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秦将军。”
廖方一抖盔甲，从监斩官的位置上走了下来，快步上前迎接秦问，还未走近，便单膝跪在地上，朗声道。
“末将廖方见过秦将军。”
战马已经奔至行刑场，秦问飞身从马上跳下来，身上虽然有厚重的金甲，落地却相当的轻，犹如一片羽毛落地，唯有身上的铠甲稍微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秦问漆黑透亮的眸子望了地上跪着的廖方一眼，快步走到廖方的面前，扶起。
“廖将军，你现在是北大营统领，官阶等同，你不必给我行礼。”
“廖方承蒙将军关怀，做过您的副将，将军的救命、教诲之恩不敢相忘。”
廖方郑重的看着秦问，昔日，他曾经是秦问手下的一名副将，对于秦问，他更多的是尊敬和感激，知道秦问这次来是为了镇南王，于是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秦问望了一眼刑台上的人，略带悲痛的说道。
“我此次来是想为镇南王送行。”
廖方早就料到，也知道是阻止不了秦问的，但是还是饱含关切的说道。
“将军，皇上说过任何人不准为镇南王送行，否则以叛逆论处。”
“就因为镇南王当庭斥责圣上，言辞过于激烈么？”
廖方面上无奈之色更浓，镇南王为何会被处斩，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镇南王对秦问有恩，多年前廖方跟秦问都只是镇南王手下的一名普通兵士，镇南王慧眼识人，对他们二人都是多有栽培，秦问身上的金枪金甲便是镇南王所送，秦问一直把镇南王当成是他的恩师，而廖方又何尝不是呢？
“这……将军。”
秦问望着刑台上的镇南王，昔日驰骋疆场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的他，此时却成了一个死刑犯，满身的伤痕显然是受过酷刑。秦问眼中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紧声道。
“好了，无需多言，如果你要抓就抓吧。”
听到秦问的话，廖方又是一俯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低头朗声道。
“末将不敢。”
秦问不再多说，从马上取下酒袋，满斟一碗，慢步走上了行刑台，被缚在刑台柱子上的镇南王脸上刀刻般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深深的望着走上台来的金甲之将，喉结轻动。秦问走到镇南王身前，单膝跪地，双手将酒碗举过头顶。
“恩师，请满饮此酒，一路走好。”
镇南王干裂的嘴角几动，面上露出欣慰之色还带着惋惜，低声叹道。
“好，好，但是秦问，你不该来。”
“恩师，秦问受您恩惠岂有不报之理，现在却不能救您。”
“我的家人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活着，莫要怪罪廖方，他只是想保护我的家人，要逃走我自己可以逃走，可是我的家人……如果有可能，阻止三皇子。”
“是，秦问明白，恩师请。”
秦问将酒碗送至镇南王嘴边，烈酒润心，镇南王满脸胡须的面上分明淌下两道晶莹的泪水。
这时旁边一名黑翎卫将领走上前去，对着秦问一挑眉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皇上圣旨，不得为镇南王……”
将领的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他分明的在秦问那双可以穿透一切的眼中看到了杀机，秦问身上围绕着淡淡的杀机比千军万马更加浓重，那将领不自觉的退了下去。
斩首令牌掷地，手起刀落，只有一片鲜血飞溅，还有落在人们心头浓重的哀痛，那一霎，蓝君雀的心头感觉莫名的一阵疼痛，揪心的感觉真真切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秦问双眸噙满泪水，仰头望天，低眸的一霎，望到人群中一缕奇异的目光，淡淡的冷冷的，却灿若繁星，浑身上下清冷的气质仿佛拒人千里之外，却偏偏又那么的吸引人的注意，清雅难言。
蓝君雀也看到了那双投向自己的目光，黑沉沉的眸子满是倦意，却掩饰不了天生入骨的深邃，明月星辰般的光辉。眸底无尽幽深，她的心中升起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一切。
仅仅是惊鸿一瞥，秦问迅速的收回目光，转向刑台，蓝君雀分明的看出秦问的眸子犹如一只受伤的猛兽。
“将军，我知道你想为镇南王收尸，但是皇上圣旨，暴尸一日。”
“我知道。”
秦问轻轻说道，身影依然如同古希腊雕像般站在刑台旁边，望着台上的尸体，剑眉蹙在一起，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旋即嘴唇微动说道。
“你妹妹怎么样了？”
廖方一怔，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妹妹她……”
“你这样的人才，三皇子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你不能事事被他牵制，不要留下骂名。”
“末将不敢，将军放心。”
秦问转头看了廖方一眼，这个昔日自己最为器重的副将，刚毅的脸庞显得削瘦，他多年前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只是他却有个不懂事的妹妹，喜欢上了三皇子，做了皇子侧妃。于是他便成了燕雄的心腹爱将，但是秦问知道他也有很多无奈。
“将军，你要一直在这里守着么？”
秦问点了点头，廖方还想再说点什么，终归无语，转身带着黑翎卫离去，围观的众人也都散去，蓝君雀看了一眼刑台旁边屹立如松的身影，显得那么倔强，男人就该有自己的坚持，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同情。在看到刑台上镇南王尸体的时候心中涌出无尽的悲意，难道自己以前见过镇南王么？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蓝哥，咱们去哪啊？”
铁一扛着两个大锤，好不容易看完了杀人，觉得甚是无趣，要不是跟着蓝君雀他早就想走了，忽闪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蓝君雀。
“你是不是饿了？”
“恩……”
“早就知道了，哈哈。”
蓝君雀看了看天色，在看看铁一面上的表情，两眼发直，面露馋相，他除了饿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走，带你去吃好东西去。”
“好。”
铁一像只兴奋的小兽，高兴的围着蓝君雀转了一圈，她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小子就是对吃感兴趣。
王城不愧是大燕首都，酒楼的酒菜色香味俱全，不仅是铁一，就连蓝君雀都觉得食欲大开。
天色已晚，吃完饭，要了两套干净的房间，他们直接在酒楼里住了下来，外面已经灯火阑珊，这家酒楼的位置正好在刑场的对面，蓝君雀站在窗户边上还能看到刑场，那抹屹立的身影，在夜色中略显孤独。
天空竟然下起丝丝细雨来，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终归是秋天了，丝丝秋雨凉透心，蓝君雀鬼使神差的走到窗前，望得还是那抹身影，他还没有走，想不到他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她心里一个莞尔，自己竟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这时屋顶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要不是下雨屋顶滑，蓝君雀相信可能就听不到这个脚步声了，看来这个人的轻功不一般，不对，不是一个人的，是一群人，难道又是找铁一的么？不管在哪里他们总是会找来么？真是如同影子一般想甩都甩不掉。
她伸手摸向腰间的七杀，冰凉的刀柄握在手里略感清爽，蓝君雀听到屋顶上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正疑惑间，屋顶上竟然传来打斗之声，兵器的碰撞在冷寂的夜里更显得清晰，这时铁一扛着锤子跑进了她的屋子。
“蓝哥，屋顶上有人。”
“恩，不过上面好像已经开始了。”
蓝君雀侧耳倾听一会，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简短而又急促，看来屋顶上是一场激战，再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她发现刑场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屹立的身影，心中一动，难道是他在屋顶上？
“铁一，你在这等下，我上去看看。”
“我也去。”
“好吧，一起上来。”
蓝君雀打开窗子，两道身影飞出，两人慢慢爬上屋顶，攀住屋檐只露出脑袋朝上面望去，果然是那个人，金甲在沉重的夜色中仍然闪烁淡淡的光辉，手中两把金枪飞舞，墨发早都淋湿粘在光洁的脸上，更添加几分性感，修长的身影在数十人中间穿梭，围攻的黑衣人武功都很不错，可明显不是他的对手，没过多久，黑衣人边战边退，而他似乎并没有杀戮之心，手中双枪并不紧逼，那些杀手便趁机急急的退了回去。
一阵打斗过后，他身影站定，望着苍茫的夜色中隐退的杀手，细雨落在他身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一片朦胧细雨中一抹清秀的身影独立。
“出来吧。”
很有磁性的男音撩上心头，蓝君雀一怔，他发现自己了么？正思索间，铁一却跳了出去，只见他跑到那人的身边，脸上挂着兴奋之色，说道。
“你真厉害啊，你就是金枪神将？”
“不敢，在下秦问，请问你是？”
“我叫铁一。”
秦问剑眉一蹙，瞳孔漆黑如夜，恍然间亮芒一闪而逝。仿佛想到什么一般，定定的望着铁一。蓝君雀攀在屋檐上从一侧看去，他的侧面很柔和，像极了漫画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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