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阁楼里的女人 4
我闭上了双眼，但我仍旧可以感受得到她慢慢靠近的气息、声音，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
“小锦……”她在门外呼唤我，声音中充满了疑虑。
我当然听见了，但是我没有回答她。现在回答她又有什么必要呢？还是等她自己亲眼见证一下吧。
我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似乎还是很犹疑，但是，心中的那份怀疑又使她终于做出了推开门的决定。
我仍旧是紧闭着双眼。
但是，我听得到她脚步突然停止的声音，我听得到她的心开始颤抖的声音。这个时候月光应该正好从窗外散落到我的床上，这我一直都知道，很多个晚上的这个时候，我独自躺在床上，当月光刚好洒落进来的时候，我就会听见她被他殴打、折磨时的凄厉的惨叫。
这种声音一直伴随着我进入梦魇……
而今天，一切将会不一样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老娘真实瞎了狗眼！”她已经从刚开始的呆若木鸡中恢复过来了，一清醒就开始破口大骂。
可是她以前却从不是这样子的，以前的她从来只是温柔的呢喃，而，他的到来使她日渐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泼妇。
我身边的他腾地一下子坐起，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而我只是慢慢地睁开我紧闭的双眼，我并没有看他们，只是盯着月光下我白皙如雪、吹弹可破的肌肤，这就是我所拥有的全部的资本，而我现在却愿意用我所有的资本来换会以前的那个她。
她显然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了，我没有看见她不顾一切冲到他跟前捶打他的情景，我什么没看见。我只是静静地躺在一旁，就好像这件事情与我无关。
后来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我的控制，又似乎全都在我的控制之中。
她用力地捶打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是，他早就已经厌烦了她。
当我看向他们的时候已经到了这出戏的最后一幕了，我看见他愤怒地反手掐住她的脖子，她的身体拼命地反抗着，然后她拿起旁边的凳子向他的头上敲了过去。
这显然不是我所能预料到的，不是吗？而我，只是随手放了一条结实的凳子在我的床边而已，这只不是我多年的习惯而已。
然后，我的眼前瞬间被红色充溢了，世界一片血红。
后来，我就在这里了，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是不肯原谅我。
故事讲完了，你们能带我走了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赎罪，用我的青春，我的生命在赎罪，现在我觉得我可以走了。
叶紫心里一阵唏嘘，冷汗直冒。她没有回答这个女人的提问，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如果这个女人说得都是真的话，那为什么这个房东老太太杀了人却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呢？还有那被埋在土里的好几只死去的猫又该做何解释呢？还是要全部弄清楚好。
“我们能带你走。”叶紫回答。
“真的？”女人听到叶紫的话显得很欣喜，“你们真的愿意带我离开这里？”
“是的，但是你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只要……”叶紫话还没说完，女人就抢先说道。
“行，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什么都告诉你。”语气很是激动。
“她杀了人有受过法律制裁吗？”叶紫小心翼翼地询问。
“法律制裁？别开玩笑了，只要是说他是喝酒后不小心跌倒摔在了凳子上，又会有谁不相信呢？”
“那么说，那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是。”
“那你又是怎么被她关在这里的呢？为什么你不逃？”
“我说过了，我是留在这里赎罪的。”
“好，那你能告诉我们，我们的行李包你是怎么偷走的？”
听完叶紫的话后，女人诡异的一笑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小阁楼的一端，然后就蹲在地上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
两个女生正疑惑时，突然，“哐当”一声，木板被撬起来了一块，然后是第二块，形成了一个可容下一人进入的洞口。而洞口的正下方就是她们两个人留宿的床铺的位置。
叶紫瞬间就明白了！
虽然，这个女人被禁锢在了这个阁楼里，但是，在这个小阁楼里，她还是有自己的空间的，这里是她的世界。
“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些猫的死和你有关吗？”
“我不是有意的，那些猫我不是有意要害死它们的……”女人神情有些激动。
“那你为什么？！”
“陪伴她的至始至终只能是我一个人，就连动物也不可以，不可以！”
叶紫彻底奔溃了，同时奔溃得还有女生甘露露。
这个女人在她们两个人看来简直就已经疯了，就是一个十足的变态。但，同时她又是一个最可怜的人。
她们两个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房东老太太要把她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但是，曾经是眼前这个女人偶像的，如今却已白发苍苍的房东老太太其实也是罪孽深重之人。
孰是孰非谁又说得清呢？
叶紫看见甘露露在向她不停地示意着颜色，她同时看见她在在慢慢地靠近窗口。
“你想要干什么？！”就在甘露露示意叶紫赶快逃走时，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咆哮。
“想反悔吗？你们想走是不是？听了我的故事就想走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没这么容易，我早就料到你们不会帮我了。既然你们不帮我，你们也别想走。就留在这里和我陪葬吧！”
叶紫还没从她的话中反应过来，只见眼前有什么东西飞逝而过，然后，甘露露就被这个女人掐住了脖子。
叶紫心里一急，赶紧上前去营救。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掐死她。”女人放下狠话，眼神中毕露凶光。
“好，好，我不过来，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只要你愿意放了她。”叶紫尽量做到不激怒这个女人。
“你们救救我好不好，我只要你们带我走。”女人声音突然就充满了哭腔。但是，她的手还是紧紧地掐着甘露露的脖子，一刻也不放松。
“我们会救你的，你先放开她好不好，你放开她，我们一定想办法救你，我保证，不然天打雷劈。”叶紫举起自己的双手。
“我放了她，你们会救我吗？不会，肯定不会。你们别把我当傻子。”女人说话越来越凶狠。
“你——”
“我？”叶紫指指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无乱用什么办法，只要你想办法帮我打开这铁锁，我就放开她，说到做到。”
“好，我帮你。”叶紫放平自己的语气，“这把锁的钥匙你知道在哪里吗？她的钥匙我们已经偷来了，现在放在下面。上面会不会有你想要的那一把？”
“我不知道，你立即下去给我找来，越快越好。”女人又是一阵咆哮。
叶紫也不敢再多逗留，她立即飞奔着滚下了楼梯。但是到达楼梯下的那一刻，叶紫却又震惊了。
一双昏黄的眼珠正目不转睛地死死地盯着从楼梯上下来的狼狈且焦急的叶紫，而叶紫看见她的手里正握着她们刚刚偷走的那串钥匙。
真是太大意了！这是叶紫看到这双眼睛后的第一反应。
叶紫站在楼梯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毕竟是她们理亏在先，是她们先偷走了她的钥匙。但是，现在的她却又需要这串钥匙。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沧桑的声音响起，却并没有提到这串钥匙的事情。
“没，没干什么。”叶紫一时语塞。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为什么这串钥匙会在这里，为什么这个窗子会被打开，再为什么你会从这里出来？”语气波澜不惊，但却有着一股压迫人心的力量。
叶紫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样的一股力量给摧毁了，她忍不住啜泣起来，哀求着：“求您，求您救救我的朋友……求求您了……”
“你放心，我会救她的。”波澜不惊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婉起来了，一时间叶紫觉得这个声音就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发出的声音，而不是眼前这个白发苍苍、两眼昏黄的老人。
“这件事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情，你们又何苦要有这么大的好奇心呢？也许是该做个了断了吧……”叹息声随之落下。
“你在下面等着吧，不用上去了，你的朋友会安全的。然后，你们就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凝重了起来，在叶紫听来似乎有点像临死前的告诫。
随后，在叶紫几乎呆滞了的目光的注视下，这个身手早就不再敏捷，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极其缓慢、吃力地向楼梯的尽头爬去……
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当时注视着她一步一步向上的叶紫的脑海里，那时的她就想，就是因为这个离死亡已经咫尺之遥的女人，阁楼上的另外一个女人甘愿舍弃一生吗？可是，她舍弃了青春，舍弃了人生又能改变什么呢？岁月早就勾勒好了一切，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女人就早已不是她看见的那个她了，她也只是一念执着罢了。
一念执着，万年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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