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迷途 第一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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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闷雷般的巨响从天际滚来，其势有若天崩地陷，世界末日，那是黄河水位陡然间暴涨，洪峰已临
感受到这天地之威，人群中均带恐惧之色，不敢想像一旦决堤会有什么样的灾难临头田丰脸色苍白，振臂呼道：“是好汉子的随我上堤”
甄逸双腿发软，只恨不得肋插双翅马上飞回邺城，实在是不想跟着田丰这个疯子去冒险，心想自己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好端端置身险地，如果上天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那么打死也不会出门，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锦绣前程？
正想着是不是来个装昏好名正言顺的退下去，突地瞥见一彪人马从后方急冲而来，甄逸心中一震，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也跟着喊道：“齐心协力，保卫家园，大伙儿跟我上啊”
田丰正气喘吁吁的跑着，忽然胳膊一紧，被一个人拽住，回头一看，不认识，此人脸上都被肮脏的尘土遮去了面目，再仔细打量，发现却正是扬威大将军李晓，一支紧急增援上来的军队火从二人身旁穿过，冲上堤岸
李晓浑身泥土，连军服的颜色都快看不出来了，一张嘴，只剩下洁白的牙齿，“田先生是文人，留在后方组织督促既可，力气活就交给其他人”
田丰对李晓的关心并不领情，反而怒道：“大将军是说我老了吗？廉颇七十尚能上马开弓我未满五十，肩能扛，手能提，如何就上不得堤坝？”说罢不理李晓劝阻，快步向堤岸而去
古人医疗、营养学落后，故此有“五十耳顺，六十知天命”一说六十岁是个极限，七十就是古来稀了是寿星福录，吉祥的代表，官府逢年过节都会送上奉养以示对生命地尊重，五十就算老人，田丰快五十了，怎么不算老？李晓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倔老头子”倒是对田丰生出一丝好感
他拉过典韦叮嘱他密切注意保护田丰，典韦满口子答应，转头另派专人去负责保护田丰，他自己只关心李晓的安全，旁人他顾不上大将军安危身系全军的前途命运，典韦实在很想一拳把李晓打晕，然后飞马送到后方去，可这个念头也只能是幻想一下而已没到那个地步典韦没胆子这么干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大将军亲履险地，与民共击洪水，这样爱民如子的领袖自古以来何曾有过？典韦虽然火急火燎，也无数次的力谏李晓离开，但心里实以李晓为傲，能追随这样的领袖就是死了也值得典韦心里早已暗自打定主意，如果事不可为，自己就亲自动手击昏大将军，待脱险之后再自刎以谢罪，为此，典韦特意挑选了百多名水性精善地亲卫寸步不离的跟着李晓，就是自己这些人死光了，大将军也不能出事
如果是在后世，李晓这样地高官坐镇后方指挥要比身临一线能发挥实际效果，但是在通讯落后的古代面对两百多里长的黄河防线后方除了按计划调配输送物资，组织指导作用基本作废中枢和地方要通联系最远的要跑一百多里地，来回就是两百多里，要靠后方指挥，黄河堤岸早被冲的没影了这个时候完全就靠一线的各区各段负责人员临机处置，洪水能不能顶住，就看一线的负责人员得不得力，李晓正是因为在后方使不上劲，所以才带着亲卫直接上了堤岸，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
堤坝上早已布满汹涌地人潮，一眼望不到头尾，十几万人直接投入了保卫冀州的抗洪行动，至于间接的人力物力就难以计数了黄河水位已经漫过了堤坝防护的最高警戒点，并且还在迅朝上攀升，威胁着加高的临时防护堤蚂蚁一般穿梭不停的人群铺满了整个一面堤坝斜坡，人们还在将草袋源源不断的运上来继续加高着防线，和急涨的水位抢时间
李晓登上堤坝，看着奔腾上涨地水位，亦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李晓对抗洪没什么经验，他服役的部队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应急战备部队，随时准备出动应付紧急情况，中国几百万军队，抗洪抢险还轮不到他们，但没经验不代表无知，好歹在电视里也看过兄弟部队抢险，面对天灾，只有靠人力去堵，没有任何取巧的办法到了这步，能不能顶过去一是看人力，首先人类自己不能疏忽，二是看天命，真要是百年难遇高出堤防太多的洪水，那实非能力所能挽回，现在李晓只祈求能有好运保佑自己，保佑大汉子民
洪峰持续的时间和上游地降雨量息息相关，上游降雨密集且大，那么洪峰必然迅猛，上游雨势如果过去，那么下游水位就会回落，并州的最天气情况还没有传到魏郡，所以洪峰的高低和持续时间还是个未知数但顶的住要顶，顶不住也要顶，后面就是家园和即将丰收的粮田，不容退缩
十里防区一个人是照看不来的，来回跑一趟也会累死人，所以每一区又分了十段，每段又分派了负责人，而每段负责人又会把防区再次细分，最后直接落实到个人头上，千里之堤溃与蚁穴，洪水的侵袭是无处不在的，一点崩溃就会导致整条防线崩溃，实容不得半点马虎
没有人知道李晓也在十一区，李晓和众人一起扛土填堤，哪里出现险情就奔赴哪里，一身的泥水，军衔早看不出模样典韦寸步不离的跟着李晓，一有情况就带人抢在李晓地前头，过于危险地事绝对不能让李晓亲自上阵几次堤坝出现管涌，典韦都急命人绑了绳索下水堵漏生恐大将军抢先了一步，大将军地水性极精，斥候部队地潜水训练就是大将军亲自指导的，但所谓艺高人胆大，越是这样，越怕大将军管不住自己
第一波洪峰在众志成城之下顺利的通过，水位下降之时堤坝上欢声震天人人雀跃危险过去之后，后方把食物和水直接送上了堤坝疲累的人们就地而坐，边吃边欢谈今日的胜利，第一次的成功给了人们以极大地信心，人定胜天的自信在心中油然而生
李晓也没有搞什么特殊，左手拿着水囊，右手拿两块饼子，靠坐在一堆沙袋上默默地吃着一个肮脏的身影走到他近旁一屁股坐下，递给他一块肉干，道：“甄主的珍藏，匀了给我一些，大将军赏脸的话便吃一块”
李晓抬头看见竟是田丰，不禁微觉诧异，很是奇怪他会过来跟自己答话，接过肉干咬了一口道：“多谢”
田丰看着周围的李晓亲卫和他们手里拿着与李晓一样的食物，轻叹了一声，道：“前日见大将军坚持与军士同甘共苦，还道大将军是故作姿态，收买人心，然则今日方知大将军为何能令数十万士卒用命席卷天下，原来大将军是真的和士卒吃地一样治军如此，难怪诸侯莫能匹敌了”
“在下只是不好吃而已，没有田先生说的那么高大”李晓谦虚着
“然大将军何以弃巨鹿战场于不顾，却率军民来到这黄河岸边而虚掷统一河北的大好良机？”田丰炯炯的眼神看着李晓，“天下权柄与一隅百姓安危，孰轻孰重，大将军难道掂不出份量吗？”
“田先生是在考我吗？”李晓微笑着说道：“我军与袁军相比，强在军势，弱在后勤补给无持久之力魏郡的粮仓对我军意义重大，实胜百万雄兵所以袁绍不足虑，黄河堤岸在我看来比战场上的几十万袁军加重要况且，黄巾军打天下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岂有见死不救，置魏郡数十万百姓于危境的道理？就是退出冀州，我军也要先救百姓田先生，不管你咱们看我们黄巾军，但我们黄巾军终究也是大汉百姓，与袁绍之争打地是内战，民心既军心，我们不会把老百姓当作鱼肉，任意宰割”
听到李晓斩钉截铁般的回答，田丰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拜读过大将军的学说论述，其本意还是好的，但大将军极力打击门阀之余，提倡四民并重，这就有些不妥了商人重利，农民、工匠无知，军队但知有勇却不知文，可安天下却不能治天下，这治天下还得是士子文人，四民如何并重？”
对李晓，田丰不能把他等同与其他的黄巾军将领，甚至已不认为扬威军就是黄巾军，这是一支拥有自己理想和政权体系的军队，这支军队地领袖也不是当初那些只知道蛊惑百姓喊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有如蝗虫般的太平邪教教徒一个能创建出一套体系学术并已用之实践的人，无论你咱们评价他，其才学是不容置疑的，在大汉的文化上当留下重重一笔，对这样的人，田丰岂敢轻视？如果面对的是张燕、余毒，哪怕是张角复生，田丰都不会理会，不用说坐下来谈而论道了，这些人都不够资格
“……大将军以科考征集士子效力，想来心里亦是认为治国还需士子，可奈何对门阀敌视如此？”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与这门学派的创始人面对面谈道，田丰自然要继续追问到底，“天下士子精英十之**尽在各大世家门阀，大将军对反对者一律施以屠刀，是欲与天下人为敌，亦或是打算将我中华的文明一扫而空？”
大汉门阀横行自有其中地道理，因为门阀掌握着传播知识地权力，天下士子大部皆出其中，佼佼者层出不穷，和门阀作对，就是和天下的文化人作对，而一个没有文人支持地政权是绝对支撑不下去的扬威军打压门阀在田丰看来是一件极愚蠢的事，如果李晓肯拉拢门阀，那么以扬威军的军事实力，再得门阀的大力支持，那么横扫天下指日可待田丰能对李晓问出这一句话，已隐约透露出对李晓的欣赏之意，只要李晓肯作出一点改变，田丰就会率先改变立场，支持李晓，这次问对，就是田丰代表世家门阀的一次试探，看看有没有和扬威军相互妥协的可能，在袁绍形势不妙以后，冀州的门阀迫切需要找到一个的代言人
“每一个体系的建立必伴随着腥风血雨的暴力，周代商，汉代秦，无不如此，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历来如此”李晓的字眼里隐带杀伐之气，“董仲舒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既然可以窜改孔子的本意以迎奉武帝，我为什么不能对反对我的敌人挥起屠刀？至少在我看来他比我无耻，至少我提倡百家争鸣，没有刻意去打压某一派学说，我杀的人并不比你们儒家弟子迫害的人多先生指责我残害中华文明，其实却是偷换了概念，我却认为我压迫的只是你们儒学一派的弟子，儒学并不能代表整个中华文明，我就是把这些门阀世家都杀光了，中华文明依然存在，儒学依然会流传下去，只不过再想一手遮天是不可能了何况杀些儒家士子算什么，不过是天下识字的人少了些而已，过个二三十年，等的人才成长起来，我大汉又是一个崭的天下”
李晓的字里行间从里到外都透着血淋淋的杀意，以及一股睥睨天下的豪迈之气，“把儒家弟子杀光了又算什么，过个二三十年，等的人才成长起来，又是一个崭的天下”这等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自有纵横之意没有人可以威胁他，就是全天下的门阀加起来都不行，决不妥协就是他的回答，哪怕是尸山血海
暴秦在李晓的威势下，田丰精神一阵恍惚，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儒家要大祸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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