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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爱错过时 1


  一段情、一辈子

  她是个坏女人。这几乎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事实。坏到什么程度呢?她十六岁就早孕,然后被学校开除。因为有几分姿色,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司机。司机也老实,她便欺负他,后来她和别人私通。

  遇到他的时候,她已徐娘半老。不,这还不算完。她命硬,已经克死了两任丈夫,并且都给他们戴过绿帽子。而他则是一个未婚男人,因为家庭穷苦而耽搁了,等到兄弟姐妹都成了亲,他已经35岁了。

  她长他5岁,媒人来说媒时,提起她的过去,说,“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说说。”

  他说我不介意。他有什么?一个修自行车的店铺而已,人又生得难看。她的风流是出了名的,而他的木讷也是出了名的,谁也不会相信他会娶她,谁也不会相信她会嫁给他,但那年的腊月,鞭炮响了,他们结婚了。

  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丈夫生了一个,一儿一女。他笑呵呵地说,“看我多幸福,还没怎么着就一儿一女了。”他并不介意别人的眼光。

  她仍旧是懒、馋,爱打麻将,跑到四邻八舍说是非,和男人眉来眼去,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老了,没有人要她了,可她还是去招惹男人。

  有人去告诉他,他木讷着脸说她:“你要是没事就在家里呆着呗。”他没有恼,她先恼了:“你说我呆在家中,还不闷死?去串个门怎么了?”他没有再说下去,还是去剥瓜子,这是他最爱做的事——给她剥瓜子。

  她最爱的零食是瓜子,一边吃着瓜子一边骂:“以后,你少管我,窝囊废!”

  她爱骂人,他嘿嘿地笑着听,并不还言。连儿女都听不下去了,嫌她骂得寒碜。她说:“老娘混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兔崽子,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嫁给个修车夫!”

  但他还是那样疼她,即使进了门凉锅冷灶,他也不嫌,家里有个女人总是好的。他做饭,拣她爱吃的做;做熟了,一遍遍到邻居家去喊她吃饭。她总嫌他烦:“催死呢?还差两圈!”两圈打完了,菜凉了,他端下去热,一边热一边说:“别老去打牌了,打一小会儿就得了呗,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你看你的胃,又疼了吧?”

  她胃疼的时候,他灌个热水袋放在她肚子上,左手拉着她的右手,有个女人真好,这身子是温热的,虽然不知道疼他,可到底是有女人了。

  她也有对他好的时候,骂他贱骨头,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他就嘻嘻笑着:“我就是没见过女人,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女人。”

  这时候,女人就笑了,她去照镜子,果然照着一张桃花脸,但却是老桃花脸了。她已经40岁了,真的老了,年轻的时候打情骂俏,没干什么正经事,到如今找了个知冷知热的人,值了。

  前两个男人,为了她的轻浮,打她骂她,她没有改过来,结果第一个喝多撞死了,第二个去游泳掉到河里淹死了。因为长期打打闹闹,他们死时,她只觉得少了个给她挣钱的,甚至没有哭没有闹。人们都说她心硬,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她嗑着瓜子说:“哼,谁让我长得美。”

  如今美人迟暮了,但她依旧是美。坐在巷子口和人打牌聊天,大雨天,他推着自己的车篷跑回家,有人说:“你男人回来了,快去烧壶热水给他暖暖身子。”她却嗑着瓜子说:“打完了这圈再说。”

  连一双儿女都觉得她有些可恨了,可男人说:“让你妈玩吧,她心里可郁闷啊。”她听了,侧过脸去,眼睛有些微微湿润,知道这男人是真心疼她了。

  不久,男人觉得心口疼,一直疼到上气不接下气。去医院查,心脏坏了,要做搭桥手术。她听了,泼妇似地坐在地上骂:“挨千刀的啊,你怎么得这个病,这不是要我死吗?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这么硬啊?”到现在,她想的还是她自己。

  钱是不够的。她趁男人不在家,把自行车铺卖了,三万多块,还是不够。她去找亲戚借,因为名声坏了,没人借给她,怕她说谎话。她一狠心,重拾起年轻时学的本事——唱大鼓。

  她怕人知道,于是买了火车票远走,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地唱,如果你在街头看到一个唱大鼓的女人,那就是她了。她不年轻了,45岁了,浓妆艳抹,穿着廉价旗袍,一句一句地唱着《黛玉思春》、《宝黛初会》,很艳情的大鼓,一块一块地挣。

  长到45岁,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挣钱,不,这不是挣钱,这是挣命呢!

  一年之后,她唱够了做手术的钱。等她回来时,所有人都发现她黑了瘦了,很多人都以为她跟别的男人跑了。这样的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不行了就跟别人跑呗,很正常。

  很多人都这样看她,只有他不这样看她,他说:“她会回来的。”

  她真的回来了,带着好多钱,跑到他跟前说:“做手术的钱咱有了,不是我和男人睡来的,是我给你挣来的。”

  这次哭的是他。他哽咽着,抚摸着她有了白发的头,说:“疯丫头,怎么学会疼人了?”一直,他把她当孩子,一个爱玩爱闹的孩子,甚至她的轻薄他也没有嫌,他相信,自己会感动她的,会让她爱上的。

  手术做得不成功,半年之后,他去了。临走之前,他拉着她的手说:“下辈子,我还娶你,即使你看不上我,但谁让我喜欢你呢?所以,我前面等着你去了。”

  她扑到他身上大哭:“死鬼啊死鬼,你真忍心啊……”声音如杜鹃啼血,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但他到底去了。

  都以为她还会再嫁,都以为她还会再说再笑再招摇着打牌去,但所有的人全想错了。从此,她布衣布食,吃斋念佛,不再东家串西家串,把从前的自行车铺又开了张,自己做生意,供两个孩子上学。

  她的心里,从此就只有这个男人,他给了她一段情,一段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如果人有这样一段情,是可以让人活一辈子的。

  如果没有如果

  七月的街头,音像店里张靓颖的声音凉薄而苍透,我坐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就着天光一笔一画地给杨小柯写毕业留言册。

  如果,没有如果。

  一、

  当我并不修长的双手无意中碰到杨小柯的脸颊时,他的脸不经意地红了,这让我一下子想到春心荡漾这个词。同时又觉得自己很不要脸,要是让安学长知道,我齐雯雯的颜面何存?

  其实,在我喜欢上安学长那一刻起,就注定没有颜面可存。

  我想每个女孩的青春时代都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阳光,英俊,优秀,出类拔萃,甚至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我知道我很花痴,简直无可救药。可爱一个人不就是无可救药吗?张震岳不也一直在唱《思念是一种病》吗?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花痴的下场就是,在我看到安学长那一眼,便无处可逃。我愿意做他脚下一颗细小的沙砾,哪怕卑微无形,哪怕跳梁小丑。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小丑是个很丑很滑稽的角色。他总是戴着高高的帽子,头发上喷满了五颜六色的发胶,一个硕大无比的红鼻头在白得吓人的脸上分外显眼。在舞台上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穿着巨大的尖鞋,瘦小的身躯藏在宽大的衣服里,用尽方法博人一笑。

  只要别人笑了,小丑的使命便完成了。

  所以,当我在“迎新生会”舞台上拖着一个巨大巨拉风的长尾巴,学企鹅笨手笨脚准备滚回后台,看到坐在前排嘴角噙着一抹笑的安学长时,我的内心还是迸发出无数的欢呼声。

  可为什么他那笑越扩越大,最后变成一个憋也不憋不住的大笑喷薄而出。等到我回过身时,就看见扮成北极熊的杨小柯,将他那笨拙的熊爪踏在我的尾巴上。更要命的是,尾巴的连接处已经裂掉,露出我里面内裤的颜色。

  像谁粉红色的心事。

  二、

  安学长总是对我笑。笑得我春心荡漾。

  坏了,我又想到这个词了。我知道这很不应该。我也对杨小柯笑,那他该不会也想入非非了吧?

  杨小柯总有办法让我笑,哪怕我忍呀忍,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说一个黑社会老大在巷口堵住一个年轻人,问他一加一等于几?年轻人很害怕,想了很久说等于二。黑社会老大连忙掏出手枪杀了他,走时丢下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笑话太冷,我不应该笑,可我就那样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我说那年轻人要是说在算错的情况下等于三,黑社会老大是不是就该把枪对准自己,因为他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这次我没有笑,杨小柯也没有笑,只有安学长笑了。

  他说齐雯雯,你真有趣。

  是啊!我也觉得杨小柯有趣。他总能在光滑无比的地上摔跤,总能问一些让人捧腹的问题。

  他说毛里求斯是哪国人?发小这演员好熟悉啊!鲍喜顺不是国家领导人就是水稻之父!今晚的太阳多好啊!

  我就笑。我说我要是不在了,麻烦你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这次杨小柯不笑了。他用怪怪的眼神望我,说丫头,你不可以是这个样子。

  奇了怪了!他杨小柯能那样,我为什么就不能这个样子?那我应该是哪个样子?

  三、

  杨小柯说开学的第一天,我一个人拎着只硕大无比的皮箱,孤零零地站在风里,像极了一只需要人怜爱的流浪狗。

  我说去去去,你还放屁猫呢!

  你看,我就这样牙尖嘴利。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希望像一株含羞草开在别人的掌心。可偌大的校园里,含苞待放的含羞草太多了,我怕一不留神,便湮没在人群中。

  于是我每天梳奇怪发型,穿五颜六色的衣服。教导主任一见到我就头疼,说你们家麻袋片又被你穿身上啦?

  我厚脸皮地笑,江南布衣都这样。

  我想只要安学长能从万千花丛中留意到我的存在,我穿成个圣诞树又有什么关系?

  在很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即使我真穿成个圣诞树,也不及顾若彤的十分之一。

  顾若彤真是美呵。小鼻子小嘴尖下巴,大大的眼睛总是那样春光艳涟。我宁愿用少活几年来换这样的美貌。

  杨小柯说我脑子有病。我不觉得。爱美有什么错,有时美貌可以抵上千军万马,甚至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让敌人丢盔弃甲。

  素质!请注意素质!杨小柯痛心疾首地望我。说你知不知道史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君王最后落败,自古红颜多祸水。

  可是,杨小柯你不喜欢美女么?何况这种美能让安学长的眼里像落满了星星般的闪烁。

  安学长第一次热切地跑来找我,他说雯雯呐,你能和我说一说关于顾若彤的事情吗?

  你看,美貌能带来的远不止这些。它让安学长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叫我。

  他说雯雯,你今天很特别啊,发型很酷,衣服很炫,听说你和顾若彤小时候是邻居。

  我想摇头,最后却很心虚地点头。

  我不想失去一个和安学长走近的机会。

  四、

  傍晚,大雨滂沱。

  我蹲在四处透风的门廊里,雨珠像谁缠绵的眼泪,慢慢挂满整个天际。

  杨小柯站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懦懦地唤我:雯雯,雯雯。

  我收住视线,目光在杨小柯的脸上停留了两秒,任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生生憋了回去。

  其实,我只是害怕下雨天。前一秒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有那么多的雨水倾泄而下,停也停不住。像谁不敢不愿更不想回忆的过去。

  曾几何时,我缩在那么小的角落里,两只胳膊交叉起来狠狠抱紧自己,仿若只有这样才能用仅剩的一丝安全感,添补心中的恐惧。我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问旁边目光呆滞的孙苗苗,你怕吗?

  不!那样一个浑身湿透不住颤抖的小孩儿,自骨子里发出如此坚定的声音。

  不怕!

  雨水泛滥的季节里,我和一个叫孙苗苗的小孩儿,并排缩在风雨飘摇的角落里,希望眼前的一切一睁眼便只是一个梦。

  五、

  隔天,杨小柯不知死活地跑来问我,说齐雯雯原来你也有悲伤的时候啊!

  他这不废话吗?难道他生下来就一帆风顺,从幼儿园混到小学中学,再到大学最后一路中央,全国人民一齐朝他顶级膜拜!

  我说难道你就没有生病拉肚子不痛快的时候?

  杨小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真没有。我长到这么大,还真就没生过一次病,拉过一次肚子,连感冒都没感过一回!叫什么来着,啊,像这生龙活虎的青春!

  我说得,你厉害,我真就悲伤了,而且还让你遇上了,真不好意思,让您“贱”笑了!

  杨小柯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脸,一下子变得满脸马赛克。

  我知道杨小柯喜欢我,他在大雨中那样轻柔地唤我时也不是没有感动,可怎么办,梦中安学长的脸和爸爸是那样的像。

  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宽宽的额头,是我所有温暖的记忆。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些话,适合烂在心里。有些痛苦,适合无声无息的忘记。所以,安学长,是我义无反顾的希望。

  当安学长再找到我时,我把自己弄得像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用杨小柯的话来说,简直无敌了!

  好吧,既然上天没有给我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好歹也得引人注目些吧!所以,我很招摇地出现在安学长面前。

  我说顾若彤小时候就住我家隔壁,我在这边放个屁,她在那边一准儿就能听到。我拉肚子她就肚子疼,她说我是篱笆她是桩,我是风儿她是沙,我要是小草她就是小小草。

  当然,顾若彤不可能真和我说这些,这些是我前一晚想破脑袋想出的假象。

  我要让安学长相信,我和顾若彤是一对打小便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

  像曾经的孙苗苗。一去不回的孙苗苗。

  六、

  孙苗苗也很漂亮,小鼻子小嘴尖下巴。

  我说杨小柯,我是不是命里和小鼻子小嘴尖下巴的女生有缘啊!和她们一比,弄得我跟个萝卜似的。

  杨小柯想笑,又不敢笑,憋来憋去,整个脸乱作一团。像违章的车辆。

  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你长得好。真爱国,真科学,真有骨气,真有创意……

  我还想往下说,杨小柯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齐雯雯我和你没仇吧?你恨我也不至于把我赶尽杀绝吧!

  我望杨小柯一眼,没出声,再望一眼,留下句名言。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匕首,不留下一个活口。

  我将此话转述给安学长时,安学长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星星。我以为我终于也修成正果,后来才发现那是他笑到快流眼泪。

  他说如果没有顾若彤我一定会喜欢上你。

  你看,他说他会喜欢我,他也说如果没有顾若彤。

  可这世上永远都有顾若彤。过去现在将来。

  顾若彤美则美兮,可惜生了副冷心肠。

  杨小柯自书本中抬起脸,突然冒出句话。

  是啊,顾若彤太冷漠了,她那高高在上的美丽让人无端生出畏惧。她总是挺直脊背,高昂着细白的脖子,穿梭在无数的目光中。

  七、

  我承认我和杨小柯的关系很铁,铁到他可以为我男扮女装跑到女生洗浴区的外面,帮我拿回落下的毛巾。也可以和楼下大妈东拉西扯,让我有时间混进男生宿舍楼去给安学长送他要的上课笔记。

  其实,那毛巾也不是非拿不可,我只是想知道杨小柯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安学长的课堂笔记,别人也不是不能给送,我只是找个借口见见安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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