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节 兄弟十人

　　洪秀全红光满面，他似乎感慨万千：“十三年前，我在梦中返回天国，受阿爷点化警醒，从此幡然醒悟，明白肩上所负重任，七年前，我与云山从广东来到广西传教布道、图谋大事，陆续与各位兄弟相识相交，筚路蓝缕、坎坷经营，幸得众兄弟与我诚心共奉阿爷、同襄大举，如今，我等聚义数载，已成气候，阿爷阿哥又派遣圣灵使徒下凡相助，由此可见，时机已熟！现在，教内兄弟姐妹从四面八方不断赶来，光是抵达金田村者就有一万余人，其余各部亦是络绎不绝，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我等犹如背水结阵、有进无退。秀全忝为阿爷次子，在座众兄弟又与秀全肝胆相照、情同手足，自然也都是阿爷和阿妈的崽了！起事之初，首义之人即我等九个！我等此番举义起事，成则可不负阿爷阿哥诏命，建立人间天国，解救天下苍生，大家也能共享富贵；不成亦当舍生取义、杀身成仁，魂升天国后无愧于阿爷阿哥！秀全觉得，我们九人当在阿爷阿哥面前设盟立誓，从此勠力齐心、同生共死！”


　　“好！”杨秀清大声赞同，“二哥所言极是！桃园结拜，刘备为首，梁山聚义，宋江当先。我们九人既勠力齐心、同生共死，亦当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座次才好。”


　　“不错！不错！”萧朝贵、秦日纲、韦昌辉都连连附和。


　　正在喝汤的夏华差点儿把嘴里的汤水喷出来，他心里暗想：“啥？结义？靠！真是农民起义！做事充满浓浓的水浒梁山风格！九个人？这么说也包括老子？日！老子真是上贼船了！”


　　随着洪秀全的提议，兴高采烈的杨秀清、萧朝贵等人已经忙碌起来，先把四周墙壁上的字画都撤掉，换上了天父耶和华和天兄耶稣的画像（夏华看着那两幅画像，心想：这帮家伙到底从哪里弄来了上帝的画像？这上帝为啥长着黄头发却又是黄皮肤？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然后摆上白饭清茶进行供奉（夏华看着这一幕，在心里无力吐槽：这简直就是中西合璧、不土不洋嘛！）。在洪秀全的招呼下，包括夏华在内，众人离开坐席，齐齐跪倒在耶和华和耶稣的画像前，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夏华一边磕头一边啼笑皆非：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用中国人祭拜中国本土神灵的方式来祭拜西方的神灵？），跪拜磕头完毕后，洪秀全开始排定各人名次。洪秀全此时三十七虚岁，冯云山三十六虚岁，杨秀清二十八虚岁，萧朝贵三十一虚岁，韦昌辉二十八虚岁，石达开二十虚岁，秦日纲三十虚岁，胡以晃三十九虚岁，夏华二十三虚岁，自然不能按照年龄大小进行排列，洪秀全便按照创教、聚义先后顺序以及贡献功劳大小进行排列名次，由于耶稣是上帝长子，因此洪秀全排名第二，冯云山排名第三，杨秀清排名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依次是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胡以晃，夏华排名第十。需要注意的是，这是“人间排名”，至于“天国排名”，洪秀全当初已经公开宣布：天阿爷耶和华和天阿妈圣母玛利亚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耶稣、次子他本人、三子冯云山、四子杨秀清、小女儿洪宣娇，这是不能轻易更改变化的。——正因为洪秀全如此信口开河，他创建的拜上帝会除了几个主要名词来自基督教外，其教义体系几乎跟正宗基督教毫无关系，所谓的“拜上帝会”在本质上就是洪秀全在道听途说一些基督教的东西（并且他还理解错误很多）后加上中国本土的传统神话以及他本人天马行空的想象最终糅合形成的一个披着宗教外皮的不伦不类的东西，比如，基督教的基本教义是“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洪秀全却想当然地认为这三者的关系是父兄子，说到底，他是一个中国人，从小耳闻中国本土的传统神话，便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那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神灵关系不假思索地套到了圣父圣子圣灵的头上，在基督教人士看来，拜上帝会的这套东西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因此，后世的史学家和西方宗教人士从来没有认为拜上帝会是基督教的在华分支，英国人富礼赐（太平天国时期的英国在华外交人员）曾这样说，“如果教皇能治洪秀全的罪，早就把洪秀全绑在十字架上烧死了”。太平天国兴起后，教皇庇护九世得知此事时大喜过望，在庇护九世看来，如果太平天国成功了，中国这个领土面积世界第二、人口数量世界第一的大国将会成为基督教国家，基督教一下子增加了四万万教徒，对于基督教而言，这是何等的大喜事，基督教在全球的扩张、实力、势力、影响力都会因此而攀登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心花怒放的庇护九世急忙派遣特使从欧洲来到中国，考察太平天国和拜上帝会，面见洪秀全，结果…用后世网络语言说：亲眼目睹了太平天国、拜上帝会、洪秀全后，教皇特使们的心里简直有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之后，教皇根本不承认洪秀全是基督教徒，也不承认拜上帝会是基督教在华分支，更不承认太平天国是基督教国家。太平天国兴起后，西方列强本来还是比较倾向太平天国的，毕竟“太平天国和自己属于同宗同教的国家”，太平天国高层在试图跟西方列强建立合作关系时也口口声声地说“我们都是上帝的子女”，但是很快，西方列强就搞明白了，这个太平天国在宗教上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家人。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基督教共有两大重要节日，一是圣诞节，一是复活节，但洪秀全压根不知道这两个节日，拜上帝会和太平天国也从来没有把这两个节日定位法定节日，洪秀全倒是自行创造地制定了六个“宗教节日”：正月十三的“天兄升天节”、二月初二的“报爷节”、二月十一日的“天王登基节”、三月初三的“爷降节”（杨秀清第一次伪装天父附身下凡的日子）、九月初九的“哥降节”（萧朝贵第一次伪装天兄附身下凡的日子）、七月二十七日的“东王升天节”（杨秀清被杀的日子），这六个节日跟基督教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除此之外，如果翻开拜上帝会和太平天国的历史资料，会产生一种“在看三流玄幻小说”的感觉，因为洪秀全、杨秀清、冯云山等人的军政官职和宗教头衔都堪称“超时代”，又是风云雪又是雷电霜，堪比后世网络游戏里那些烂俗到家的游戏人物名字，比如杨秀清是“圣神风”，冯云山是“云师”，如此荒诞而滑稽的风格，岂是基督教的教义？


　　结束这个充满浓浓的水浒梁山风格的仪式后，众人再度入席就坐。洪秀全爽然大笑：“愚兄上有阿爷阿哥天灵庇佑，下有诸位贤弟鼎力相助，大事必成矣！”


　　“大事必成！”众人无不豪情万丈、满面红光，仿佛万里江山唾手可得，富贵荣华已在眼前，只有“老十”夏华在心里暗暗地想道：“可拉倒吧！同甘共苦容易，同享富贵就难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太平日，王杀王’！老子暂时上了贼船，但可不会跟这条破船一起沉掉！”


　　饭后，众人又商谈了一些其它细节，比如军规纪律。根据洪秀全、冯云山、杨秀清以及夏华的制定，太平军设定五大军纪以及若干小军纪，五大军纪是：


　　第一，坚决服从命令，严格执行命令，违令者斩；


　　第二，不得伤害无辜百姓，必须与民秋毫无犯，违令者斩；


　　第三，一切缴获都要上交圣库，违令者斩；


　　第四，与敌交战时有进无退，不得临阵退缩，更不得临阵脱逃，违令者斩；


　　第五，不得变节叛变、投靠清妖，违令者斩。


　　另外，杨秀清提议建立细作机构，即后世的间谍部门和情报部门。洪秀全欣然同意并且就让杨秀清负责此事。


　　最后，众人确定，先建立五个旅和一个“天王卫队营”，每旅下辖两团，一旅约三千人，五个旅共约一万五千人。于是，由于夏华，番号也出来了。五个旅分别是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旅，五名旅长依次是：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胡以晃，秦日纲担任洪秀全卫队营营长（即羽林军司令）。太平军总司令为洪秀全本人，副总司令为杨秀清兼任，总参谋长为夏华，副总参谋长为萧朝贵兼任。冯云山不担任军职，只担任政务文职，他自然会是“天国百官之首”。


　　太平军的总指挥系统由此正式诞生，夏华混了一个“总参谋长”，没实权，负责出主意，跟军师差不多。稍微值得一提的是，太平军从来没有自称“太平军”，而是自称“天军”“圣兵”，清廷、清军、湘淮军则称其为“发逆”“粤寇”“贼”“匪”，至于“长毛”，属于中性词，既没有褒义也没有贬义，因此，普通老百姓当着太平军面叫他们“长毛”是不会被他们砍的。


　　“虽说金钱是万恶之源，但干起事来还真离不开这个万恶之源啊！”夏华真是烦恼无比，他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跟着洪秀全一条道走到黑，他早晚要独立单飞，但麻烦是，他想实现这个计划，就必须要拥有自己的嫡系力量，最起码的是一支听命于他的军队，拥有军队才能安身立命，才能开拓地盘，才能发展壮大，只不过，招兵买马、训练士卒、拉拢人才、购买或者制造武器装备、储存囤积物资…样样都离不开一个钱字。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夏华没钱，他身上只有七八张面额不一的毛爷爷和几个钢镚，别说不能花，就算能花，只顶几顿快餐钱，用于组建军队简直是痴人说梦。夏华记得，清末时一个绿营兵每月军饷约2两白银，湘淮军待遇超过绿营兵，每月军饷约4两白银，此时1两白银可以购买约60斤大米。这里牵扯出一个问题：古代1两银子等于后世多少元人民币？历朝历代的1两银子的价格自然是不同的，专门地研究夏华此时所处的清末，1两白银等于后世多少元呢？后世很多人以大米进行本位计算，认为大米的价值可以作为古今钱币的通用标准，实际上，这是不科学的，因为古代的一些值钱东西放在现代是不值钱的，古代的一些不值钱东西放在现代则是值钱的，比如大米，大米在后世十分廉价，因为科学技术的进步，后世农业的粮食产量远远超过古代，大米自然物美价廉，但大米在古代属于“高档食物”，古代平民不可能像后世平民那样顿顿吃大米饭，面粉等物也是一样的。根据夏华的切身体会，在清末，粮食很贵，一斤大米比一斤肉还贵（这在后世是颠倒过来的），不仅如此，布制品、针织品、印刷品等后世常见物也都很贵。由于生产力和购买力的不同，古代钱币和现代钱币难以计算出一个准确的换算比例，“1两银子等于多少元人民币”实属一个伪命题。这么说吧，夏华想组建一支军队，肯定不能亏待自己麾下的将士，肯定要给予优厚待遇，那么，夏华起码要给一个普通士兵一个月发5两白银的军饷。一个士兵一个月5两白银，一万士兵一个月就需要5万两白银，一万士兵一年就需要整整60万两白银。作为参照，第一次鸦片战争前，清政府国库财政收入最高峰是乾隆年间，一年约4000万两白银；太平天国起义十四年，清政府为平定太平天国，十四年累计耗费了约1.7亿两白银。夏华到哪里弄这么多银子？他反复地绞尽脑汁：


　　跟洪秀全要钱？算了吧，洪秀全也没几个钱，他的“圣库”满打满算就二三十万两白银，老子就算去当圣库管理员然后中饱私囊、大肆贪污，也捞不到多少钱；


　　做生意？经商致富？还是算了吧，老子现在能卖什么东西？什么都没有！就算能做生意，敛财速度也太慢；


　　开矿？纯属扯淡。老子在后世既不是地理学家也不是国土资源部的官员，哪里知道广西境内什么地方有什么矿，况且，开矿需要四样东西：启动资金、机器设备、技术专家、时间，老子一样都没有；


　　盗墓？这个勾当虽然罪恶了一点，但如果真能搞到银子，对死人不敬也无所谓了，不过，这个办法貌似同样行不通，老子哪里记得那么多古墓，老子又不是摸金校尉，慈禧好像现在才十几岁，五六十年后才死呢，老子没法挖她的墓，清朝皇帝的坟墓都在北方，根本挖不到；


　　学习爱迪生，搞科学发明，靠专利致富？这个也算了吧！老子发明什么？老子又能发明什么？老子又不是理科天才，上学时学到的那些理科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并且眼下又没有条件可以让老子搞科学发明。


　　夏华搜索枯肠、冥思苦想，越想越烦恼，越想越沮丧，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但需要大量的银子，并且还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弄到大量的银子。夏华必须“一夜暴富”，最麻烦的是，夏华急需的这种“一夜暴富”可不是中彩票那种飞来横财能比的，买彩票中个五百万，用于个人吃喝玩乐、逍遥快活是够了，但用于组建军队、进行战争完全就是九牛一毛。组建军队、进行战争的消耗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所需钱财的数字大到了惊人的程度。夏华现在起码需要五十万两银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烦！烦！真他妈的烦！”感到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的夏华忍不住仰天长叹，“老子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在短时间内捞到大笔银子呢？老天爷啊，给老子掉下一吨金子吧！只要不砸到老子就行了！”夏华苦笑不已，穿越到陌生时空后如何快速地发家致富？这真是一个大难题。


　　因为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夏华足足在那把刀架到他脖子上后五分钟才发现自己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我靠！”夏华吓得差点儿跳起来，仔细一看后，他心惊肉跳、手足无措，“洪阿姊，你这是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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