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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美人归(上)


  皇后将兰常在中毒始末报与皇上。皇上舒一口气,终于证明云妃非那种人,“嘉妃,这妒妇,一把年纪学不会端稳。停她半年俸银及宫中用度”,又转问“兰常在可好了?”

  “康复还是不错的,不凑近细看看不出疤纹。”

  “是朕对她不起。朕也该陪她一晚了。”皇上感叹。

  虽兰常在脸已基本复原,杜太医知此事前后始末,仍心疼她无辜陷于嫔妃间争宠倾轧,便同她说:“小主,下官的师父隐居于京郊雾灵山。小主若有机会出宫,或可去拜会家师,他一定有办法让小主肌肤娇嫩如初。”兰悠满目含泪接过杜太医留下的字条,不知自己是否有机会报他恩情。

  叶瑟心怀愧疚,前去永寿宫探兰悠。她解释良久,兰悠轻抚脸上浅留的疤痕,眼中涨泪。她心底愿意相信云妃,可是如今受伤之人是自己,便断难宽容了。毕竟云妃送与嘉妃的,本就是有毒之物,却让盈兰转递,难逃本就欲加害于她。

  叶瑟见她不言语,知她心中仍有气。想起师父曾跟自己提起有位师叔隐居密云山野,对延年益寿及焕养容颜颇有精研,“我听闻雾灵山有位神医,名唤清雾居士,你入宫后从未回乡省亲,不如跟皇上告假,归乡途中寻由去会他一面。”

  兰悠一听,这神医名字与杜太医给她的一致,心中疑惑,云妃一个深宫之人,对此怎如此熟知。

  叶瑟递过几张银票,共有七百两,是她这一年勤俭省下的,“清雾居士虽不贪财,但也总需打点一二。况且返乡也需礼钱。我知你自己有,只是出门在外,银钱总是多多益善嘛。”

  兰悠心中怨气渐散,心想云妃真是讨厌,明白自己的软肋,总是让自己好不容易硬起的心又软下来,于是接过银票,嗔怪道:“姐姐就知道我不会真生你气。”

  次日,兰悠便踏上回乡省亲之路。

  弘历议事毕,往永和宫走的一路,边走边采花,至永和宫已揽了一大把花束。叶瑟见了很是惊喜,忙将它们插满寝室每个角落。可独缺一个别致的瓷瓶,她只得同皇上致歉:“我去寻个瓶子,片刻便回。”转而唤言蹊:“来为皇上研墨。”

  皇上寻话同言蹊说:“上次罚你抄朕的诗词,是不是烂熟于心了?”言蹊脸微红,点了点头,不曾想皇上还记得那桩小事。

  “那你觉朕的诗如何?”皇上脸颊微扬,等待一场夸赞与恭维。

  “皇上遣词自是精道,也有思想,只是。。。”

  皇上神色一收,“只是如何?”

  “奴婢斗胆,只是,皇上并不像一位诗人。”

  弘历的脸色已收得够紧了。言蹊继续道:“皇上的诗里,少了诗人那种风骨。这也是好事。诗人行文间处处不得志,构成了诗的风骨。可皇上文韬武略,治国有方,自然字里行间都是志得意满的幸福感。也只有李后主,做不好君王,才会成就诗词巅峰。皇上将君王做得如此成功,又怎屑于靠诗词留名呢。”

  弘历一笑,“你这小丫头,夸人还真是曲折呢。”

  “奴婢没有夸皇上。奴婢甚至斗胆设想,皇上的诗定然不会像李太白、苏东坡之作被后人广为传颂。但皇上定然会被更多人传颂、被铭记得更久更远,却是以千古一帝的身份。”

  一席话说得皇上豪气顿生,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做一番伟业,真符合了她的期待。而她这夸赞却并不似文武百官那样刻意逢迎,却是明贬实褒,大快人心。

  “不得了啊,看来这小小永和宫是盛不下你了。可惜是女儿身,否则成为朝中肱骨也未可知。”

  “男儿读书,多为功名。奴婢读书,不为求官,亦不为知书之名,单凭喜欢二字。”

  她想,自己这么多年,做何事都是但凭喜欢,无关其他。把一生押在哥哥身上,因为爱情。跟着云妃,因为投缘。打破身份障碍,大胆同皇上聊天,也仅仅因为仰慕和寻求知音。

  “好一个单凭喜欢,朕也是这样的人”,弘历一串豪言壮语,仿佛寻到知己,不觉胸中激荡。

  言蹊也大胆向皇上回望过去,同样心中有慰,知己难遇。可片刻后,她又低下头,自己似乎又引起皇上注意了,怎对得起清晏呢。

  于是,她又开口:“都是主子把我宠坏了,浑没规矩,在皇上面前也敢高谈阔论,皇上不要怪奴婢讨巧卖乖才好。”

  “朕能理解你的心情。自古文人墨客,不分地位性别,都爱高谈阔论,尤其是遇到谈得来的人便要‘酒逢知己千杯少’了。在这后宫之中,尤其宫女之间,并不兴书墨之风,所以你平日找不到聊天之人。朕许你把朕作为一个可以聊天之人,别太憋屈自己。”皇上允道。

  言蹊一阵心跳乱了。清晏素来反对自己读书写字,认为自己是不务正业。如今,这个全天下至为尊贵的男人却如此支持自己的心意,不禁百感千绪,热泪盈眶。

  这时,叶瑟寻来瓷瓶回了,“皇上同言蹊聊得可畅快?”

  “你不来,朕何来畅快。”弘历立马走向她,接过她手中瓷瓶,将花插好。

  言蹊听闻皇上这一句,心里一阵失落,原来皇上也并未将自己引为知己,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言蹊啊,可是我行走的书房。别的嫔妃书房摆满书迎接皇上,我可不用,我让言蹊往这一站,皇上想聊什么,她都对得上。”叶瑟笑言。

  “想不到你这绣花枕头,还配个满腹经纶的奴婢,倒真是暴殄天物了。”皇上朗笑。

  “暴殄天物?”叶瑟蹙着眉头,想了半天,嘴里不停重复:“暴殄天物,是何物?”

  皇上又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乐,轻捏一下她俊俏的小鼻子,宠溺道:“是什么不打紧,朕倒希望你永远都不懂。”

  言蹊更觉尴尬,悄悄退了。退下的一路,无意听闻云妃问:“皇上,你瞧,我去秀贵人那里抢来这瓶子。你说好看不?”

  “好看是好看,只是”,皇上故弄玄虚,“配不上你。这些花,也配不上你。”

  叶瑟嘟着嘴捶一下皇上,“你就取笑我吧。”

  “怎么不自称臣妾,祠堂那日,朕不让你称臣妾,不过气话。你还在怨朕?”

  “我才没那么好的记忆力呢。如今不称臣妾,不过是不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过一个妾罢了。”叶瑟嗔道。

  “谁又把你当妾待了呢”,皇上忽地抱起叶瑟。叶瑟羞得低头,“臣妾可是又重了?”

  皇上温柔地注视,“在朕心里,也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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