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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留不住


  “小适,收拾好了吗?快赶不上飞机啦。”

  “好了,就来!”

  郑郝飞奔下楼,没有直接上车,而是跑到隔壁的巷子里,时予正站在巷尾的拐角处等着她。

  他换掉穿了三年的高中校服,却仍旧是一身运动服,明明是极为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那么让人过目不忘,郑郝看到时予的一刹那,忽然不想和父母出去旅游了。

  每年暑假全家出游是郑家多年来的传统,以往郑郝总是最兴高采烈的那一个,如今她有了时予,想到两人要分别小半个月便深觉兴味缺缺。

  时间紧迫,郑郝钻进时予怀里蹭了蹭,踮起脚亲亲他的下巴,小声嘱咐道:“十天后我就回来啦,一定要等我啊。”

  时予抱紧她,闷声说道:“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孩子气吗?可能吧,但郑郝想,她的时予便该是这样,无论爱恨,都很坦荡。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恋爱中的人都这样难舍难分,车轮转动的那一刻,郑郝心中发酸,她也开始想他了。

  从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不过一年时间,却好似携手共度了万千光阴,他的一切成了烙印,他的存在成了不可或缺。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诚然,诚然啊。

  时予在巷口站了许久,他朝郑郝离开的方向投注执着的目光,舍不得离开。

  于他而言,郑郝便是悬在心尖上的蜜糖,一滴滴浇灌他原本苦涩的心房。慢慢习惯,慢慢上瘾,最后离不开、放不掉。

  如果不是后来那些不可意料的人和事,时予想,他会一辈子沉迷在这甜蜜中,再不愿品尝苦涩的味道。

  对于狄菲的出现,时予一直有所准备。既然敢和郑郝在一起,便做好了面对狂风暴雨的准备。

  所以当狄菲顶着一张愤怒、难堪、失望交织的面孔出现时,时予反而松了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

  时予清楚地记得,当狄菲声嘶力竭地说出他和郑郝的关系时,爷爷那张老迈的脸上平静的神情,就像听到了今晚吃什么饭一样的毫无反应,他忘不掉爷爷当时的话,他说:“我们小予的事情,他自己说了算。”

  狄菲张狂的神情瞬间沉寂,如同被冷水浇头,她眼中仿佛淬了火焰,直接烧向无视她怒火的两人:“真是好啊……时承业如果知道他的好儿子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不知道作何想法?恐怕会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吧,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她哪里来的底气,哪里来的脸皮!时予一个健步冲到狄菲面前,颤抖的拳头差点挥上她的脸,如果不是念及那少得可怜的血脉牵绊,时予绝不会在最后关头收手。

  沉闷的一声响动,时予回过头的时候,爷爷已经一动不动摔倒在地面上,悄无声息。

  地球停止转动会带给人类何等的惶恐?时予不知道,但他的世界已陷入永夜。

  “为什么现在才来住院?病人已经是肺癌晚期,耽误这么久你们家属是怎么想的!”

  医生声色俱厉地敲打着病历本,他记得这位老人,分明劝说过无数次要赶紧住院化疗,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拖到了今天。

  “如果有条件转院到北京吧,我们这里……无能为力。”

  没给时予任何反应的机会,医生重重叹着气离开病房,留下满室沉寂。

  “为什么……不告诉我?”时予握紧爷爷冰冷的手,隐忍着,直到刺痛的心脏再也无法承受,才哽咽着将脸埋入手心中。

  他不能哭,不能让爷爷听到他的绝望。

  是他的错,明明爷爷每晚都会咳嗽,经常难以入眠,他却信了他的话,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感冒,自欺欺人地给他买上各种药片,以为吃了就会好。

  殊不知,任何悲剧的发生都有预兆,上天不会无声无息带走谁,它给了提示,没有人在意,便是留不住,便是不可留。

  哪怕将自身千刀万剐能换回这个人吗?不能的,那是你的命数,即便移花接木,也不过以死换死,平添一处伤痛罢了。

  “小予,和我去美国吧,美国有最先进的医学条件,那里能救爷爷。”

  时予放下爷爷的手,悲哀到无以复加,他唇边的冷笑刺痛了狄菲的眼,他的话更让她心惊:“狄菲,你不是我的母亲,我也不是你的儿子。”

  “为什么不是!小予,你别忘了,我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人,没有我就没有你!”

  狄菲狂躁地吼叫着,时予冷漠决绝的态度将她一直埋藏的难堪连皮剥下,痛啊,痛到怀疑所有,她当年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早知今日,她还会狠心丢下这一对老小远走吗?

  还有别的选择吗?于狄菲来说,往事不可追,她别无选择;于时予来说,未来不可测,他同样无从选择。

  命运再次将他推到十字路口,一边是他想走的路,一边是他必须走的路,面对责任与亲情,时予绝望地迈出脚步,在生命面前,个人的喜怒哀乐那么渺小,一切都不是他放弃救治爷爷的机会的借口。

  “我跟你去美国,条件只有一个,救爷爷。”

  狄菲木楞地离开病房,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该欣喜若狂才对,她却于暑热的六月感到彻骨寒冷,禁不住浑身颤抖。

  “女士,您还好吗?”

  狄菲朝走过来的护士挥挥手,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前挪动。

  她有什么可高兴的?是绝望吧。她以为的母子亲情早已破败不堪,时予之所以肯答应,不过将她当作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在他眼里,她和摆放在墙边的扫把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够为他扫清障碍,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所谓……

  “是我,开始准备吧,越快越好。”

  狄菲挂掉电话,于烈日下紧紧拢住肩膀,坐上车扬长而去。

  是工具吗?那好,她偏要试试,当她这个工具能够带给他无限优渥时,他还会不会对她嗤之以鼻。

  大洋彼岸的男人收起手机,躺在摇椅上哼起了小调儿,一切尽在掌握,爽快!

  时承业啊时承业,你英明一生,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如今你的老爹也是一样,将来,还有你的儿子……周伟光睁开恶毒的双眼,呵呵冷笑不止,你们等着吧,重逢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大夏天来海南度假,这种主意只有郑爸爸想得出来。郑郝和郑妈妈每天出门前涂防晒霜,玩的过程中也时刻不忘防晒,回酒店后还要继续抹晒后修复,本来用来游玩的时间,却有三分之一都浪费在防晒上。

  从到了海南的第一天开始,郑郝便一直惦记着时予,每每想给他打个电话诉说一下相思之情,却想起那个小家伙根本没有手机,于是便开始期待着早些回去,到时候领着他去买个和她一样的手机,凑成情侣款。

  情侣……真是个奇妙的词,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列出了一串清单,只等着回去后和他一起完成 。

  终于坐上回程的飞机,郑郝将手中的小盒子偷偷打开,里面躺着两枚极其普通的戒指,没有任何纹饰,单调到乏味。

  郑郝将一枚戒指戴到中指上,感受着藏在戒指背面的缩写,只觉得思念不可抑制地从心间溢出。

  时予,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车子在巷口停稳的下一秒,郑郝直接跳下车跑到时予家门口狂敲门,她期待着时予见到她时惊喜的目光,不过,她晒黑了不少,那个坏人肯定又要笑话她……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郑郝等了一会儿没人开门,便又敲了敲,最后满腔热火渐渐平静下来,她失落地摸摸老木门上暗沉的纹路,自言自语道:“不在家啊,那我晚上再过来吧。”

  于是等天色彻底黑下来,万家灯火纷纷亮起时,郑郝又跑到时予家门口守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后,还是没有人开门。

  郑郝压制住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的大脑,安慰自己,他肯定有事出去了,又或者是去走亲访友了。

  从这一天开始,郑郝再没见过时予,一开始她还能劝自己没事,可三四天过去还是不见时予人影,郑郝不由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六月二十三日是公布高考成绩的日子,郑郝和五班的学生们早早约好,要在六月二十二号晚上聚餐,然后一起等待十二点的到来,到时候是死是活都一起挺着。

  郑郝没有过这种经历,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可如今这天真到了,她却心事重重,提不起兴趣。

  原本朝夕相处的人忽然十多天见不到,还真是分外不适应。五班的所有学生全聚集到订好的饭店里,热闹沸腾地互相吵闹,就连许久未露面的谷粒都在,坐在湖路路身边沉默不语。

  “你们谁见着时予啦?这小子居然敢迟到,待会儿灌醉他!”

  几个与时予要好的学生大声起哄,惹得郑郝心中更加难过。所有人都在,只有他缺席,时予,你到底在哪里。

  “谁要灌醉我?李泉,你长本事了!”

  熟悉的清冽嗓音让郑郝神思一荡,慌乱地看向包房门口,时予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一如往常。

  那一秒,郑郝的世界被他一抹笑容点亮,终于看到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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