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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救急不救命


  大半夜被人吵醒从来不是一件愉悦的事,凑巧那个人是狄菲,感觉更是糟糕。

  时予拧开台灯,听狄菲带着抽泣的声音从听筒那边断断续续传来,不禁烦躁地捏捏因为突然醒来而跳痛的太阳穴。

  “你冷静下来再说,别浪费我的时间。”时予声音沙哑,这几天的折腾让他身体不太舒服。

  狄菲强忍住哭意,总算把事情说明白。

  周伟光跟着周继来中国,计划在周老爷子够不到的地方把周继做掉,没想到马失前蹄,被周继绑架,如今生死不明。

  时予觉得很可笑,周伟光的死活什么时候和他有关系了。

  就冲他曾经伤过郑郝,时予不仅不想帮忙,甚至想为周继加油打气。

  “小予,妈妈知道你有能力的,帮我救救他,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了。”狄菲急切地恳求,她实在找不到别的能帮她的人,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无异于在时予的伤口上撒盐。

  时予忍住按下挂断的冲动,呵了一下,“依靠?你以为他真靠得住?别傻了,我没那个时间以德报怨,自求多福吧。”

  耳边清净下来,时予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他不知道狄菲从哪儿找到他的联系方式,不过周伟光,他似乎不能放着不管,别的不说,他和他还有一笔账没算清楚。

  接到时予的见面邀请,周继惊讶又期待,第一次见到时予时那种强烈的好胜心与敌意让他不想拒绝,既然来了,总得多看几场戏才够本。

  见面地点是周继的酒店房间,时予没带一个保镖、助理,单枪匹马过去,周继开门后见他如约独身前来,玩味地让开路,“怎么,不是不想见我吗?现在主动过来是什么意思?”

  时予立在客厅中间,朝周继勾起唇角,“做笔交易。”

  “交易?你还有筹码可以和我交换吗?”周继不屑一笑。

  时予缓缓靠近,“别忘了,我手里有沈冉的录音,而沈冉,是你的软肋。”

  “沈冉?”周继哈哈大笑,“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以为我喜欢她?”

  时予不动声色等他笑完,点出手机里的一段录音,按下播放键。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继的脸色越来越差,整段录音播放完毕,周继阴沉着脸问:“说吧,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时予暗自松了一口气,“很简单,把周伟光给我。”

  “不可能。”周继直接拒绝,“我爷爷还等着我把他带回美国,给了你,我拿什么交差。”

  “恐怕,你爷爷收到的不是个活人,而是尸体。”时予直视着周继,在他眼中发现一丝躲闪。

  周继挑眉不语,在房间里转悠半天,时予耐心等待,他相信,以周继的心计和性格,肯定不允许自己的两个把柄同时被一个人掌握。

  “我不能把他给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收拾他的机会。”周继在时予跟前站定,稍微做出了让步。

  时予考虑片刻,“再加一条,在你们回美国前,他得活着。”

  周继迅速点头,“可以,我保证他……不死。”

  从酒店出来时夜已深了,时予坐进车里给狄菲打电话,不等她开口直接说道:“周继保证不在国内动他,至于回到美国之后的事,就不归我管了。你,好自为之。”

  “小予,谢谢你,接下来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我就在北京,我能见你一面吗?妈妈想你。”

  对狄菲的请求,时予没能立刻拒绝,她是他的生母,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不过,没必要了,她最终的依靠不是他,而他也不想成为她的依靠。

  “我很忙,没有时间。”

  听到时予的拒绝,狄菲没表现出多大的意外,他们彼此都明白,什么亲情,于他们而言,已是奢求。

  时予开车回到家中,发现家里的灯亮着,进门一看,小李正猫着腰擦地。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小李立刻回头,见是时予,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站在原地期期艾艾地说:“予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把你结婚的消息漏出去的。”

  时予从容地换鞋,路过小李的时候,看到他脸上慌乱的表情,随口味道:“你母亲的手术成功吗?”

  说到这个,小李脸上全是感激之情,“成功,医生说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出院,予哥,谢谢您,如果没有您……”

  时予打断他,“你帮我揭穿了沈冉,我是不是也要谢谢你?”

  小李一愣,惭愧至极,“予哥,您忘了吗?我本来就是间谍啊。”

  “好,间谍同志,能告诉我你接下来的打算吗?”时予倒了杯热水,递给小李。

  小李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听到时予说:“等阿姨出院,暂时回老家避避风头,沈冉不会轻易罢休的,你在这里只能当活靶子。”

  没有丝毫迟疑,小李当即答应,“我知道了。予哥,你也要小心,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过你。”

  时予手下一顿,等着他说。

  “你去藏区拍戏的时候,沈冉让我查过两个人,我查到了,因为不知道她找他们的目的,所以一直瞒着她说还没找到。”

  时予点点头,“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孟泽、陆佳佳。”

  原来是他们。

  时予只想了一秒便知道,沈冉已经做好了将他逼上绝路的打算,找孟泽和陆佳佳,为的就是将他过去的“黑历史”公之于众,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他不过想和她解约,她却要断了他的后路,让他离了环娱,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够狠,够毒,符合她的风格。

  再加上他和郑郝曾经是师生的关系,只要他承认郑郝是他的妻子,那么就连他的爱情,都将被打上不道德的标签。

  试想一下,一个吸、毒,打死人不偿命,威胁女高中生,不顾身份和自己的老师谈恋爱的人渣,在这个只听不想的社会,谁会去深究是不是有隐情,只这些黑料便足够他时予抬不起头来,更甚者,会被骂的人都不是。

  “予哥?你没事吧,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时予回过神来,轻松地说:“没事,你做的很好,再为我做一件事,把你调查到的这两个人的资料全交给沈冉,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什么?”小李十分急切地阻止,“予哥,沈冉肯定不怀好意,我看这两个人都不是好鸟,让沈冉知道,她肯定会用来害你啊!”

  时予拍拍他的肩膀,坐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回头问一脸不甘的小李,“刚才还说不知道她的目的,现在这么着急干吗?”

  小李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赶紧解释:“予哥,我……我是为你好。这两个人要是跳出来,对你十分不利。”

  时予趴到沙发靠背上,沉默几秒,目光灼灼,“小李,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所有的黑料,依你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李没想到话题突然变换,迟钝半晌才回道:“别人的想法我管不了,在我心里,你是个好人,是我在这个肮脏的圈子里见过的最好的人。”

  时予唔了声,小李以为他觉得自己在敷衍,接着说道:“予哥,虽然你有时候嘴挺毒的,但我们都不怕你,因为我们知道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你知道吗?别人家的助理都快羡慕死我们了,甭管是工资还是奖金,再到日常的福利,我们全秒杀他们几百回。更重要的是,你能记住我们每个人的难处,我们私下里都管你叫‘田螺姑娘’,专门排忧解难的。我妈的尿毒症一直治不好,要不是您……”

  时予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小问题居然引来小李的长篇大论,看他又要为医药费的事感恩戴德,赶紧挥挥手示意他打住,叹着气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那两个人的资料先发给我一份,接下来的事,我自己看着办。”

  小李红着眼睛走了,时予突然肚子饿,却不想动手做饭,郑郝不在身边,他连做饭的动力都没有。

  手机里还存着前几天白水给他发过来的录音文件,这些天来,他反复听了无数次,那句话已经深深烙印在他心里、脑海里,挥之不去。

  五年前,沈冉说:“你要是个男人,我肯定也把你救了。”

  而他眼中柔弱的郑郝,却在那个强势的女人面前梗着脖子不认输,告诉她:“不用,你只要保他平安便好,我的生死,我自己看着办。”

  我的生死,我自己看着办。

  她当时一定像只骄傲的孔雀,眼神里闪着慑人的光芒,一句话便将生死置之度外,而她要的,不过是他平安无事。

  只要一想到她坚强假象下的恐惧与无助,时予便觉得难以呼吸,过去的五年,他就那样放着她不管,虽然早就为此后悔过千百次,可听到那段录音之后,时予才真切地体会到被过去的自己扼住脖子的窒息感。

  那种就算杀死自己都不解气的感受,不是后悔两个字能概括的。

  她为他不顾生死,可他,却连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都不能给她。

  小李说错了,他哪里是个好人,分明是个无能的人。

  小李很快便将孟泽和陆佳佳的资料发给时予,内容不多,简明扼要,时予很无奈,小李是不是以为删掉那些内容便能将他的过去抹掉?

  不能的。早在高中时期,时予就见识过履历这玩意儿的威力。

  第二天一早,时予先去了工作室一趟,和公关团队商量好接下来的应对之策,随后独自开车离开。

  陆佳佳就住在北京的郊区,时予不知道她怎么从老家搬到这里,也不明白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才会想来她家看看。

  这是一栋老式筒子楼,按建筑安全等级,应该属于危房。

  时予迈上老旧到颤抖的楼梯,闻着楼道里刺鼻的油烟味,一步步走得缓慢。

  每一层都住着六七家住户,每家的面积不等,最小的只有三四平米。

  唱戏的声音、吵架的声音、孩子哭闹的声音……混杂又真实。

  时予终于走到三楼,却找不到哪一间才是陆佳佳的家,正要问一问那位坐在楼道里抽烟的大爷,却听到有人在他背后惊喜地喊道:“时予?!”

  时予回过头,知道自己没听错,她确实是惊喜,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大笑。

  陆佳佳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他,啧啧两声:“早知道你会这么牛逼,当初我真该再努力一把。”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陆佳佳还是那个陆佳佳。

  时予后退两步,躲开她的打量,生疏地说:“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陆佳佳摊摊手,指着这个白天不开灯根本看不见人的楼梯间嗤笑,“和乞丐比,我挺好。和你比,我就是乞丐。”

  还是走吧,和她没话说。

  时予心想他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突发奇想。

  陆佳佳却伸手拦住他,“不进去坐坐?孟泽也在,你们不叙叙旧?”

  “孟泽?你们……”时予的迟疑让陆佳佳再次大笑,“你不是早知道吗?我和孟泽高中就是一对儿,我当初接近你也是为了替他报仇。”

  时予尴尬地点头,“我记得,你们……结婚了?”

  “没有,同居,搭伙过日子。原本他父母在北京做生意,后来失败了,只能挤在这么一间小破房子里,两个老家伙也是没好命,去年出去旅游遇到车祸,全死了。孟泽他……精神不太正常,我和他好了这么多年,不能说走就走,凑合过呗,等哪天实在坚持不下去,我再找下家。”

  陆佳佳絮絮叨叨说着话,她脸上没有多么悲痛的表情,可就是她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时予感受到了浓重的可悲。

  无望。她的眼中、心里,没有希望,只是在混日子。

  “孟泽,看看这是谁?”

  时予跟着陆佳佳走进正对着楼道的房间,发现这就是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大通间,只能放一张床、一套桌椅,衣服杂乱的堆在床上,饭桌上还有早上没吃完的豆腐脑散发气味。

  孟泽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闻声回过头来,朝陆佳佳咧嘴一笑,然后看向时予,盯着他看了许久,却没说一句话,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陆佳佳上前打了他后背一巴掌,大声说:“这是时予,高中和你打过架的!”

  一听打架,孟泽有了精神头,将整个身子转过来,直直盯着时予。

  时予手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干巴巴说:“好久不见。”

  孟泽忽然站起来,走到时予跟前拽住他的外套,“你的衣服真好看,能给我吗?”

  “你够了!整天和别人要东西,我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喝?真是倒霉……”

  时予看孟泽因为陆佳佳的责骂害怕地松开手,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孟泽身上,磕磕巴巴地安慰道:“给,给你了。你穿着,更好看。”

  孟泽开心地穿好外套,兴奋地转了个圈,然后坐回床边,继续望着窗外,仿佛刚才那个兴高采烈的人只是个幻象。

  “看到了吧,傻了。”陆佳佳不知是心疼还是愤怒,突然提高音量,“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幼稚,觉得他是全校老大,是大英雄,我一定要把他弄到手。为了他,我还差点儿害死郑老师……可是他不值得,一点儿都不值,不就是死了爸妈么,怎么就扛不住呢?他心里根本没我,要是有,他不会只顾自己解脱,让我一个人承担所有痛苦……”

  时予不记得陆佳佳哭了多久,只知道他从她家里出来时,落日西斜,寒风刺骨。

  “小李,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你找个理由,给陆佳佳一笔钱,再给孟泽找个好医院看病,医药费从我账上出,别问别的,照办就行。”

  救急不救命,这是时予的爷爷常说的话,意思是,能救人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陆佳佳和孟泽,曾是他青春时光中最痛恨的人,他们伤害过他和郑郝,时予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觉得这样的两个人可怜。

  世事难料,可能他的钱花出去了,未来的某天,他们还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反咬他一口,但时予忽然释然,未来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以前时予总是盼着长大成人,后来发现长大并没有用,没有能力,苦难仍旧是苦难,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虚有其表的大人打倒。

  可究竟什么才是成长?时予发现,这真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可能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为成为大人而努力奋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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