不单单只是对付异界土匪这么简单的！老何，你怎么看？”


　　何通明冷眼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这背后的目的，丁主席和孟书记不是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吗？就别明知故问了，反正这场‘大战异界土匪’本身就是一场失控的作秀而已，真正的明眼人一目了然。”


　　孔易平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丁烈成是尝到甜头了，对于那些想要开门迎接中国政府的人来说，阻止桃源星走向自成一系的最好办法就是找敌人，只要有了敌人，人民也好，我们这些干部也好，就必须‘紧密团结’，必须‘同仇敌忾’放下一切政治主张，个人主张。所以才有了叶英叛乱时候的大动作，也有了之后的马力全开生产武器装备，再加上现在明知道龙门二号开启，却采用直接攻击而不是先谈判，稳住对方的结果。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们选择了‘最有利’，而不是‘最恰当’的手段来解决！”


　　何通明从一旁拿起一个当地产的水果，有些陶醉的闻了一下，或许这种独特的味道他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地球上的同胞们是无法接触到的：


　　“桃源星太富足了！2000万现代人带着所有的高科技和建设完备的基础设施，享受一整个星球，和2亿3000多万封建铁器时代人（桃源星土著总数）的供奉和仰望。这日子过的，谁还想去和地球那边的人分享？谁还想把那边的大国对抗引入这边，每天过在沉重的使命之下？如果说还有了吃饱喝足后的下一个精神需求，必然是星球独立，建立新的未来，远比回归地球，寄人篱下，听人差遣要诱人的多。如果没有个敌人隔三差五的来‘捣个乱’，军队凭什么保持那种规模？老百姓凭什么要去怀念地球上强大的国力支持？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最终目的——让我们生活在危机中才能想起另一边强大的国家做后盾，才会全力支持开门的计划。说实话，这政治工作做得可比天天喊口号或者学习那些讲话内容强多了。”


　　“燕晓峰和邹东明可不是找了两个无能之辈来接他的班，他们很清楚目前桃源星最大的隐患是什么？绝对不是什么外敌！有仗打，老百姓才会团结，军方才能不间断的投入，保家卫国，这比任何对军队和老百姓的政治工作都有效。同时对敌人强大力量导致的作战艰难程度，又让军方和他们牢牢栓在一起。而真正最高明的莫过于现在的动员令了。”


　　孔易平打开了自己的数据投影：


　　“桃源星原本的军队数量是20万，虽然有不少战损，但是并未伤筋动骨。根据丁主席的动员计划，我们要在一年内立即扩军到50万，甚至可能还要继续扩大规模。而我们的敌人，根据我了解的情况，已经陷入了消耗战的泥淖，要消耗完他们，这50万人绝对是过多了，还不包括那些配套生产的武器弹药，装备之类的。最主要的是，我听工业部门的老程说了，在他们下的订单中，有一种装备比较特殊——防辐射服，而且是大批量的生产。如果这次动员令就是把整个桃源星变成一部体系完善的战车，而且他们实际上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东西，他们的目的是……”


　　何通明打开自己的投影设备，龙门二号已经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道大门可不是用什么鸟人的方式开的，而是货真价实的使用和龙门一号相同的手法，也就是说，5年之内，没有手段可以关闭他。想想看那个世界吧，比我们先进的多的设备，装备，甚至还有可能当地人已经遗弃的各种绝版的文献资料数据。甚至还有传闻，那位神秘的女博士还有和她一样水平的人藏在那里。5年的时间，就算是捡垃圾，也能让我们在那里收获颇丰。更何况，我们还有鸟人开门的技术。”


　　“战争时期，我们是交战的一方，如果不能直捣黄龙，摧毁敌人的老巢，那么这场战争就不算是最后的胜利。天启城第二次被毁，贺州大陆一片混乱，到时候无论是军心民心都会支持我们将战争进行到底——但是仅凭一个桃源星的力量想要彻底解决对方，绝对不够，我们又是需要地球那边的全力支持才行。哪怕是再想独立的家伙，在这种情况下，也会盼着自己有个后援，而不计一切代价开门的。”


　　“不仅如此，一旦大门打开了，另一边的政府就会发现这里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筹集好了兵源，装备，甚至已经提前帮助他们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桥头堡，没有理由不继续征服下去。然后，新的移民填补进入桃源星，而桃源星的广大青年们却在远征另一个世界，当他们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口结构又发生了变化。希望独立的人又成了极少数！而这些人浴血奋战所保卫的国家，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他们的‘政治学习’，抹杀他们想要独立的想法。”


　　“完美的计划不是吗？以桃源星这里的人民为代价，向地球上的政府谄媚邀功。虽然我也清楚，一个国家，最危险的事情，并不是有一个强大的敌人，而是没有敌人。不过他们的做法还是太过于狠毒了！”


　　孔易平的脸上出现了怒容，何通明却一脸镇静的说道：


　　“只可惜他们玩脱了！他们自以为情报准确，但是敌人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现在停留在天启城上的太空战舰就是个好例子，和我们自己的空中战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现在已经到了现役军队完全不够用的状态。战争发生在神州和贺州，一旦这两个地方被摧毁，事后却需要部州和泸州提供最大的援助，明明部州和泸州的开发程度都十分有限，为战争效力又会严重拖垮次两地的发展速度，上次一个叶英叛乱，军火恢复生产已经严重制约了我们……哎！”


　　何通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发展多好，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发展科技，蚕食土著国家，吸收和消化移民，完全忘记地球那边的破事儿，也不用再想着开门的问题。至于我们的‘敌人’嘛，那些‘异界土匪’已经千里迢迢给我们送来了，我倒是不介意让他们在贺州大陆占据一隅之地。反正以他们打一枪少一发子弹的状态，怎么都没办法和我们完备的体系相比……”


　　“你敢这么说，马上就会被扣上一个分裂分子嫌疑的帽子，然后声泪俱下的质问你，那些被困在龙山基地的官兵们呢？你知道他们的家人等了多少年吗？”孔易平笑着说道。


　　“20年了，他们的家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他们的生活，该改嫁的改嫁，该分家产的分家产。要是他们突然回来，才是给他们的家人找麻烦。再说那里家人在桃源星的人数不过1万人不到，为此要2000多万桃源星人民跟着一起受牵连，绝对不行。至于分裂，我很理解那些家庭还在地球上的老家伙们，他们成天假装着那边还有人在等他们，还有什么使命。好让自己站在一个政治正确的地方，更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们恐怕到死都不肯承认桃源星已经实质上和地球分离并且独立了，而且大部分人也比较享受这种没有负担的安逸日子。我们的追求应该不再是回去玩什么国家的崛起，而是应该脱离那种大国争霸，一心向着人类的未来发展，去探索出一条新路。”


　　何通明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知道又如何？你敢抗命吗？”


　　“老孔，你别激我，我可不是那种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公然抗命等着上面的撤职查办这种蠢事儿咱们可做不出来。但是，现在也是时候了……”


　　何通明的眼睛露出了一丝诡异：


　　“虽然我不会抗命，但是我可以确保这个动员令即使开始执行，也没办法在短期内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


　　孔易平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我已经和泸州的老宋，老郭都交流了一下，他们的看法和你的一样，部州大陆和泸州大陆没必要去加入这场由那些地球派的人挑起的战争。当然，我们会接收来自神州和贺州的同胞，给他们好的生活，让他们不用再去那两块大陆送死，同时都会遵照命令去执行动员令。但是很多不称职的干部出了错，或者是AI系统出了点什么问题，这属于不可抗力不是吗？如果前方得不到补充，那么战况将僵持下去，甚至朝着对我们不利的状态发展，甚至天启城都有可能被敌人彻底占领，那样，借着战败的追责，现任的领导层必然会大换血，而那些地球派的人目前还没有能够继任级别的，但是我们有。事后我们在总结原因的时候，也可以归罪于天启城以及龙门消耗了太多的资源导致我们准备不足。至于那些异界土匪，一群末世来客，就算他们暂时占据了一块地方，也没办法恢复生产。对付他们最好的手段并不是军事打击，而是用我们的物质优势去分化瓦解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或者成为为我们打工的人而不是敌人。”


　　何通明点了点头，然后语重心长的提醒道：“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咱们也要小心点，丁烈成他们玩脱了，起码还有军方和两个大陆给他擦屁股。咱们要是玩脱了，可是没有任何后路的。要知道，我甚至从一些新入职的年轻人那里听到他们私下的闲聊中偶然发现，他们甚至觉得，我们应该直接单方面和那些异界土匪谈判，结束战争，甚至可以和他们和平共存，共同建设桃源星，甚至可以直接背后给丁烈成他们捅刀子。这种人当初就该和顾寒志一起去泸州饿死。确实，我们和他们的想法不同，但是那些异界土匪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能利用，千万不能和他们扯上太多的关系。我们要的是桃源星的独立，而不是在被消耗完了所有的军力后，毫无反抗之力的成为那些异界土匪的奴隶。”


　　孔易平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既不能让丁烈成他们取胜，也不能让他们彻底失败。现在我们也好，丁烈成也好，甚至是那些异界的土匪也好，实际上都是在同一条钢丝上跳舞，但是最后留在上面的只有一个人……”


　　与此同时　　神州大陆　　尖端科技研究所


　　同战火连天的天启城和贺州大陆不同，这座桃源星科技的最高学府，现在一片安静。主要人员都已经疏散，人去楼空，只剩下大约一个连的警卫部队在这里看守设备。由于本身这里是属于一片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地区，也没有什么人会来，理论上倒是也不用太担心。


　　不过这个连的官兵们还是有些担忧——万一敌人得到了情报，以为这里还是科技中心而发动偷袭的话，虽然他们什么科技都得不到。但是，留守的官兵只怕没有一人能跑得掉了。


　　所以当他们通过雷达发现几个大型物体正在靠近的时候，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还好军方的无线电还在使用，在确认了对方来自709旅坠毁的两条战舰之后，这些留守官兵才放下了心。然后吃惊的看着几条“铁皮船”一样的巨大金属物体悬浮在半空中，搭载着所有的士兵和伤员还有大批物资进入了研究所。


　　留守连队的官兵们急忙开始帮忙转运伤员，运送物资。连长赶到现场，向着赵毅少将敬礼：


　　“首长，我部奉命听从安排！”


　　赵毅从“铁皮船”上跳了下来，似乎身上受了点伤，原本灵活的身手现在却显得身体有些不灵活，呼吸很重，还能看到嘴角的血迹。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了身姿，以一个标准的军姿对这里留守的连长命令道：


　　“从现在起，尖端科技研究所，由我来指挥，上级的命令应该已经就到了，你们立即把现有设备和武器的库存清单找出来，我需要查看一下现有设备。”


　　“是！”连长急忙转身回去取（涉密文件，只许观看，禁止上传个人电脑）


　　赵华蕾的三维投影出现在赵毅身后，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赵毅却严肃的转过头，以军人的口吻命令道：“马上联系天启城和海蓝港的指挥部，通知我们已经抵达了尖端科技研究所，开始下一步的部署。另外，要他们实时报告一下敌人太空战舰的情况。”


　　“爸……副司令!”赵华蕾一脸为难的说道：“咱们现在就剩下这么点残兵败将，战舰都拼光了，您还想着要把她打下来呢？”


　　“打不下来那条战舰，这一仗咱们就始终没有胜算，鬼知道他们的能量能坚持多久。”赵毅严肃的说道：“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方案！”


　　他转头对一旁的李诗涵的三维投影说道：“马上联络北府要塞，我要知道目前要塞能够使用的人员和装备，通知709旅旅长和政委，我现在需要709旅所有特种人员和大型晶体做好出动准备。”


　　“是！”


　　李诗涵刚去联络，赵华蕾就一脸焦急的报告：


　　“副司令，刚接到天启城的通知，敌人的空中战舰——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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