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末秋 6
眼前的人露出了这般模样，长歌一时愣住。
夜已渐凉，四周只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二人都住了步子，面对面相站，心里却各自有了心思。
虽已天黑，长歌还是看的出来这巧兮面上微红，那姿态像极了心念中意之人的姑娘，不禁心里惊了一下。
“巧兮，你莫不是对珺郎...”
“不！”巧兮先是一惊，接着忙做否认，背转过身去。
“不打紧的，自古相思之意是最是瞒不得人，有什么心思说给姐姐听便是。”长歌柔声道。想来自己最恨夫君有欢，如今见了这巧兮却又不知为何，念着若是与她共事一夫，竟倒也觉不出有什么别扭，反而是心里生了些挽留相伴之意。
“看来我现在还真的有些正夫人的气度了。”长歌心中暗想。
“哎~”前面背身的巧兮一声轻叹，“即是有意，又能如何。”
身子开始缓步走向前去，长歌心觉她有后话，也紧紧随了上去。
“巧兮心明，自己所在的林府，虽说算得上是老夫人的亲戚，却远远攀不上柳府。”巧兮边走边道，似乎对着身后之人说，又似乎是在自语，“纵是我有那心，也没有半分机会。”
“门户当真被如此看重么？”长歌见她这般悲观，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前面的人却只是摇头，原本活泼的模样此时却只是立着，虽是背身，却能想象出那身子正面的悲哀之色。
长歌暗叹一声，这心念不得的感觉自己是知道的，这样想着，心里不自禁的泛出一丝相惜之意。
突然疑起之前婉儿对自己说的，那即将嫁入府中做妾的女子地位不及自己，定成不了何威胁，不由得感到心中一寒。
在这府宅之中，虽有得些真意，但却也免不得搀了利义。这官宦人家后院里的女人，背后也都是要有本家给撑着地位的。如今若自己不是楚将军之女，而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怕在这深院之中得不了半分安宁。
“这就是府宅里女子的悲哀么...”长歌呢喃了一句。
可那尚茗烟又是凭何进得其中呢？
身子一个激灵，长歌眉头皱了皱，既然门户如此重要，那就有些想不通老夫人为何能应允，将一个烟尘女子嫁入府中。若真如婉儿口中所说，她乃是外迁之户，那无论从门户，还是地位上，似乎都不该有机会。
“奇怪......”长歌越细想越觉出蹊跷，若只是凭柳珺城中意这一点，想来老夫人定是不会让步的。
巧兮见身后之人没了言语，便定了定神转过身来，却只见长歌眉头微皱，像是在思虑什么。
“嫂嫂？”巧兮轻唤一声。
“恩？”长歌被这一下唤回了心神，赶忙笑笑，“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总有些晃神罢了。”
“这样啊，”巧兮也不去多问，只一笑，面上恢复了刚见面时的神采，“这路也走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话说完人便要离开，长歌却突然伸手扯住了巧兮的袖襟。
“嫂嫂？”巧兮吃了一惊，不知她还有何事。
“自古郎情妾意，都不会受世俗左右，妹妹别太忧心。”
看长歌突然一下对自己这样说，巧兮虽是吃惊，却倍感暖心，随即报之一笑。
“谢嫂嫂宽慰，巧兮心明了。”
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长歌心里有了一股冲动，这巧兮是如此的痴心，恰如当年只能远望心上之人的自己。
既然自己注定无法得到，何不让有情人能得偿所愿。
身侧的手紧了紧，长歌似乎坚定了些心思，然后才走回自己院里。
莺儿比长歌早回来一会，正在屋里打点着，突然外面出来脚步声，想是夫人回来了，赶忙走到门口迎接。
“姑爷...”一个人走了进来，却不是长歌。
“莺儿，长歌呢？”柳珺城一进门见只有莺儿一人，张口问道。
“夫人正陪巧兮小姐在园子里逛着，想来也快回来了。”莺儿如实回答，心里见着这柳珺城却有些别扭，眼前不由得又想起那女子的模样。
“夫人回来叫她来书房找我，我会一直等她。”柳珺城说下这一句话便出了门，语气里听不出波澜。
莺儿站在那，眉眼里有些愠怒，却又不好发作，只得瞪着离开的身影，轻嗤一声。
不会儿，长歌回了来。莺儿见她眉头皱着，不由得心紧了紧。
“夫人，刚刚姑爷来了...”轻声道了一句，却见长歌只是缓身坐下，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姑爷说他在书房等着您，”见长歌这般，想必气已经消了些了，莺儿小心的说下去，“姑爷还说会一直等着。”
“他走多久了？”
“也就一会儿，姑爷前脚走，您就到了。”
长歌低下头，看着桌子上有些凉了的茶，只缓缓开口道：“莺儿，再重新沏一壶茶来。”
莺儿心中不解，却知道自己不该再多问，只提了茶壶出去，重新换了新茶来。
将茶倒一杯放在手边，长歌也不喝下，只是微微闭了眸子，手指来回的绕着茶杯。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莺儿已经将睡前之事都打点好了，又站了一会，实在是没了耐性，便忍不住张口唤了一句，“夫人~夫人~”
长歌缓缓睁开了眼，茶杯中的水已经凉透，外面的夜色也又深了几分，若在平日里已经是休息了。
起身站定，长歌只对莺儿吩咐了一句，便抬步出了房门。
书房在走廊的尽头，两旁每隔几步便挂着一个灯笼，隐隐透出红色的光，让这夜显得有些诡秘，就像聊斋中的鬼物，隐隐藏着些秘密。
步子有意的放缓了些，长歌边走边看着这景。自己之前几日都是用过晚膳后便直接回了屋子，几次匆匆而过，竟也丝毫没在意到这般景象，如今看来，这夜里的长廊倒显得分外幽美。
“想那柳珺城每日，便是沿着这路走至书房的吧。”心中暗想，随即又轻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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