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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贵妃之死


  “清晏,你帮我掌着镜”,慧贵妃吐着最后一口悠然的气,让李清晏将她抱至梳妆镜前。她对着清晏手中的手镜,悠悠上着晚妆,假装依旧红颜花貌,假装并未病体支离。

  她难得笑了,从头发深处挑出一绺白发,浅叹道:“本宫才三十三岁呢,这便有了华发。你看我是不是比三十三岁要老一些?”

  同是天涯沦落人,至生命终了,清晏不愿骗她,哽咽着点了点头。可慧贵妃并不伤心,犹在欣赏镜中面容,“这撮白发,去年就在那了。所以,我若是前年死掉该多好,就不用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清晏终于抑不住泪,哭了出来。

  慧贵妃自己忍住了泪,嘴角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你哭什么?假惺惺。还不是借着我的坟,哭自己的命么。我能在生命最后一年遇见你,也算老天厚待了。起码,不用愁无人葬我了”,说着故作轻松道:“你该不会也将我抛尸荒野,不管不顾吧?”说着自顾自笑起来,笑了一会,便流下泪来。

  清晏痛哭,一是因为同他相互取暖的苦命人就要去了,将来的路,他每一步将踩得更加虚空。二是,看着半世宠妃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不想言蹊将来也如此结局,若是那样,他连赴死都不能安心。可是,又该如何避免这样的结局呢?对慧贵妃和言蹊而言,论男人,是同一个男人。论感情,言蹊如今对乾隆的痴恋一如当年的慧贵妃。而乾隆他一定会不断爱上新人,言蹊早晚要被他抛在脑后。他简直要确定,未来坐在这梳妆镜前捋着白发垂泪的一定是言蹊了。

  锥心的痛,忽而让一个懦弱的男人变得勇敢,甚而不知天高地厚。他突然对着贵妃五劳七伤的颓容,信誓旦旦道:“娘娘放心,我不会轻易倒下,我将带着您的意志一起战斗,您留下的钱,我手中的权,还有丽嫔的帮助,或许天下也该换一个姓氏了。”

  慧贵妃何尝不知他在痴人说梦,可她心中太恨了,太多不甘心,如今只能把他的痴语当作生命之光,点头赞许:“好啊,好,本宫没看错人。天下男儿,就该有你此番志气。”

  妆毕,慧贵妃仿佛美了过来,可那美丽,仍带着一丝枯槁、空洞和垂死挣扎,毫不令人动容。清晏重新将她抱回床榻,慧贵妃不舍地长望了他一眼,“你去吧。或许我今夜睡去,明早就不会再醒来了。折腾了半生,至死却安宁了,也算补偿。”

  清晏拭了一把泪,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慧贵妃终究不忍睡去,唤来亲近侍女,让她去给皇上报丧。

  太医早就同皇上说了贵妃的病况,皇上心里也有了准备。走去咸福宫一路,皇上心中堵得厉害。他已经多少年刻意或自然而然地忽视她。因为愧疚,他觉得她是他一块丑陋的疤痕,他不见她,便不必想起亏欠她的。却不曾想,逃避成为恶性循环,让她对自己的恨越裹越深。而她骨头太硬,从不肯低头,自己的一生也就在这样的置气中行将油尽灯枯。他想在她生命尽头,一定给她一个赤诚的拥抱,忘乎所以。可太医提醒,虽说贵妃患的是慢性病,不似传染病。可咳血症状总归唬人,希望皇上保重龙体,切莫亲近。弘历于是便萎掉了那一颗感性之心,蒙了面纱去探她。为保证胎儿安全,还特地嘱皇后同嘉妃避而不见,不必送贵妃最后一程。

  慧贵妃虚弱地张开眼,却见一众人清一色的面纱,不觉侧过身笑了。皇上待自己半生残忍,不曾想临终仍残忍。自己不过想看一眼他的面容,那张她爱了一生也恨了半生的脸。他吝啬至此,这都不给她看。于是,她刚柔软下的心又坚硬起来,待皇上凑近床头,她只说了三句话:丽嫔的滑胎药是她递的;皇上的前朝与后宫皆有图谋不轨之人;他宠爱的女人已经死了,他却不知……”

  皇上何尝不想细细追问她这三桩事始末,可他知道,她根本不可能说,她的本意就是为了折磨他。亏待了她半生,末了便让她得逞吧,让她折磨自己一次,索性充耳不闻,假装不知。皇上只是隔着一层薄纱握住她的手,眼眶微红,“对不起。你听不听,还是要跟你说这一句的。”

  慧贵妃感到自己一颗心本已没了跳动,这一句还是让它重新活过来。原来,十五年了。他一个眼神,一句话,还是能令她脸红心跳。一生皆如初见。她怎么会这样爱他,即便被他折磨半生,即便为爱而死,她还是让他轻易骗到。

  皇上接下来一句:“希望我们来生不要遇见,希望来生再没有人负你。”一句话说得他自己一颗心也钻着疼。一瞬回到十六年前,她还是侍女婉言,她悠悠给他推着墨台,她知诗书礼乐,他心中亦无天下。日子一天天,如砚台上的墨,悠悠打着转,过得百无聊赖。那时,他们甚至还没发生爱情,一种不远不近的亲密感,对谁都刚刚好。如果不相互招惹,这一生的回忆,都该停在那个悠悠午后。何必至今时今日死生相隔呢。

  皇上倏忽走掉了,慧贵妃脑中回放着自己的一生渐行渐远。众人的脚步声皆远了,她除了等死,什么都不能做。却在双眼微张的缝隙中,见一人扯掉面纱,仿若无事地坐在她床前。

  竟然是那个假云妃。她在心中苦笑,好在生命尽头,还有这一份微薄的信任。她不怕被自己传染。她微翕双唇,叶瑟将耳朵凑近她嘴唇,听她微弱道:“皇后告密,兰悠。”说着便闭上双眼。

  叶瑟已来不及追问她原因和细节,就这样送走了一具热腾腾的生命。她同慧贵妃向来没有交集,还是淌下热泪。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面对云锦、映槿与慧贵妃生死时分的都是自己。她将慧贵妃每一个被角都掖仔细了,含着泪唤进宫人,宣布了贵妃的死讯。

  她跌跌撞撞走出咸福宫,才看到立于墙尾的言蹊。对于贵妃的死,言蹊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叶瑟:“姐姐,你说方才贵妃同皇上说那三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她递给丽嫔的药……”

  叶瑟难以置信地望着言蹊,“言蹊,你的心什么时候硬成这样了?慧贵妃再怎么不济,死者为大。她尚且尸骨未寒,我们便讨论线索?”

  言蹊咬着下唇,“姐姐,生老病死,阴晴圆缺本就是人间常态。明明就该生者为大。况且,世上最失败的女人,便是慧贵妃。在她心里,同皇上温存一百遍了,真见了却非要针锋相对。这种强作的坚强,才是世间至弱。假装对爱人残忍,从来都不是什么爱情智慧。我们倒该以她的死为鉴,不要成为那一种女人。”

  “我们离得太远了,太远了”,叶瑟慨叹一气,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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