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迷途 第十五章

　　林宛儿盯着李晓的脸看了好半天，道：“你以前吃过很多苦吗？可惜你不肯相信我的话，不然我想你的生活从此以后一定会有一个新的变化。”

　　李晓道：“你的什么话？放了你，你保证我以后的工作和生活？”

　　林宛儿道：“是，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现在你的同伴都已经死了，而警方并不清楚唯一生存的那个绑匪到底是谁，如果你去掉化妆，恢复本来面目，而我又一口咬定是你救的我，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掩盖过去。”

　　李晓愣了一下，一时弄不明白这个女孩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道：“对不起，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

　　林宛儿充满信心的道：“你现在只剩一个人，不但警察在找你，连我姐姐也欲杀之你我而后快，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拿的到赎金吗？”

　　李晓道：“我可以直接问你父亲要，相信你父亲为了你是什么都肯舍得的。”

　　林宛儿笑了，道：“你一定还没领略过我父亲的手段，我了解我的父亲，如果你面对的敌人是他的话，我敢保证，你就算拿到了钱，也绝对没有命去花。”

　　李晓也笑了，道：“在我们两个根本就不可能建立信任的情况下，你不觉得这么说很不明智吗？如果如你所言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你就不怕我干脆杀了你灭口，照样也没人知道我的存在？”

　　林宛儿道：“你不会的，我知道。”

　　李晓奇道：“你好像比我自己还更了解我。”

　　林宛儿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就在你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翻倒的车辆中救出来的时候。”

　　李晓哑然失笑：“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什么时候我觉得你一文不值了，说不定就会卡……”他右掌举起，故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宛儿凝视着他，道：“我知道，你不会的，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生命更有价值。在此之前你抓我的目的或许是为了钱财，但此后你都是在保护我，虽然你现在还故意对我这么凶。”她嫣然一笑，“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救了我。实际上今天如果不是你凑巧把我绑架了，说不定此时我已经是一具尸体。”

　　保护她的原因有很多，她只说中了其中一种而已，李晓心里一阵惭愧，避开她炽热的目光，道：“其实我们还忽略了一个可能，说不定我们先前的假设都错了，那群杀手会不会是你父亲的仇人，他们想通过暗杀你们而达到打击你父亲的目的？”

　　林宛儿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嗯，也许我错怪了姐。”

　　李晓道：“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不好多问，不过如果你想知道幕后主使人到底是不是你姐姐，答案也很简单。”他拿出电话递给她，道，“打个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在这，如果那些杀手也一起赶来了，那么答案就揭晓了。”

　　林宛儿手指动了动，似乎想伸手接过电话，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奇怪的看着李晓，道：“只是为了替我求一个答案，你这么冒险值得吗？”

　　李晓道：“因为我也想知道答案，这样才能分清楚到底是应该问谁要赎金，是你姐姐，还是你父亲？”

　　林宛儿的神情有些黯然，道：“难道金钱对你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取？”

　　李晓反问道：“你不也是很想知道答案？从我们绑架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怀疑你姐姐，我很奇怪，你既然你这么不信任你姐姐，那又为什么要到A市来？”

　　林宛儿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她缓缓的道：“收起你的电话吧，我不想知道答案。”

　　李晓道：“我不想去探究你们姐妹俩之间的恩怨，可是我想知道你推断的依据是什么，到底可不可信？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够应对不同的情况做出准确的判断。”

　　林宛儿咬着嘴唇，道：“对不起，这是我的隐私，追问别人的隐私似乎并不算什么高尚的行为吧？”

　　李晓自嘲的大笑，道：“高尚？那与我无缘，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自私自利只为自己打算的人。”

　　林宛儿道：“不，你就算是个坏蛋，也是个很讲道理、很有人性的坏蛋，和那些自诩为社会精英让我见了就想吐的人比，至少你很坦白。”

　　李晓苦笑：“谢谢你的夸奖。”

　　林宛儿道：“你有瑞士银行的帐号吗？或者是任何一个还没有和我们国家正式建立共同打击跨国犯罪国家的银行帐号？”

　　李晓怔道：“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林宛儿道：“没有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叫我父亲立刻给你办一个，把密码告诉你，你修改密码后就把钱直接汇到你户头上，你打电话给银行确定以后就可以把我送到我父亲那了，这样既可以保证你交易时的安全也可以逃避我父亲的报复，你觉得这个方法好不好？”

　　李晓心道：“如果我绑架你真是为了钱的话，这个主意倒还不错，可惜为了朋友，只有暂时先委屈你一下了。”当下哈哈大笑，道，“林小姐，这个主意可不怎么高明。第一我不懂外语，第二我怎么知道你父亲不是串通好了银行的人在欺骗我？我是乡下人，什么国际、国内的玩意我统统不懂，我只知道钱只有拿在手里才是自己的，否则就难说。”

　　林宛儿自觉的这番筹划可谓双方兼顾、两头欢喜，没想到李晓竟一口回绝，一颗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心里也是暗恼，别过头不去看他，气鼓鼓的道：“那随便你，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硬要去碰钉子，那我也没话说。”

　　李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没话说那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河里洗个澡，很快就回来。”

　　这话不说尤可，一说林宛儿只觉得浑身都痒，她富贵人家，本来就有些洁癖，今天一天奔波下来，又是石灰，又是泥土，脸上还化着装，全身上下说不出的污秽。她见李晓要离开，急道：“等等，我……我也要洗。”

　　李晓一怔，道：“你怎么洗？”

　　林宛儿红着脸，低下头，道：“你……你……把我抱到河边，放到水里，我先洗。”

　　李晓踌躇道：“没有换洗的衣服怎么办？你的身体又比不得我们男人。”

　　林宛儿此时只想在水里舒舒服服的泡着，哪顾得这许多，道：“现在天气热，没关系的，再说你可以生火把衣服烘干啊？对了，你去找点红薯、蘑菇之类的，我们可以烤了吃，这里山清水秀，地里长出来的东西肯定没有污染……”

　　李晓见她越说越是兴奋，不像是被绑架者，倒像是来采风体验乡村生活的，不禁莞儿。伸臂抱起她，边走边道：“你瘫痪几年了？为什么我瞧你的腿部肌肉一点也没有萎缩？你有没有试着走走看，说不定你行的？”

　　他做势欲放，林宛儿挽住了他的脖子，惊恐的大叫道：“不！”

　　李晓倒被她吓了一跳，忙道：“不放就不放，别叫那么大声，我耳朵都聋了。我真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试试？按理说真正瘫痪不能行走的人肌肉都会萎缩，你的还那么丰满，应该没问题的，是不是你的心理原因啊？”

　　林宛儿见自己这个姿势太过暧昧，脸红的就如天边那一抹晚霞，但却不敢放手，低声道：“我爸每天都安排了医生帮我按摩，所以才没有萎缩。而且那个医生也说我可以试着走走看，我也试过了，但是一次也没成功过。”

　　李晓听她这么说，更觉得是心理问题了，如果腿真坏了，就算天天按摩也阻止不了肌肉坏死。但既然她不敢尝试，那对自己也没坏处，至少不必担心她趁自己不注意逃走。来到河边草地上，捡了处水草茂盛干净浅滩把她放进去，头部刚好露出水面，李晓转过头去，道：“你先洗，我帮你看着。”

　　他头刚转过去，就听得林宛儿一声欢呼，想必是着实快活，心下不由感慨命运的奇妙，竟千里迢迢将自己与一个毫不相识全无干系的人扯在了一起，自己的种种行为固然是卑鄙，但若无这阴差阳错的一招，这女孩说不定尸骨都已经凉了，可见天道无常，个人的努力在老天爷的眼里实在可笑。

　　趁着天色尚亮，他用匕首砍了一捆柴回来，先把火生上，黄昏山林间气温下降极快，这样林宛儿上岸后不至于着凉，又挖了几个红薯扔在火堆里，她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毕竟是自己亏欠她在先。

　　等林宛儿玩够了，李晓把她抱到火堆旁，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她，要她先穿着，换下的湿衣等烘干了再穿上。林宛儿心情愉快了许多，笑嘻嘻的道：“其实你蛮细心的，挺讨女孩子喜欢。老实说，你已经骗过几个女孩子了？”

　　李晓笑骂道：“胡说八道，我一个女孩子也没有。”

　　林宛儿不信，缠着要他说。李晓不理她，脱下长裤，自顾下水去了。过了一会儿，林宛儿竟见他手里抓了两条鱼上来，不禁抛下手中的红薯纵声欢呼。李晓挂了鱼鳞，去掉内脏，用树枝穿过，架到火上烧烤，待微焦之后递给林宛儿，道：“吃吧，不过没有盐，可能味道差点。”

　　林宛儿闻着鱼香，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不由向李晓频频点头，道：“真好吃！你人既细心，又会烧菜，我看你以后一定可以做一个十全好丈夫。”

　　李晓嘿嘿笑道：“等我拿了赎金，家里一定请他七、八个保姆，还用的着我亲自动手吗？”

　　林宛儿眼中一暗，道：“你现在能不能不要提这个话题？或许等你拿到赎金之后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现在就不能说点开心的吗？”

　　李晓心想这话不错，真要让你再见到我，那计划不就拆穿了吗？于是叉开话题，说些乡间见闻，见她飞快的吃完一条，舔舔手指，恋恋不舍的样子，便把剩下的那条也递到她面前。林宛儿忸怩的道：“还是你吃吧，一人一条，你也尝尝，很好吃的。”

　　李晓道：“两条都是捉给你的，赔礼道歉谈不上，就当是给你压惊的吧，今天吓着你了。”

　　林宛儿喜滋滋的接过，道：“两条鱼就想收买我，美的你，你欠我的多呢，还一辈子也还不完。”话一出口，便觉得其中含义若让有心人听见颇起误会，脸一红，低头吃鱼。正吃着，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大叫道：“对啊，我真笨死了！”

　　李晓莫名其妙，道：“又怎么了？”

　　林宛儿的神情兴奋之至，大声道：“我说你笨死了，我也笨死了！我们都想着怎样才能从我家人手里拿到赎金，怎么就忘了本小姐自己也有钱？你可以花钱制作一个假身份证去银行开一个新户头，我再打电话到银行里给你转帐，你再化妆把钱取走，不就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了吗？我当着你的面打这个电话，你总不会再怀疑我和银行串通故意作假了吧？”

　　李晓闻言神情变得古怪之极，心想：“这么配合绑匪的人质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只不过她这个人质是货真价实，我这个绑匪却是意不在此，双方想的不是一处。但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似乎也没有理由反对，否则我这个绑匪的目的也颇值得人怀疑。”

　　当下道：“嗯，主意不错，我考虑一下，先睡吧。”

　　林宛儿见他的反应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意料，很是惊讶，道：“你怎么了，我这个主意不好吗？”

　　李晓道：“很好，不过目前要考虑的不是钱，而是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先逃出A市再说吧。”

　　林宛儿噘着嘴不悦的道：“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是不相信我？”

　　李晓笑道：“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睡觉，首先要养好体力。等明天爬过这座山，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来探讨这个问题也不晚。”心想：“看来不妨叫阿火改变计划，半路上就想个办法把她救走，不然明知道钱财唾手可得也拖着不要不免令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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