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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少年思春


  虽上次在湖边与少女约好半月后同赏桃花,可永璜哪等到半月。每隔三两天,便至湖边一探,验验桃花开没开,也看看桃花般的姑娘有没有开在三月的风里。

  桐花开得早,已谢过几波,桃花还是个骨朵,裹得紧紧的,不知何时才开。

  他盼桃花开,盼那个美好却虚无的许诺。可又怕桃花开,只要桃花一天不开,他便有理由等下去,可以假设她一定会来。

  自己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之人的热盼,显然超出想象。他想克制,可还是不自觉地一次次出现在湖边。

  可桃花开了,她还是没来。

  他假设上次自己说错了时间,假设她近来有些抱恙,他假设过所有的可能,仍不愿承认她根本不记得。

  而她确是忘了。忘了那一株不合时宜的桃树。忘了有一个俊朗而有趣的少年。

  那天走在园中,看到已有寥寥数花渐次开放,顺着花径望去,才隐约看到一面湖。模糊想起自己曾与人有个朦胧之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向湖边步去。

  湖边空无一人,桃花却一枝连着一簇开得繁盛。春天真来了。

  看来他也忘了。想来这宫城太大,每个人都记不得彼此。她本欲离开,可又好奇如今湖中春水是否比上次暖些。

  于是不觉轻轻蹲下,用指尖揩了一滴春水,感受一番,又嗅一嗅,感觉同宫外活水也没多大区别。起身瞬间,想到,如果鸭先知此刻下水,便不会受凉了。想到那个少年,和他迂腐却有趣的言论,忽而暖笑。

  身后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姑娘也加入了鸭先知的行列?”

  她惊喜地回头,果然是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这一次,他衣着仍简,一袭淡青色长衫,不懂行的看不出名贵与否。只是腰带不同于通常男子的皮制腰带,反倒有些像贵族少女钟爱的丝绦混金银线纺的款式,并列八块品色、形状一模一样的深青色美玉。

  叶瑟虽不擅长识人,但也能推出这是位贵族少年。或许是哪个府上的王爷闲来入宫,或许是宫中的高等侍卫,家境殷渥,或许是太医院的名医,俸禄颇丰……唯独没想过,她眼中年轻气盛的皇上,会有如此大的儿子。

  永璜盯着她痴痴的眼神,不知她为何这样注视自己,不由脸一红。可这女子,还是让他不得半分揣测。见她身上衣料,也算名贵,不似宫女。可装饰极简,比宫女还简约些,一时搞不清楚她是主子还是奴婢。

  他细细一瞅,总觉得她看来面熟,但实在想不起在何场合怎样见过。或许即便脸是熟悉的,感觉却是新的。以前,宫中绝没有这样的女子,没有这样一股气息。

  难道她是今年刚入选的秀女?他心底一凉,看她年龄和装束,似乎新选的秀女是最能吻合的,“你入宫多久了?”

  叶瑟随口一答:“不久。”旋即后悔,如今自己顶替的是云锦,要时刻谨记,于是又补充道:“六年也算倏忽。”

  少年心中疑惑,这女孩皮肤一清如水,看起来不过和自己同龄,怎的竟是入宫六年的老人了呢。但至少排除了秀女这一项,他心中很是欣喜。

  “你还记得要来?”永璜声音微低。

  叶瑟一回想,自己其实差点不记得。但这样讲,怕有些伤人,便逃避他的问题,只是问:“看来你记得比我清楚。”

  “我惦记的是桃花,不是你”,少年慌乱辩解,可似乎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

  叶瑟爽利笑答:“我当然知晓。”

  可跟她这样一撇清,少年心中却又淡淡失望,“也并非全没关系,其实,你像桃花又不像。”

  叶瑟觉这言论有趣得紧,忙询:“哪里像又哪里不像?”

  “像的对方多了,不像之处是,桃花总是白里透红,你都不会脸红的。”

  听闻这句,叶瑟瞬间脸红了。

  少年只觉她的面容已与三两开放的桃花连成一片,交相辉映着粉红的躁动情绪。

  每当他心生欢喜之时,便想对诗,“我想起一句桃花诗,姑娘可愿帮我忆起下联?”

  一听诗词,叶瑟心中叫苦不迭。可偏偏她最擅长的就是扬长避短,最会钻空子,于是巧妙回道:“我认为,此刻,不对下联才最应景,这样,小女所见甚景便是甚景,公子心中所想何人便是何人。”

  “妙啊”,永璜禁不住拊掌叫好,叶瑟却只暗喜躲过一劫。

  本来也只是对她如水面容和有趣性格分外难忘,如今又对她才情与谈吐钦佩万分,他简直觉得,面前这女子是贴着他的心窝子而生,与自己所有美好的愿望不谋而合。

  “桃花的句子向来难不倒人”,永璜侧身与叶瑟轻轻对视,挪开视线羞涩道:“但若是人面桃花,可就让人对不上了。”

  这次,叶瑟没听出对方意指自己,一直纠结于“人面桃花”该何解。

  为避免露怯出丑,她只得以玩笑转移话题,“都说花无百日红,那‘百日红’怎么算?”

  永璜先是一怔,旋而笑了。他觉得她这不合时宜的玩笑话也好笑。或许,即便她讲的不是笑话,只要同他说句话,他也想笑。

  逐队的宫女列队从湖边经过,去御膳房为主子点午膳。二人这才觉时候不早,有了辞意。

  叶瑟微微歪头,“我们聊起来倒像熟人似的,却连彼此名字都不知。”

  话一出口,她便悔了。一是,女儿家这样问,似乎过于主动;二则她如今顶着云锦的身份,该怎么说自己的名字呢。

  没想到少年先回绝了她,“如今我既有找到你的方式,还要名字作甚”,于是先笑着起身,消失于径尾。

  这人真是神秘。可也可爱。叶瑟心里叹着,也离开了。

  南书房。皇上正与重臣讷亲论政事,谈至酣处,竟忘了时辰。吴总管来报:“禀万岁爷,大阿哥来拜访您了。”

  皇上面露不悦,“难道璜儿不知朕此时都在议事。”

  吴总管为难地说:“皇上,已近午时,也算不得早了。”

  皇上这才说:“宣。”

  讷亲此时识时务请辞。皇上一挥手,“无妨,永璜走后,你留下来陪朕进膳。”

  永璜甫进殿,弘历便问:“璜儿,最近功课怎样?”

  永璜心底失落,如今自己已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所想的少年,皇阿玛的见面语还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每次见面,他从不问自己近来寝眠、食欲怎样,不见他长高了,衣着发饰变化,不问他快不快乐,近来可有什么心事。如此又想到额娘,额娘早逝,空出的爱,并没有人帮他补上。眼前这个自己叫做“阿玛”的至亲至近之人,也不过如此。于是语气也跟着一冷,“功课便是功课,都是书本上的东西,倒能学出什么活物来?”

  讷亲在场,皇儿这么拂自己意,弘历心中实在不悦,“那你来探朕,可有要事?”

  永璜明知皇阿玛可能不愿听,但仍壮了胆子道:“下个月月初是额娘的忌日,皇阿玛……”

  弘历心中一颤,永璜生母哲妃已去了八年了。如今,她留下的儿子也已长成翩翩少年,不觉感叹时光倏忽。但帝王的本性不允他被后宫诸事牵动太多心绪,于是立马正过神,打断了永璜的话,“璜儿,我希望你明白,人的一生,本就是不断在失去。你所失去的,我为你惋惜。但人总该珍藏自己的悲伤,不要动不动拿出同人晾晒。”

  永璜一颗热盼的心彻底沉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天天沉迷于嫔妃之间的缭乱情爱之中,他不怪他。可是,一年也只有这一天,是与母亲有关的,他都不愿空出一天时间,想起她。

  “如果皇阿玛觉得这不是要事,那儿臣便没有更重要的事,也不会有。”永璜语气已不甚欢喜。

  “既然无事,便退了吧。你我都有各自的要事,不必彼此浪费时间”,弘历也冷冷咐道。

  永璜走后,弘历一时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心中交织对儿子的愤怒和悔意,爱与失望。

  每一个儿子,三岁前,他都亲力亲为照顾,无微不至。但一旦他们记事,他便收起笑脸。他终究在不自知的情形下重演了阿玛在自己成长中充当的冷酷角色。

  不知何时,讷亲不见了。良久,才从帐后缓缓走出,“大阿哥呢?下官刚才读皇上的诗集入了迷,竟忘了出来拜见大阿哥。”

  皇上立觉尴尬之意稍缓,“这孩子,可真不像能承大统的样子。”

  讷亲不知如何插话。

  皇上一想,永璜将满十六岁,也该婚配了。或许,性子会在婚后收一些。想自己当初也是成婚后才迅速成长,于是侧脸问讷亲,“不知爱卿爱女芳龄芳名?”

  讷亲心头一沉,恭谨回道:“回皇上,下官共有两女,大的唤作音希,十五岁了,小的唤作音柔,刚满十岁。”

  “哦”,皇上饶有兴致,“不知长女可曾婚配?”

  讷亲心头一惊,俯首答:“下官天天忙于公事,对家事过问甚少,怕得回家问问内人小女是否心有所钟。

  皇上微感失落,“倒不急,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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