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论舞姿，宫中的舞娘舞姿曼妙身段纤弱，万里挑一；论美貌，京城中谁人比的过我？”萧琇莹以手撑头歪着道，手中折扇随手一挥，就让人看到了上面那副笔墨出彩的山水画！
被她这自信满满的话叫阿柔娘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才开门就遇上这么个欺负人的小东西！
站在一侧的舒乐吃吃笑开，“妈妈没瞧见么，从进来就没个好脸色，话里带刺，肯行是从哪里吃了闷气，来这里撒气来了！”
阿柔娘呸连一声，“才开门就给我找晦气，二公子是越发的没脸没皮了！妈妈我忙着呢，让舒乐伺候您，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您随意！反正，这楼里的姑娘的绝活儿大都是您教的！”
说罢就嚷着让小厮婆子做事情，一溜烟的走开了。
见阿柔娘躲瘟神一眼的走开了，萧琇莹忽而没意思的叹了一口气，舒乐见状上前，轻声道，“还去临窗的那个屋子么，里面的七弦琴还在！那日之后，临窗台就再没打开！”
萧琇莹没好意思的点点头，“去那里吧！”
茶点上好之后，萧琇莹让采波去了隔壁屋子歇息。
“公子今日要听什么？”坐在萧琇莹对面的舒乐修长的手指，闲闲拨弄着琴弦问道，“还是您自己来？”
萧琇莹睨了舒乐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被她看穿，舒乐也不恼，只是低头浅笑，低眉垂首，风姿如清风拂面，温柔细腻，“从前您来红楼也是做看客的，鲜少听到你拨弄这些乐器。游河那日听得一耳之后，只觉得天籁之音。舒乐也曾弹奏过那首小调，可是怎么都弹不出您的味道来！”
萧琇莹扬眉，向着舒乐的方向伸手。
舒乐连忙将七弦琴递上，萧琇莹却越过她，自顾自的取了箜篌在身前。
“母妃喜欢箜篌，说它音色沁透，曼妙！”对上舒乐诧异的目光，萧琇莹解释道。
随着女子的低沉的说话声，箜篌发出浅浅的低鸣之声，一曲小调，缓缓如小溪流淌，悠远而哀恸。
一曲罢，舒乐晶莹的眸子里转动着泪珠抬眸问道，“您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么？曲子里的压抑和伤心，触动心肠！”
“厌倦了！”萧琇莹淡声道，“这样的日子，过得厌倦！”
闻言，舒乐仰首看向萧琇莹，见她依旧是旧日的清绝的样貌，略人的身姿。但还是在眉宇间看到了意思愁态和疲累。
“您才被封了郡主，正是众人眼中皇上跟前的红人！”
“红人？我并非如今才是得宠的！现在的局势，不过是烈火烹油，水中繁花而已！我只所求，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心愿！”
“人有所求，必有不得的准备，公子是人中龙凤，个中道理，必然比舒乐明白许多！”
“道理都是旁人所得，到了自己身上，那里那么容易就明白的！不然这十丈软红中不会那么多的善恶之事！”
舒乐默然，而后浅笑，“二公子的道理诸多，妾辩不过您！”
萧琇莹见她浅笑，嘴角也漫出一丝笑意。
正当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还有阿柔娘急急的劝慰声。
萧琇莹不解，这天色不算晚，这会儿功夫就有客人上门了。再看向对面的舒乐，舒乐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原本阿柔娘在，萧琇莹不欲出门，无奈吵闹之声太甚，已经扰了屋子里的静谧。
才将门打开，就见一群男男女女簇拥在门口，吵闹不休！萧琇莹不由得蹙眉看去，却见争执的男子确实她认识的人，居然是徐家的二公子。
这会儿徐家二公子满脸潮红，醉意朦胧，喧闹不休，阿柔娘也十分无奈，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郁色的萧琇莹。
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这主儿这一年来可是鲜少登门，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还遇上这样的事情，真够闹心的！
正欲开口说几句话的时候，萧琇莹就走了出来。
“让他们二人进屋子里说话吧，让底下的人送些解酒汤上来！”
阿柔娘一愣，这才看相醉醺醺的徐家二公子，心道什么时候这二人有交情了？
对面而坐的两人，互看一眼，不同于萧琇莹的脸色清冷，宋知卿的面色有些潮红，看模样今日也是喝了不少酒！
“青天白日就逛青楼，宋大人当真是清闲！”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话，萧琇莹不再看向宋知卿。
宋知卿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神态有些窘迫，“徐二非要拉我出来喝酒！”
萧琇莹瞥了一眼沉醉不知今夕何夕的徐家二公子，又睨了一眼宋知卿。可不就是窘迫，喝花酒，被她撞个正着！
“为何喝酒？”萧琇莹不冷不热的问道。
“二公主传出了怀孕的消息，徐二心里不舒坦！”宋知卿摸了摸鼻子，萧琇莹的不悦看在眼中，丝毫没有犹豫就将沉醉的徐二公子出卖，老实交代了！
闻声，萧琇莹眉峰一挑，诧异的看向宋知卿，徐二和二公主？
宋知卿颔首，“二人来往有些时日了，可惜皇上和皇后更加中意镇国公府的二公子！”
萧琇莹露出恍然的神色来，自然徐家不过是二流子嗣不丰的世家，如今徐家如潮为官的不过二人，徐家老太爷如今只是兵部的侍郎，如何比得上有从龙之功，世代功勋的镇国公府！
“世情如此，相爱之人，相守是比求仙还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天家之人，那里就能随心所欲的！”萧琇莹看向徐二的眼中，泛起了同情之色。
而坐在对面的宋知卿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他浅声道，“阿莹，我所做的，只求你能随心所欲！”
只求你随心所欲！
短短一句话，袅袅几个字，刻在了萧琇莹的心里，叫她喉咙哽咽，心里泛酸。感动之后，却是越发的难受。
她和她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她早已为人妇的事实。她谨守礼教，不肯与他过多的亲近，而他懂，轻易不再见她！
即使月余未见，本以为早就淡薄的那似是而非的情谊，却因为心疼如刀绞而提醒着她，眼前人是心上人！
见她面露难色，宋知卿越发的心疼。
“我知道你为难，这段时日，我并未出现在你身边。你莫要难过！”
萧琇莹摇头，“是我欠你的！听闻表婶回江南之后，有意从沈家为你选一位妻子。你莫要听从，沈家已经招了祸，宋家式微，实在不宜趟这趟浑水！杨家二房有位嫡出的姑娘，老王妃见过，说她性子不错，若非夜氏有意联姻，老王妃是有心求取杨家姑娘的！我想······”
“不要想！”宋知卿突然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我的心意，任何人都可以说这样的话，唯独你不可以！”
唯独你不可以，这样的话，无异于是在我的心上狠狠插上一刀！
突如其来的狠厉让萧琇莹吓住了，她闭了闭眼，将唯一能将心里想法泄露出来的情绪藏住。
“我做不到二皇姐的狠断决绝，见到徐二沉缅其中，不能自拔。我不敢想象，你今后会如何！你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一个人，可是却执着甚至倔强！我与张家的婚事，皇叔在的时候第断不了的，而新帝登基之后，那得什么时候了，我不能将你也拖进这泥潭里，不能自拔！”
“我能够容忍所有人的算计，可是我不能容忍你对我的算计！我害怕那样的境地，那将是我不能面对的结果！你就该是初相见的时候，那个站在花灯下，舀着一颗一颗元宵吃，说自己不是姑娘是公子的宋知卿！”
面对萧琇莹的崩溃，宋知卿异常镇定，在她声声诉说之后，一字一顿犹如誓言一样的告诉她，“我不会算计你，永远不会，若是我算计你，那用我命来偿还！”
他知道她最讨厌的什么，所以他不忍对她做这样的事情。这是他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了！
“咳咳！”
二人说话声，被一阵咳嗽打断。是趴在一侧的徐就爱二公子醒了！
徐家二公子十分尴尬的看着二人，“不是我要偷听，而是二位一定要当真我的面子说。不过，宋兄，你抗拒家里的亲事，就是因为好男色？”
说完，徐二不禁打量起背对他的公子，心道，瞧着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也不知道这二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不过着背影，还有说话的声音，怎么很耳熟，似乎是在那里听到过！
萧琇莹幽幽的转过身去，“徐二公子好眼力！”
嘭！徐二公子绝倒！待看清楚了那人之后，徐二公子嘴里能塞下一颗鹅蛋了！这人，这人明明是张三不落府的郡主妻么？这是红杏出墙，还被自己发现了？
徐二公子想到这里，又对上萧琇莹幽深漆黑的眸子，顿时觉得脖子一凉，只觉得若是他再不说些什么，只怕这条命就交代了！
“你放心，我嘴巴最紧，不会乱讲的！”
“是么？”萧琇莹冷冷道，“方才你还叫着微微，我记着仿佛二皇姐的小字好似就是微微！”
提及二公主，徐二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颇为丧气的道，“你是微微的堂妹，五公主死后，微微只和你说得上几句话。事关微微的名声，何况我没有做到的事情，但愿你们能成！”
萧琇莹挑眉，这算是彼此交换了秘密，不会胡来的！从前还觉得徐二就是个仗着家里的公子哥儿，胡作非为的事情没有，但是每次挑事的都是他，一看就不是好货。正诧异二公主的眼光的时候，这才觉得二人走的近不是没有缘由，徐二公子身上有的正是二公主缺的！
离开红楼之前，萧琇莹蹙眉看向正看着马车的徐二，瞪了他一眼之后，徐二才转过身子去。
“徐二那里，你且安心！”宋知卿温声说道。
萧琇莹摇摇头，“我不担心徐二，他是同进士，回头我给五皇子递个话，给他一份忙里忙外的差事，他就没有这些心思了。”
宋知卿颔首，“也是，他也该收心了！”
“明日，我会进宫看望皇祖母！”
“太后卧床好几日了，京城里但凡耳通的人家都知道了。你进宫小心些！”宋知卿含叮嘱道。
萧琇莹点点头，临上车前，她忽而转头道，“当日你为何送我一株珊瑚？”
“是我从海里捞出来的第一件像样的东西！”宋知卿神态微囧。
萧琇莹大笑离开。
第二日，萧琇莹多日后再一次进宫。
这次进宫，她明显感觉到了皇城的守卫加严了，连她的马车进皇城都被审查一番，这在从前是全然没有过的事情。
“您来了！”桂嬷嬷早就等在了通往寿康宫的必经处等着。
萧琇莹抱着孩子，对着桂嬷嬷点头，“进宫就听说皇祖母病了？”
桂嬷嬷点点头，“病了有些日子，太后不让乱传，你又在庄子上给乡君养病，所以除了王府和侯府，就没有通知您！”
萧琇莹颔首。
到寿康宫的时候，萧琇莹才跨进大殿的时候，里面太医乌洋洋的站了一屋子，给她见礼之后，又继续讨论病情。
即便是做好了准备，可是见到这一幕，萧琇莹心里还是十分的难受。
“我才离开这几日，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几乎是见到太后的第一面，萧琇莹就不禁泪流。
榻上躺着的老夫人，头发早已如霜，脸颊深深的凹陷，放在锦被外的手如鸡爪一样枯瘦。
“太医说，太后是油尽灯枯！”桂嬷嬷含泪道。
萧琇莹又是一阵泪流，许是压着了，怀里的孩子不耐的哭了出来。床上的人被哭声吵醒，眼皮动了动，眼看就要醒过来。
萧琇莹连忙将眼泪擦了，含笑等着太后睁眼。
沉沉一觉之后，太后深觉自己精神似乎好很多了，听见孩子稚弱的哭声，她抬眸看向床榻边上。眼前的女子亭亭玉立，眼角眉梢都带着绝色。
“清漪，你来了！”太后恍惚的喊道，“阿华可还听话，阿莹还吃的下东西么？”
站在床前的女子神色一顿，有些惊诧，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
太后又看到了她怀里的孩子，“阿莹带来了，孩子哭了，你可要好好哄着！女儿家娇弱，她身子不好，你也身子不好，得让伺候的人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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