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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故人不相认


  再有不到一月,便是春节。冷宫没有春天,四季如冬。所以,春节将至,在叶瑟心头不扰丝缕。

  只是,一早醒来,发现陋室每面墙都开满鲜花,她仍眼前一亮。

  她凝着热泪看了许久,心里有了答案。一面面墙上的花,全是画上的。而她知道是谁。因其他鲜花虽均分光彩,唯独桃花连绵,独占一整面墙壁。那些深红覆着浅红的光彩,也只有在永璜笔下才会如此动情。因他是动情之人,所以,每一物一草一花在他笔下亦有感情。他一定知她喜欢花,又怕她见不到要急的,于是趁夜深人静潜入屋中悉心作画,希望藉此点亮她心情。

  在这极目处冰冷残败的冷宫,这样的花朵多好看啊。更何况这样的花是不会萎的。此刻,在她心中,已胜过御花园。

  玉怜见她满目含泪,又见墙壁陡增花彩,不解问:“怪不得昨夜奴婢睡得那么沉,可别是被人下了迷药。到底是什么人来了?画这些花做什么?颜料可有毒?”

  叶瑟忍了忍泪,不想同永璜再节外生枝,误他此生,所以,她不希望玉怜知道是谁,“哪有人来啊?是我觉得太闷了,信手涂鸦呢。”

  “娘娘什么时候会作画了?即便会,也绝不可能这般好吧。”玉怜仍不解。

  “哎,昨夜梦着马良了,他授我几招,我现学现卖了呗。”

  “娘娘……”

  “好了”,叶瑟对玉怜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已有些不悦,“只要你见着好看,我也不碍眼,不就得了,哪管中间曲折。”玉怜这才悻悻去院里了。

  直到午膳时分,玉怜才回了,她又忍不住发话,“娘娘,我总觉最近有人关照咱们,你看,不仅是墙上百花。这些日子,每顿饭送来都冒着热气。我方才凑巧瞥见邻院的饭菜,可不及我们丰盛。若说之前,那可都是一样的。”

  “所以呢?”叶瑟边对付盘中一块猪骨边问。

  “娘娘,你说会不会是皇上?他心疼娘娘……”

  “不会的”,叶瑟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馒头,慌忙打断她。

  “送饭的小太监走了?”叶瑟问。

  玉怜向院里探了探,“似乎没有,新换的小太监,似乎总躲门后,待我们吃完,才肯离开。”

  “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叶瑟用肩膀轻撞玉怜。

  玉怜满脸不悦,“娘娘被天下至尊至贵的男人爱着,奴婢命虽贱些,也不至于……”

  “好啦,别气啦。是看上我了总行了吧?”叶瑟忙服软。

  “娘娘,你看你,同我一个下人,都不争那个强,为何偏同皇上争”,玉怜饮了一口骨汤,怨道。

  叶瑟忽而没了胃口。她为何唯独对皇上不肯通融。因她知他如何将自己封闭的心凿破,自己如何心甘情愿被他重建。可到头来,他总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站得远远的,不冷不热地看她。她真恨他那审视的目光。还不如不看她。

  “把那小太监唤进来吧,屋里炭火再不足,总比外面强”,叶瑟故意转移话题。

  玉怜依言做了。小太监怯怯立于她面前三尺之外,捏着手,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

  那小身板,仿佛挨不过冬日似的。进宫后,叶瑟素来感怀太监这一职务的残忍之处。她不知,为何这世上有人为了谋生,肯付出这样的代价。声音也跟着暖起来,“公公吃过了么?若没有,一起将就吃些吧?”

  小太监仍不抬头,亦未答话,只点点头。

  “公公既来当职,以后相互陪伴的时日可长呢。公公永远不准备给我们认识了么?”

  小太监抬了抬头,目光中充满惶恐。那惶恐中又掺杂一种温情,是叶瑟读不懂的。

  这小太监除了身材比同龄人更矮更瘦更站不直身子,脸却是俊美非常的。脸腮仿佛玉琢的,竟粉嘟嘟的,如同女孩子,连一双眼睛都圆润如少女的杏目,眼波里流转的神采也怯怯的,丝毫没有男儿的意气风发。可他面熟极了,叶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只得再唤他抬头,再看一眼,她确定是见过他的,而且大约是在同师父隐居山野期间见过的。至于是谁,却怎么都想不起。

  “是你?”玉怜忽而来气。叶瑟不解,玉怜怨道:“娘娘失忆,自然忘了。可这小崽子长得顶俊俏,在小太监堆里格外扎眼,奴婢可记着呢。四年前,他一入宫,就来攀娘娘这高枝,非说是娘娘的弟弟。娘娘起初以礼相待,摒退他也不说啥。后来,您也烦了,便赏了他二十藤条,还是奴婢执的刑呢。”

  叶瑟陷入沉思,他既将云锦错认为自己的姐姐,自己又同云锦生得一样,那他一定也将自己错认为姐姐了。于是,暖声问:“我长得像你姐姐?”

  小太监上次被罚怕了,许久不敢答话。叶瑟再促,才道:“并非奴才亲姐姐,只是像奴才一位干姐姐罢了。一定是奴才瞎了狗眼,认错了。娘娘就当奴才没说过那些丧气话。”

  “干姐姐?干弟弟?”叶瑟又仔细对准小太监瞅了又瞅,蓦地想起,这可不是楚遥么?这名字还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赐的呢。楚遥自幼患骨痨,父母为带他四处求医,将家中唯一房产变卖,一家人多在山间迁徙,搭茅草屋临时居住。师父见他一家可怜,不仅将他接到自己家中,足足为他医了三年,才将他治愈,还未收他们一文诊费。他病愈离开那年,才刚满十岁,样貌与如今有些差异,无怪自己方才未认出。

  她长上楚遥三岁,两人可曾朝夕相伴三年。除了师父师娘,他可是自己此生至亲了。只是,如今,他怎么竟入宫做了太监呢。生活于他,究竟艰难到何种地步呢。他乡遇故知,本该相拥而泣。可叶瑟只能强忍着眼中泪水,心中更强忍着剧烈的心疼,淡淡地对眼前人说:“呵,真认错了吧。”

  见小太监失落的神情,她又不忍,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才生来身体不好,爹娘为好生养,给取了个女娃名字,叫“福姑”。后遇恩公,不仅医好我身体,还训我爹娘,男孩家叫这样的名字不像话,便赐了‘楚遥’一名,奴才便唤作孙楚遥了。入了宫,公公们都嘲笑我大字不识几个,白白浪费这贤士之名,都不肯叫我。我就又唤回‘小福子’了。”

  “楚遥”,叶瑟在心底唤了一遍又一遍这个名字,眼底重新涨满泪,“怎么来这里了呢?”

  “恩公虽医好了我的病。可我也错过了正常孩童长身体的年纪,力气也仍羸弱如儿童。除了读书,天下哪有不需力气的生计呢?!与其继续拖累家人,还不如入宫谋个职。宫里职务终究闲散,不出大力,我做得来。”

  叶瑟听着,一滴泪终于不可遏止地滑落。她慌忙掩了,怕楚遥和玉怜看到。

  楚遥也不知是诉说还是同自己说,“况且,宫里当职,不仅轻松,赚得比城里苦力多了好几倍,如今奴才的侄子都上了学堂呢,再不像我们祖祖辈辈当睁眼瞎。可是我供着读呢。”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响亮,充满了自豪与尊严。叶瑟在心底劝自己,她疼惜的是,他身体遭受的巨痛。可他追求的,或许是精神上的价值。或许,这是最适合他的路,自己也便不再为他痛惜了。

  “近日膳食这么好,可是你照拂的?”叶瑟问。

  “照拂可不敢”,楚遥跪言,“小的这些年也攒了些闲钱,前些日子犯了小错,被总管罚至冷宫,无意得知娘娘在此。长得像,也算一种缘分。请娘娘莫怪奴才不知好歹待您好,以寄托对干姐姐的思念之情。”

  “不怪”,叶瑟紧咬嘴唇,感动道,又转向玉怜,“不怪吧?”

  玉怜低下头,愧道:“有劳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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