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咱们南楚最是信奉鬼神，漠北提出和亲的时候，钦天监那边是拿了几位公主的八字去合了，原本是五公主最合适，其次才是六公主，奈何五公主骤然去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更何况和亲一事，这人重大，不禁是为了夫妻二人之间相处和睦，更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安定。皇上和太后娘娘会选定六公主自然是因为六公主性子温和，品行端庄的缘故！”郑家的姑娘出声道。

　　萧琇莹只是听着姑娘之间的明嘲暗讽，并不多话。初阳疏疏斜斜，天际晴空万里无云，明媚的眼光被极为雅致的青色纱窗过滤的淡淡的，只留下淡漠的光影。闺阁中姑娘们婉转如黄鹂的声音稚嫩的说着家国天下，只有鸾鸟香炉中的那股白烟，袅袅升空，带着幽幽清香，如同屋子里的姑娘，时而含蓄，时而张扬。

　　二公主被他们吵闹的脑仁疼，不得不值得出声阻止了这场早已毫无分辨理由的的争吵。“圣旨已下，你们这般吵闹可是在说父皇昏庸？”

　　此话一出，方才还争执的十分厉害的郑赵两家姑娘，不过瞬间就齐齐闭了嘴，显然是十分畏惧二公主的威势。

　　“二皇姐这般凶做什么？他们不过是怜惜臣妹远嫁，来日得见父母兄弟不易而已！”六公主轻声有些哀怨的说道，“以后臣妹不在父皇和母后的身边，还请二皇姐替臣妹多尽尽孝心才是！”

　　萧琇莹直直的看着装扮鲜亮的六公主，但见她不似往日娇气的温和，反而有些冷漠，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六皇妹说笑了，您此去和亲不就是为了君父分了最大的忧愁，又如何不是尽孝心呢！何况六皇妹不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子嗣，但是您自幼也是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只怕在娘娘的心里，您远嫁至漠北，一切顺遂，诸事安稳，才是最大的孝心！父王时常对着阿莹说，不求别的，只要儿女康健就是最大的孝心，诸位姑娘说是不是！”

　　六公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惊讶于萧琇莹突然的伶牙俐齿，倒是郑家的那位姑娘十分赞同，“锦绣县主说的！”

　　六公主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难看，萧琇莹也不理会，只是对着二公主道，“方才在大殿看道了沈妃娘娘在，倒是不见七公主！”

　　“天气反复，这几日小七有些咳嗽，母后便免了小七今日见礼！”二公主如何不知道萧琇莹的意思，“若是你要见她，我带你去看看也好！”

　　“烦劳二皇姐了！”萧琇莹婉声道，说着两人就同六公主告辞，一起离开了。

　　屋子里的姑娘见二公主和萧琇莹走了，于是郑家的姑娘也不作停留，跟着也走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六公主和赵家的姑娘在。

　　“六公主？”赵三姑娘见萧琇莹死死的拽着手里的那枚玉牌，细细看去是每位皇子公主的身份玉佩。只是那力道大的惊人，眼看着六公主如玉色的手指似乎不堪玉牌的坚硬而被折断的时候，赵三姑娘立即出声劝道，“您万要保全自己，不为别的就为了赵妃娘娘才是。您这才搬到立政殿，赵妃娘娘就已经担心的犯了病，却将生病的消息死死瞒着。只为了公主您的脸面着想！”

　　提及赵妃，六公主似乎被人触及到了软肋一样，兀的松开了手里的玉牌，赵三姑娘心疼的将她的手翻开来看，青白一片。“公主，你身上留着的不只是萧家的血脉，还有赵家的。赵家男儿征战沙场数代人，军功累累，最是铁血，咱们女儿家应当如此！”

　　六公主这才挤出一抹浅笑来，“表姐放心，我知道轻重的，只是不喜欢二公主和萧琇莹说话而已。”

　　“如今他们走了，咱们也说说体己话！”

　　离了立政殿偏殿之后，二公主才道，“其实孤原本因为六皇妹远嫁有些愧疚的，如今看来倒是孤想错了！”

　　“难得姐妹一场，二公主不要计较！”萧琇莹道。

　　一路闲聊，到了沈妃的宫里，宫人们见是二公主来了，立即请进来宫里，管事的嬷嬷问道，“二公主和县主怎么来了？奴婢以为您二位这会儿改在立政殿里陪着主子们说话！”

　　“是我进宫之后没有见到琼羽，为了二皇姐才知道琼羽不好，故而过来看看！”萧琇莹对着管事的嬷嬷道，“我记着还有几日就是琼羽的周岁，也不知道沈妃娘娘是作何打算的？”

　　管事嬷嬷道，“娘娘说，六公主才远了父母，若是周岁大操大办只怕是会被人说成是没心肝的东西，所以想着才那天简单的作家宴而已！”

　　“这样啊！”萧琇莹点头道，“沈妃娘娘蕙质兰心，自然是最能为别人考虑的。届时我查人为琼羽送份寿礼来！”

　　“多谢县主！”管事嬷嬷温声道。

　　这儿的功夫就见奶妈抱着才睡醒的七公主进来，小姑娘几日不见水灵不少，只是时不时的咳嗽看着有些心疼。

　　略作了一会儿之后，二公主对着奶妈和管事嬷嬷交代几句，这才离开了沈妃的宫殿。

　　“你倒是格外的喜欢琼羽！”二公主道，“那孩子却是温和可爱！”

　　“琼羽冰雪可爱，自然找人喜欢，而且出门的时候，宋家的表给特意托我问候几句的！”萧琇莹道，“只是这么重要的周岁宴不举办倒是有些可惜了！”

　　“且看看就是，这些日子父皇很是疼爱她！”二公主温声道。

　　二人走着走着，就回到了立政殿，有宫人寻了二公主问话，萧琇莹便退避一侧，又见世子妃谢氏从里面出来，对着她招手。

　　“嫂嫂？”萧琇莹上前问道，“完事了？”

　　“是，方才我查人问了太后娘娘那边，说是娘娘近几日身子不好不便见客，叫我们改日再进宫叙话！”世子妃谢氏道，“咱们回去吧！”

　　萧琇莹点点头，这就准备着出宫离开。

　　“堂嫂、阿莹！”二公主在他们身后喊道，“且等等！”

　　“怎么了？”萧琇莹回头问道，谢氏也问道，“二公主何事？”

　　二公主急急上前道，“方才父皇传话说，明日六皇妹远嫁，除了文武大臣之外，女眷就不要去了，只点了几位皇族女眷道城外送他们远去！”

　　萧琇莹和谢氏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二公主。萧琇莹问道，“这是为何，公主出嫁是大事，如何都是要满城送一送她的！”

　　“父皇的旨意，许是其中有什么忌讳！”二公主云淡风轻的说道，“而且堂嫂还怀着孩子，阿莹你身子才好不送也好！”

　　这样一想也是，萧琇莹和谢氏就没有追究，回了王府在老王妃那里略坐了坐就回来。

　　只是萧琇莹离开的时候，谢氏还在，而老王妃也没有叫谢氏离开的意思。无论因为什么，萧琇莹总觉得老王妃有事情瞒着她，可是老王妃身边的消息最难打听，只能耐着性子，不过问王府里的事情。

　　午膳是一个人吃的，直到旁晚十分，张廉才赶着月色回来。

　　萧琇莹坐在饭桌前，正准备用晚膳，见他回来，立即起身柔声问道，“还以为三爷要在府里住下呢，怎么这么晚还回来？”又看见张廉带回来的诸多东西，不由得叹息道，“母亲果然最是心疼三爷的！”

　　张廉吩咐人将东西收起来，对着萧琇莹道，“原本是要早些回来的，被父亲拉着说事，这才晚了！”

　　萧琇莹笑的娇媚，显然是十分乐意见到张廉的，又从千萍手中递给张廉清茶，娇声道，“晚了就在府上歇下就是，这样赶，当心身子才是！”

　　张廉见她笑的开心，“无妨的！”

　　第二日，张廉早早就起来，而萧琇莹却还在睡着，柳妈妈伺候着张廉洗漱，张廉看了看对面书房里寂静无声，问道，“阿莹呢，怎么还不起，再晚些时候只怕要耽搁给公主送亲了！”

　　柳妈妈道，“昨日皇上下旨，说女眷们不用去送信，文物百官去了就行。三爷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去送亲？张廉闻声之后，眉头皱起。这样的例子倒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南楚这几朝公主远嫁都有女眷送亲的管理，难道是赵家这几日有什么不法行径得罪皇上了，连带着六公主都受到了牵连！

　　不敢心里如何想的，张廉用过早膳之后，就出门了。

　　萧琇莹一夜好睡，直到张廉出门之后，她才醒来，千萍伺候着她起床。

　　“这会儿功夫，听说二王子都进宫了！”千萍道，“奴婢听说从皇城出来的正大街到西门，很是热闹，沿途都是送亲的百姓！”

　　“走，咱们也去看看！”萧琇莹道，“不用可以，换了男装出发，正好赶得上！”

　　于是千萍手脚利索的伺候着萧琇莹，不多时主仆二人就出门了。

　　酒楼之上，萧琇莹小口喝着清茶，从窗户外，看着沿街的百姓，翘首以盼看着六公主和亲远嫁的銮轿经过。

　　“公子别急，已经出宫了，到这里大概只要半个时辰的功夫！”千萍道，“只是婢子不知，皇上都特意免了女眷送亲，您为何还有出来？”

　　“不是为了六公主，是为了阿笙！”萧琇莹淡淡的说道，“从前他离开的时候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没成想还有见面的时候。但这次之后，只怕是难了！”

　　千萍闻言，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二王子很好！”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萧琇莹瞅了换了男装的千萍一眼，不由得笑道，“我听见声音了！”

　　千萍起身朝窗户外看去，果然有车队过来，走在前面的皇上的圣驾，接着是皇后和赵妃的车马，再是六公主的銮驾，在后面乌洋洋的跟着不少的马车。

　　“公子，看不清楚二王子在哪儿？”千萍折身对着萧琇莹道，话音才落地，就看到萧琇莹身后站着一位男子，不由得惊呼道，“二王子？”

　　萧琇莹闻声也转头看去，果然是慕良笙。“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应该在车队里么？”

　　“想在临走前，见一见你而已！”慕良笙露出浅浅的笑意，仿若多年前，那个跟在萧琇莹身后的男孩子，那样的纯真的眸子，将人的魂都勾了进去。

　　“走吧！”萧琇莹对着慕良笙道，“如同多年前一样，我送你出城！”

　　慕良笙勾嘴一笑，露出最是邪魅的笑意，“如此，甚好，也不枉我来着南楚的京城一遭！”

　　二人避开车队走的那条道，选了近道出城。

　　马车里，萧琇莹看着慕良笙，慕良笙也朝着萧琇莹看来，两人对视而笑，“来这里的时候，我以为我一定能将你带走！此心愿没有达成，有你相送，也不算抱憾！”

　　“你我知己一场，我来送你是应该的！”萧琇莹笑的欢畅道，“回头我一定告诉二哥知道，好好的气气他！”

　　“阿云不是要成亲了么？”慕良笙道，“听说是夜家的二姑娘？”

　　“不是！”萧琇莹摇摇头，“不过祖母却是有意迎娶夜家的姑娘进门！”

　　“你们南楚虽然规矩没有北宋那么严苛，可是嫡庶很是分明，因为夜家二姑娘是庶出？”慕良笙问道，“在我们漠北，只要是好姑娘，就和英雄一样，不问出处的！”

　　萧琇莹笑了笑，“二哥心里有人，这几日又病了！这句话我倒是要交代你，不论其他的事情，六公主倒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你，你也可以试着和她好好相处！我总是希望看着你和妻子和和睦睦，一来是你身子经不起折腾，二来，六公主到底是从皇宫里厮杀出来的孩子，若是有她在，你至少可以松快许多，三来，你与六公主好，南楚这边多少也是助力！”

　　说着话，马车慢慢就停了下来，萧琇莹撩开车连一看，已经到城外了。

　　“阿莹我知道的！”慕良笙浅声道，“好了到城外了，我该走了！”

　　萧琇莹看着慕良笙慢慢地下车，那句话，始终没有问出口。那封信是不是他送的，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是不是他并不要紧。

　　男子瘦弱却不孱弱的身影慢慢远去，萧琇莹看着他走，心里生出种种的不舍来。

　　“公子，咱们该回去了，若是圣驾来了，这里并无遮掩的地方！”千萍进了马车对着萧琇莹道，见萧琇莹看着二王子的身影慢慢远去，知道城门处看到侍卫开始戒严，才点头，千萍立即说道，“赶车的，回城！”

　　回城之后，萧琇莹没有在闲逛，直接回了王府，倒是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二公子萧烨云的院子。

　　“怎么了，这一身男装，出门了？”萧琇莹进来的时候，萧烨云正在喝药，见她一身男装挑眉问道，“这眼睛红的，你去送阿笙了？”

　　萧琇莹点点头。

　　“哎，走了也好，他一来，京城里生出多少的是非！死了好几位皇子公主，估计皇叔心里也是巴不得他走的！”萧烨云咂咂嘴道。

　　这话！萧琇莹拧眉看向一身寝衣的萧烨云，“二哥你怎么这样讨厌！”

　　“我说的是实话，怎么还碍着你了！”萧烨云反道，“行了行了，与其担心阿笙，你不如担心担心我，那夜玲珑在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丑，明日就要回江南了！”

　　“走了更好，她这一走，二哥不是松快许多！”萧琇莹撅嘴说道，“正好赶着时候准备春试！我问了皇叔，他说若是你榜上有名，就许你官儿做，若是没有就只能做闲云野鹤！”

　　“你就吓唬我吧！”萧烨云道，“中不中的都不甚要紧，只是中了多些选择而已！”

　　萧琇莹挑眉看了看他，倒是知道的不少！

　　“对了我进宫之前，你院子里的那个丫头怎么处置了？”萧琇莹看着小阿姨头送茶点来，问道萧烨云。

　　“这个，大嫂处置的，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她的父母不是我母亲的人，我不好过问。听妈妈说，是被逐出王府了！”萧烨云道，“哎，你怎么突然对我院子里的事情这样感兴趣了！”

　　“错了，我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萧琇莹呛嘴道，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我回院子喝药去了，你歇着吧！”

　　“这孩子，一惊一乍的！”萧烨云见萧琇莹说走及走，在她身后无奈的摇摇头。

　　回了院子，换了女装，寻了一本书，坐在软榻上，借着阳光慢慢的看了起来，直到有人遮挡了面前的光亮。

　　萧琇莹这才抬头看去，竟然是许久不见了的勇王。

　　“父王！”萧琇莹就不见父亲，乍见之下，自然是欢喜的，连忙让人上茶点，又拉着勇王细细的问道这几日怎么不来见她，都忙些什么？

　　原本进院子时一脸不虞的勇王见到萧琇莹之后，也柔和了许多，“父王这几日疏忽了你，是福王的不是，你不要放在心上。待忙过这几日，父王就有时间陪着你了。倒是听说你这段时日，没怎么出门也很少闯祸了，为父我很是欣慰！”

　　“父王说什么呢？”萧琇莹撒娇道，“说的好像你女儿只会闯祸一样！”

　　“是是是，我的女儿不闯祸，是为父的心肝宝贝，小棉袄！”勇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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