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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身份


  姒谣辗转到了边凉,找到了徐景存,说明来意后徐景存久久没有开口。

  两人对坐在一酒庄内,由于战事让处于交界的边凉由繁华的物通城市变成了一片萧条象。已是午时,酒庄内只稀稀落落的坐着三桌客人,掌柜竟然在此时打起了瞌睡,似也知道此番光景是不会有什么客人的。街市上不知是否因为炎热,也少有人走动,连着有些商铺都未开门。

  姒谣与徐景存对坐与其中,酒菜已经放置了好一会了,可两人都没有动,徐景存只是一声不吭,眉头紧皱的自斟自饮。一壶饮毕,唤来了小二续了一壶。正当徐景存再一次为自己添酒时,姒谣将自己的酒杯举到了他面前。徐景存微一愣神,为她添了一杯。

  姒谣从未喝过酒,喝了一小口,微微蹙了下眉,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但听说这东西是解忧良药,于是一口气喝光了,除了难喝,并未有其他感受。

  徐景存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她道:“不是所有的事都好随便尝试的。”

  姒谣夹了口菜,去着嘴中味道回道:“如果结果诱人,尝一下也无妨。”

  徐景存执起酒壶,又为她续了一杯道:“你果然是太任性了。”

  姒谣有些不服气道:“这怎是任性?先生为谋士,不该以天下为重吗。”姒谣话语不善,有些赌气,有些揶揄。

  徐景存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喝了口酒笑道:“那要看所谋何事了。”话中有话。

  姒谣有些莫名,揣测着他话中之意,参悟不透。

  徐景存进入正题问道:“此事你为何不想王爷知道。”

  姒谣又有些生气,又有些无措:“先生明知故问。”

  若是别人问,姒谣肯定会反问:我为何要让他知道。但徐景存不是别人,他知道他们的所有,她没必要做欲盖弥彰的事,逞一时嘴快。

  徐景存喝了杯酒道:“这么多年了,王爷心中始终只有你,他说你俩是青梅竹马。虽然他从未对你说过什么,你也未曾对他说过什么,可是他明白,你们心在一起,这样便足够了。”又续了一杯酒,慎重道:“可是姒谣,你想过没有,无论你的真实身份如何,现在你只是过女侍,而且是宫中的女侍,且不说你能不能出宫,就算是王爷去要了你,陛下会答应吗?”

  姒谣不说话,将徐景存续给她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这些她怎会不明白,纵是文意诚要了她,陛下答应了,也只能是个妾,不能是个妻。而她所谓的真实身份也只能私下认可,不能公诸于众,若是被认可了,她恐怕连个妾都不是了。只要能在一起,妾又如何。

  姒谣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他之前中的蛊毒如何了。”

  徐景存端到嘴边的酒杯滞了滞,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道:“以无大碍。”

  姒谣低着头晃动着面前的酒杯应了一声,未在意他的神色。

  夏日的蝉鸣总是能搅得人心烦意乱,酒庄掌柜不知何时醒了,正火气冲冲的教训着小二。小二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头低的只能看到自己的一双破布鞋子,双手攥着抹布垂在身前。随着姒谣的一声“结账”掌柜似的了喜事,马上脸色一变,乐乐呵呵的走上前算起了账,低眉顺眼的将姒谣与徐景存恭送了出去。

  在徐景存的安排下,姒谣以难民似的状态到了云国都城。由于边关战乱,国家征税,有大披难民流入,宫岳霖醉心战事,都城倒是未见有多警戒,反而浑水摸鱼的倒是多的很。

  浑浑噩噩的半月后,姒谣如愿进入了云国都城最大的歌舞坊蓝月楼。已有半月多未加仔细洗漱,整日混在流民中,都有快有虱子,浑身一股馊臭味,突然打扮利落了倒是让自己也有点不习惯了。浓黑的眉,猩红的唇,一个个好看却略显繁复的饰品,红色及地长裙拖着长长的尾巴,让姒谣觉得累赘异常。

  今日是初三,每月今日云国二皇子都会来蓝月坊,请坊内最好的琴师流云姑娘为他谈上一曲,风雨无阻。她得趁这机会让他们见到她,并成功混入他们之中。徐景存说过只要见到他,他们一定会带她走,而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三天前她被坊主蓝姨相中带入蓝月坊,她要接贵客,不接俗客,她要攀龙附凤,这是她给蓝姨的理由,这样的理由对于蓝姨这样的人听的太多,而更多的只是姑娘们的一厢情愿,她显然不信姒谣有这本事。

  姒谣却不理会蓝姨,胸有成竹道:“只要蓝姨给我这个机会,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蓝姨似乎有了些许兴趣,打量她道:“哦,是吗?不然呢?”

  姒谣道:“不然便任由做主。”

  蓝姨笑了,丢下一句话:“三日后去天字号乐房献舞。”

  她倒要看看这小丫头怎么拿下她这最尊贵的客人,而这也是姒谣唯一的机会,她等不了机会只有自己创造。

  晕暗的烛火带着丝丝暖意,案台上香炉内有袅袅青烟悠然升起,宫岳浩自在半躺在那手里捧着一卷竹简正在看,边上流云轻扣琴弦,曲子便顺着她不停变化的手势流淌了出来。姒谣歩入屋内,二人都未曾抬头看她一眼,姒谣浮了浮身便舞开了,手中的长绸缎随着她变幻的舞姿不停飞舞着,姒谣对跳舞并无信心,只是尽力而为,她为的只是见到宫岳浩而已。可宫岳浩似乎没有兴致看舞,只是盯着手中竹简。

  一曲罢,他才悠然抬着看像流云道:“就刚才的曲子再弹一遍。”

  流云点头允下。

  宫岳浩刚想收回目光,瞥见站在她面前的姒谣,顿了顿,一个人一下子便坐直了,直勾勾的看着她,随着她的舞歩变化。

  姒谣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果然只要见到便可以了。

  一曲毕,宫岳浩还是没能将目光从姒谣身上移开,对流云道:“流云今日我有些累了,你回吧。”

  流云抱起琴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屋内便只有姒谣和宫岳浩了,姒谣正欲离开听上面传来一个声音:“姑娘且慢。”

  姒谣收住脚歩,心中一切便都定了。

  “敢问姑娘芳名?”

  姒谣低头俯身答道:“姒谣。”

  “何处生人?”

  姒谣恭顺回道:“小女自幼一人,流落四方。”

  “抬起头来。”

  姒谣缓缓将头抬起,看清了宫岳浩的样子,有些病弱的感觉,嘴唇也不见血色,稀疏的眉慵懒的眼,怔怔看着她,眼中满满惊讶之色,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一切皆在她的意料之内。

  楼下传来宫岳浩的关照声:“姒谣姑娘从此时起不接外客。”

  只是姒谣万万没想到,二日后宫岳浩便八抬大轿将她风光接去王府,但她却连王府长什么样都未见,直接关进了王府私监。狭小的监狱阴暗潮湿,墙上只开了一小格窗,稀疏月光照了进来,这是姒谣睁眼后唯一看到的,这显然不是姒谣能猜到的。姒谣仔细端祥,虽在意料之外,可她只是奇怪,并没有慌张,这让她自己都有些好奇,这人活的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什么都能感受到。

  一个人呆着就容易胡思乱想,不知道文意诚他过的好不好,边境的战况如何了,这次去怕他担心,都没有见,想着便有些闷闷不乐,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百无聊赖的玩着地上的干草,其实也不太干,这太阴暗了,一个人少有的呆呆的发起了花痴。

  “看她还挺惬意。”耳边传来熟悉的人声。

  姒谣抬眼见宫岳浩一身雪白长衫站在她面前,手中竟亲自持了个火把,身旁站着一位老者,华发皆白,目光却炯炯有神,似乎被他看一眼便什么都蔵不住了。

  姒谣有些心虚回避他的目光,仍旧玩着那几根草回道:“公子倒底是贵客,连着待客也如此有新意。”

  宫岳浩不恼反笑道:“若是客,我自待之,若非客,我又何必待之。”

  姒谣抬眼,有些不解,莫名的心底发慌。

  宫岳浩道:“一个身世孤苦四处漂泊的女子怎会有如此贵重的玉佩?”

  宫岳浩手上挂下一块玉佩,那是文意诚离宫时送她的,这是她唯一不舍得的东西。姒谣一下便跳了起来,一下便冲到了栏前伸手去夺。宫岳浩猛的一收手,姒谣扑了过空。

  姒谣没有抢到恨声道:“我偷的。”

  老者却笑了道:“若你身世如你所说,这玉佩只有一个结果,典当。又怎会收在身边?等着被人逮吗?”

  姒谣无言以对,不再理他们,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们。

  听那老者继续道:“这事上,人有相似本不为奇,只是时间太湊巧,就难免让人生疑。”

  姒谣还是没说话。

  老者又道:“看来姑娘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一把冰凉的短剑已死死抵住了她的脖子,姒谣一惊,浑身汗毛竖立,嗖一下,就凉到了脚底板。

  宫岳浩话语不变还似往常问道:“是谁派你来的?目的又为何?”

  姒谣稳住心神,发笑反讥道:“无论是谁,那人只是利用我,可我对你们而言不是也有利可图吗?”

  只听老者笑道:“你倒是清楚自己的价值,那想必利用你之人也清楚我们会利用你来做何事了?”

  姒谣淡淡道:“你能猜到他的目的,他自然也能猜到你的目的。”

  老者笑问:“若是猜错了呢?”

  姒谣道:“那便陪了这条命。”说得一点也不可惜,心中却已然捏了一把汗。

  身后一片寂静,片刻,脖子上的短剑突然收掉了。姒谣紧绷着的身体也忽的一下松懈了下来,回身看他们,却没有说话,她不说话,他们俩也不说,只是这样对望着,似想从她脸上看出对于性命这事她是否真的如此不在乎。

  没有人会好好的就不想活了,姒谣也不例外,怕被他们看穿,片刻笑道:“在这样的年月丢了命也不足为奇。”说了一个还算像样的理由。

  宫岳浩道:“以你的身份本不会在这场战乱中丢命。”

  姒谣摇了摇头道:“我本以死了很多年了,不是吗?”

  宫岳浩与老者对望一眼,竟有些无言以对。

  姒谣淡淡道:“我不为天下,只为我的心,有人给了我这条命,那我为了他陪了这条命又有何奇?于你们而言权力金钱地位都可为之拼命,可之于我,能让在乎的人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就行了,那样也便是我值得一拼的。”这是实话,她才不在乎天下会如何,天下又不是她的。

  老者有些赞许问道:“那你自己呢?”

  姒谣笑道:“不必为他们担心,能和他们快活在一起便好,至于乱不乱世,于我又何干?若他们能安康,再乱些又何防。”

  宫岳浩有些意味深长道:“你很不一样。”

  姒谣回味了一下笑问道:“你指什么?”

  宫岳浩想了下道:“与南宫家,与云家。”

  姒谣笑容更深道:“可这不是应该想的吗?你有多少子民会关心天下是谁的?”

  二人愣了下,无言以对。

  他出身贵族,从小便以灌以家国天下的大仁意,可他的家也便是国,若无战绩无至上权力似乎便是不算活过,文意征如此,宫岳生如此。姒谣不想论对错,若不曾失去过又怎会珍惜?若是没有家变,姒谣想自己恐怕也会如此想的吧,殷实的家境,无需自己拼搏,不用为柴米发愁,能证明自己的也就剩功名了。他们的世界她不明白,就像他们不明白她的世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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