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只汪
杨夏把提前在超市买好的水壶、鞋子、药、换洗的内衣睡衣等等打包放进了他的旅行袋里，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搁置在柜子上的防晒霜塞了进去。
以前他一直觉得涂防晒霜的男人巨娘炮儿。
现在他忽然觉得做个小白脸也挺好的。
尤其是身上不怎么出汗，没有汗味的小白脸。
他一个一个把学校通知单上要求必带的东西勾掉，确认无误后拉上了袋子拉链。抱起趴在床边的汪汪放在自己肚皮上，一边躺在床上给它顺着毛，一边继续往下念通知单。
“请学生自觉按规定调整头发长度，否则届时教官将亲自帮助学生整理仪态。”
他忽地神色一变坐起了身，汪汪随之滚落在了床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调整头发长度？”
杨夏用手搓了搓前额的头发。
头发调皮地顺着指缝滑出。
在他修长的指尖里多余冒出了半个指头的长度。
杨夏：“......”
他沉默了一下。
沉着脸小跑去厕所里比划了一番，他出来第一时间就捡起了手机，凑到嘴巴边上，给他的助攻发了个语音。
杨夏：“紧急事态！！！”
周平平秒回：......怎么了，B市地震了？还是你终于被我师傅拒绝失恋了？
杨夏忍住看到后半句的怒气：都不是。
周平平：那怎么了啊，大晚上咋咋呼呼的。
杨夏把手机敲得啪啪作响：你们女生，会喜欢平头的男生吗？
周平平：……啥？
杨夏：就是那种军人一样的发型，圆寸。
怕周平平不明白，他还特意去网上找了个图发了过去。
周平平半天没有回复。
杨夏忐忑不安：怎么，是不喜欢吗？
周平平总算留了语音过来，上来就是三个字：“哈哈哈。”
“杨夏，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要参加高一新生军训了？”
她语气中幸灾乐祸的笑意连藏都没藏。
杨夏向上翻了个白眼，接着毫无情绪的一字一顿输入。
——难道你不用参加高一军训？
周平平：......
过了几秒，她噔噔噔地刷屏。
周平平：不喜欢，非常不喜欢！！！特别不喜欢！！！
周平平：男生留平头圆寸最丑了！丑爆了！！！！！！！
周平平：“滚，丑男。”
******
周日晚上，到了和杨夏约好的带走小狗狗的时间。
胡桃转头看了看挂在客厅的表，不安地走了几步。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了身。
杨夏他迟到了。
是不是他反悔了，不想把狗狗留给她带了？
胡桃胡思乱想着，拿出手机点开电话通讯录，找到了对方的手机号，却迟迟没有打过去。
万一人家只是有事来晚了，她这么打过去应该会很尴尬吧。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她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胡桃长长松了口气，踮起脚尖看了看猫眼。
然而猫眼里被一顶蓝色棒球帽直接挡住了视线，除此以外她什么都没看到。
胡桃：“......”
她站在原地，隔着门板疑惑地问：“是杨夏吗？”
门外的人听见了，抬起了头。
蓝色棒球帽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的下巴和他微笑的嘴唇：“是我。”
果然是杨夏。
他怎么大晚上还戴着帽子？
胡桃给他开了门。
杨夏抱着小狗，冲她笑了笑。
“进来说话吧。”胡桃接过他的手臂上的小狗，弯腰想给他取一双拖鞋。
杨夏连忙抢过她的动作，自己把鞋换好，“没事，你先进吧。”
胡桃也没跟他客气，把小狗安置在她预购好的狗窝里，从冰箱里拿了杯冰饮给他。
看他只用眼神飞快打量着周围，身子却定如磐石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热得满头大汗的样子。
她忍不住提醒道：“摘了帽子吧，屋里没开空调有点热。”
杨夏依旧没动，倒是脸白了白。
他一脸菜色，干巴巴说：“我昨天没洗头，还是戴着帽子好一点。”
胡桃瞬间想起了眼前的男孩因为她说出汗而特意回去洗澡问她香不香的事了，只当他是真的有洁癖格外在意这些，也没有再强迫他摘帽。只是再回到厨房给自己倒水的同时，顺便给他开了空调。
******
胡桃听杨夏有条不紊地说清楚了注意事项，把她对养狗的疑惑一一解答后，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她很喜欢狗，也对同样喜欢狗的人多少会产生几分好感。
再加上，杨夏一看就不是冲动养狗的饲主，反而是事先把狗狗的习性和爱好全部掌握的类型。
胡桃想起之前她还觉得他买狗的行为傻，便更加羞愧了。
可能他真的是喜欢那只小柴犬，才会明知道对方身体虚弱，还要把它买回来吧？
胡桃在手机备忘录记下了杨夏说的重点，怕杨夏不放心，还保证了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你好好军训不用担心。”
杨夏一愣。
他眉心动了动，绽放出一个毫不吝啬的笑容来，目光温柔。
“是你的话，我一点都不担心。”
胡桃瞬间红了脸，为他这笃定的语气而不好意思起来。
她以为他只是客气地表扬她，一抬眼却撞入了一片汪洋里——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充满了包容的肯定，还隐隐有些自豪的闪烁。
胡桃忽然就感到了一丝违和。
她也没有认识他几天，他为什么能露出这样相信她的表情？
胡桃左思右想也没明白他这种信任从哪里来的，最后只能归结为小男孩都天真单纯上面。
也许是高中生没见识过什么社会黑暗面，所以毫不保留的信任了她吧。
真不怕她是那种虐待小狗的坏人呢。
******
很快杨夏就没有什么可以再交代的了，只剩下一件事了。
杨夏怕汪汪对胡桃产生抵触，就想让他们亲近亲近，他拍了拍大腿叫道：“汪汪，来。”
汪汪立刻支起耳朵，飞速奔了过来。
它顺着杨夏的裤子爬到了他的腿上舔了舔他的手。
“汪汪”应了两声。
胡桃舔了舔嘴唇，看着汪汪道：“它好乖啊。”
杨夏看出了她的渴望，捏了捏汪汪的肉爪子，握住它的小腿骨往上抬，“是啊，你摸摸它看看，它不会再咬人了。”
他诱哄道：“是吧汪汪？”
还没等他说完，汪汪就一骨碌翻了个身，从他钳制的手上溜出，滚进了胡桃伸过来的手臂里。
杨夏被它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子往后一仰。
而一直在他头顶尽职尽责的棒球帽被迫滚落了下来。
胡桃手忙脚乱接住了汪汪，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那顶坠落的帽子。
胡桃心头瞬间划过这个想法：好险没落在地板上，没有弄脏的话杨夏应该不会犯洁癖了吧？
她扭头顺手想要还给他。
下一刻，她的视线对上了杨夏的头顶。
而后，杨夏从她的表情变化中，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他缩了缩肩膀，陷进沙发里侧，下意识抱起了头。
胡桃：“......”
她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胡桃尴尬地抓着帽子放下也不是，给对方递上也不是。
她又看了眼被杨夏遮蔽住的脑袋，眼神还有些发空。
怎么好好的一个斜刘海短发，突然变成了圆寸呢？
下一秒胡桃想起了什么，心态平稳了些。
怎么忘了他是要军训才让自己照顾小狗的，那确实是要剪头的，她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女生要比男生的要求简单的多，只需要不让刘海过眉就好。
她正在思考要怎么应对现在的气氛。
那厢缩成一团的杨夏，挪了挪胳膊，露出了他那双生无可恋的眼。
他闷闷出声：“你看到了吧？”
胡桃看向杨夏：“什么？”
杨夏肯定道：“你看到了吧，我现在的发型。”
胡桃抑制不住地弯起嘴唇：“没有。”
杨夏垂下眼睑，失落的显而易见：“你骗人，你绝对看到了。”
胡桃忽然有种在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他此时此刻的作态，简直像是英雄面具被抢走了绝望到要哭出来的小孩子。
胡桃看他这么有趣，身高近一米八的大男孩委委屈屈的，忽然升起了一股捉弄他的欲|望。
干脆也不否认了：“恩，我看到了。”
“看得还挺清楚的，其实。”
“......”杨夏不可置信地从胳膊后眨了眨眼。
这么清纯不做作这么直白的吗？
胡桃趁机反手把帽子扣到了他呆住的脑瓜上。
又是一阵忍笑，她隔着帽子，情不自禁地拍了拍他的头。
刺刺的手感因为帽子的隔断骤减，胡桃甚至觉得这样拍他的脑袋还很舒服。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一定很丑。”杨夏吸了吸鼻子，收回了胳膊轻轻撞开她的手，自己把帽子摆正。
“胡桃，你刚刚都笑我了，别以为我没看到。”
胡桃瞪大了眼，冤枉地说：“这个我真没有。”
“怎么没有！”杨夏忽然较真了起来，他上手从两边戳向胡桃上扬的嘴角，“你看，这！”
手指头的肌肤触到她嘴角的柔软时，杨夏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耳根腾地一红，碰到了火一样蜷缩起他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嘴边掩了掩唇。
“反正，你笑我了。”
“你是坏蛋。”
他别开眼，狼狈地站起身来。
“我不想在坏蛋的家多呆了。”
“再见。”
还真的说完就往外走，速度快得胡桃都没拉住他。
胡桃目瞪口呆地看着杨夏风风火火地离开，还不忘给她关上了家门，一脸呆滞地低头与同样傻呆呆的小狗对视。
杨夏一逃出胡桃的视线范围之外，就像泄气的皮球一般，背靠在胡桃的家门上哧溜一声滑了下来。
他抱腿屈膝，靠着门板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根，满是懊悔地撞了撞自己的膝盖。
他是不是有病。
他刚刚都干了什么？
想死了。
几分钟后，他总算把动荡的心情沉淀了下来，掏出手机试图去给胡桃道歉，生怕那句坏蛋让她厌烦了他的不礼貌。
没想到一打开手机，却看到了新的短消息。
——很帅的。
——真的，谁笑你丑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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