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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睿王那个阴森的表情让我陡然升起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这个人,怂、懒、笨、馋,但是最会看人脸色。

  而且我的狱友也说了,我这个谢南歌,比较识时务。

  我立刻抢在睿王出声儿之前,摆出了一副非常没有尊严的谄媚相:“王爷,您还想知道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兵没了声音,显然被我噎住了。

  睿王到底段位比较高,那个阴森的表情停顿了一会儿,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纾解了。

  只不过我没敢松这口气。

  果然,睿王不动声色地盯了我一会儿,起身慢慢踱了两步,走到我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本王有的是耐心,只可惜,你不见得有机会感受本王的耐心了。本王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说的好,本王放了你,说的不好……呵。”

  这禁欲系型男长得还挺高,我讨厌抬头看人,此时也不适合抬头看他。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被他最后那声“呵”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心思转了好几道弯儿,而在他能看到的范围里,我一张脸笑颜如花。

  “王爷请说。”

  他静默了一瞬。

  “两月之内,镇北王世子往大理寺监牢送的犯人个个古怪。一个是西戎来的异族,如今被人劫走;一个是个少年人,镇北王世子说他背了人命官司;还有一个是你,夜闯镇北王府偷窃被擒……镇北王世子可真是雷厉风行,照这样下去,全京城的贼人都要被镇北王世子抓光了……”

  我心里一紧,对殷九九的怨念愈加深厚。

  原来混血儿跟骗子狱友也都是殷九九关进大牢的,可是他什么都没透露过。

  混血儿也就罢了,一个明显是异族亲贵的人出现在中土,在古代民/族/矛/盾那么敏感的年代,他的存在简直是危害国家安全。

  而骗子狱友又是怎么回事?

  我就更不用提了,到现在我都在稀里糊涂着混日子。

  殷九九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透着古怪,虽然这些一定有理由,但是他明显不会告诉我。

  只是殷九九这货能不能走点儿心,他当大理寺监牢是他们家的垃圾场吗?不分青红皂白无论是谁都往里扔……

  我想到这儿,有点儿哭笑不得。

  可突然之间,有一种想法划过了我的脑海,哭笑不得瞬间变成了笑不出来。

  很快,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因为持有这种想法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听见睿王那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在我耳边漫开。

  他说:“呵呵,本王才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本王想知道,你们这些人,与镇北王世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想从镇北王府找到什么?”

  我如同哑巴一样被问得愣在了当场。

  这题太难了,臣妾答不出来……

  然而睿王已经一门心思认定我不是同党就是共犯,只要我敢说一个不知道,或者说一个与他猜测相左的答案,他一定会让暴力执法的卫兵给我来一个身首异处……

  我居然还抽空思索了一下脑袋掉落的感觉,那真是毛骨悚然。

  偏偏这时候睿王还用语言恐吓我。

  “慢慢想,想好了再说,本王有的是时间,但是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芒刺在背,战战兢兢。

  这件事表面上涉及的人物并不多。

  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的殷九九。

  什么都不知道,但疑似什么都猜到了的睿王。

  知道皮毛,但是不知道全部的混血儿。

  知道很多,但是别人不知道他知道什么的狱友。

  以及什么都不知道,别人却认定了什么知道的我……

  简直是绕口令。

  西戎的混血儿是来找那朵花的,然而他拿着假的回去了西戎。

  那朵真花是殷九九给我的,如今被狱友偷走了。

  殷九九跟我是一伙儿的。

  狱友应该跟我也是一伙儿的。

  他们都知道那朵花的用处。

  而我猜,那朵花原本的主人,是我。

  而睿王跟我们并不是一个阵营,可是他猜到了有一样特殊物品的存在,而这个东西对殷九九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甚至还觉得殷九九通敌叛国之类的。

  他的疑问就在此。

  他认为殷九九拥有的这样东西是一个威胁。

  更深一层的,他甚至在谋划用这个东西去牵制、甚至扳倒殷九九。

  鬼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开解的仇……

  我说过,我对官方的政策理解,一向蛮透彻。

  怪不得我居然能享受由王爷亲自提审的高规格,原来背后是这样的权利倾轧。

  这件事情已经从单纯的刑事案件演变成了政治斗争,这分明已经不再是我能置喙的东西了。

  我的纠结就是这样来的。

  我脑袋空空,隐约能猜出来的这点皮毛,却让我说与不说都是死。

  我低头装出一副受了惊吓并且会好好思考的样子,实际上,我在盘算退路。

  如果能卖殷九九求生存,不用怀疑,我肯定已经把他卖的底裤都不剩了。

  想必他早就知道我这德行,所以连出卖他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本来想耐心的等待转机的,现在,已经是生与死的抉择。

  我被捆得严丝合缝的手在一点一点地摸索。

  我只要能摸到我藏在袖间的匕首,我就能脱身……

  理想很美好。

  然而我忘记了我身后有个暴力执法的渣滓。

  暴力卫兵比他主子的脾气差多了,一刀柄抵在我的后背上,恶狠狠地说:“快点!王爷问你话呢!你他妈听不到?”

  这一下比我以往所挨的所有伤害都重,我被金属刀柄的大力抵得无比疼痛,我咬着牙缓了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妈的!

  我后背肯定青了。

  然而我突然发现,原本会阻止手下实施体罚的睿王,对我此时所遭受的对待视若无睹,不置一词。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面色冰冷威严的睿王,已经放弃语言威逼了。

  如果我再无休止的沉默下去,刑具与暴力将代替语言成为审讯的主流,他绝对连阻止都不会阻止一下的。

  我终于变的有些惊恐。

  暴力卫兵得到了主子无声的鼓励,暴虐程度变本加厉。

  “怎么?嘴硬吗?”他说,“想知道嘴硬是什么下场吗?”

  我一皱眉,就听他转而向门外喝道:“把那个硬骨头的带上来!”

  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快速地走来,带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啦的声响,紧接着,门一开一关,两个卫兵大力扔进来一个浑身血污的人。

  那人趴在我身边一动不动,似是昏死过去了一样。

  我眼皮一跳。

  我浑身被绑,只能膝行两步过去,正要去看那是谁,暴力卫兵却快我一步把那人翻了过来,一拧那人的下巴,把他的脸翻出来给我看。

  虽然有隐约的心理准备,但是我看到那脏兮兮又血痕纵横的脸时,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向后躲了一下。

  狱友那双原本狡黠而明亮的眼睛紧闭,好像再也不会睁开一样。

  那一瞬间,我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死亡。

  ——令我最厌恶的死亡。

  暴力卫兵把我的反应看了个满眼,他恶意地笑起来:“怎么?知道怕了?不想跟你这嘴硬的同伙一起死就快点儿回答王爷的问题!我们王爷菩萨心肠,我可没有王爷那么好的耐性!”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面对残暴分子的志在必得,我反而突然冷静了下来。

  在牢房里被关了这么多天,被迫进行心理剥离训练的成果居然在此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睿王手段倒是高明,一个打一个留,借一个的下场来震慑另一个。

  可是目的无非是一个——他认定我们是同党,他认定我们中有一个会说。

  只可惜,他押错了宝。

  也许知道真相的那个半死不活,而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个,自然什么都说不出。

  他注定从我嘴里撬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了。

  如果我没猜错,睿王想要对付的根本不是我,而是殷九九,那么,我此刻反倒安全了。

  杀了我,殷九九的所谓“把柄”,也就没有了。

  作为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罪的犯罪分子,我觉得自己需要拿出一些专业的素质,不然谁都能让我招供,我多没面子。

  重生这辈子,别的都还好,我提升最多的大概是演技。

  我冷静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冷漠而坚毅。

  “我什么都知道。”我说,“你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

  睿王闻言果然激动了,一步跨过来,俯视我:“在哪,快说!”

  我说:“我要吃东西。”

  睿王愣了一愣。

  我说:“怎么?人之将死,王爷这么小气,连顿饱饭都不给么?”

  倒是暴力分子反应迅速,冲过来就要揍我。

  我抢在他动手之前快速说:“你敢动我一下,我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暴力卫兵怒发冲冠,抬手就要往下打。

  我一梗脖子:“你试试!”

  “妈的老子……”

  “住手!”

  暴力卫兵和睿王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闻声暗暗一笑。

  看来是我赢了。

  睿王阴森地看了我一眼,一挥手:“给她准备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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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很快端了上来,居然有四菜一汤,卖相还挺不错。

  我一副粽子的造型跟饭菜大眼瞪小眼。

  我斜觑着那个暴力狂,眼神轻蔑傲慢:“给我解开。”

  暴力狂果然大怒:“你别得寸进尺!”

  我笑笑:“怎么,担心我耍花样吗?”

  我环视一周,将暴力狂和其他几个卫兵一同扫了一眼:“在你们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我还能耍出花样,只能说明你们废物。”

  暴力狂的怒气有些要掀房顶的趋势。

  然而睿王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暴力狂压抑着要爆炸的怒气,血红的眼珠瞪着我,不情不愿地给我解绳子。

  随着绳子的松动,我的手一点点地往袖子里摸索。

  绳子将脱未脱地一瞬,我袖子里薄薄地匕首已经牢牢被我攥在了手心。

  就是这个时候!

  我猛的调整了姿势,正要朝着睿王冲去,却又猛地僵立在了原地。

  绳子被解开的同一时间,此处房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逆着光线,我看到殷九九那张非常好看却又笑的非常讨厌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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