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一)

　　昨晚叶明珠小玉等到随后赶来的林白雪白羽后，暗夜中也不清楚叶思秋梅寒香朝哪个方向去了，四人商议后，干脆就在原地上边歇息边等他们。

　　然而，这一等，直到天亮了好久，也不见他们回来。无奈之下，林白雪便提议回到原地方，继续沿着小河向前走，因为叶思秋梅寒香很可能已经跑到河流上游去，说不定正在前面哪个地方等他们跟上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座蜿蜒起伏的群山。再继续前行，到了午后时，林地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道路。路径在山脚下曲折延伸，不知从哪里开过来，也不知通到哪个地方去。

　　既然有路，那就意味着会有人往来。小玉不走了，道：“我们不能再走了，这样说不定和小姐叶大哥越离越远，是不是？”

　　叶明珠道：“你说我们在这里等他们？”

　　小玉道：“是啊。小姐叶大哥看见这条路，肯定不会再走山野荒地，而会沿着路走，这样也许我们很快就碰头了。”

　　白羽看了看周边茂密的树木，冷哼了一声，道：“我看我们不用等了，说不定那……说不定叶大哥有意把寒香带到哪个山窟窿里去，好借机占天龙帮大小姐的便宜！”

　　林白雪小玉皱了皱眉。叶明珠却涨红了脸，怒道：“胡说八道，你把叶大哥想成什么人了！”

　　白羽心里就像猫抓一样，冷笑道：“难不成他还是个正人君子不成？哼，他费尽心思把寒香带到这深山老林来，不就是为了……”

　　叶明珠更加气愤了，“唰”地拔出长剑，叱道：“姓白的，你要滚就早点滚得远远的，用不着在叶大哥背后诽谤污蔑他，有本事你当他面说说看！”

　　白羽一脸龌龊表情，讥刺道：“怎么，我说的是那姓叶的，要你这么气愤做什么，莫非……莫非你也喜欢他，甚至已经和他勾搭上了？”

　　叶明珠怒不可遏，一剑直刺白羽面门。白羽也“嗤”地拔出佩剑，架住了来剑。叶明珠正待变招，林白雪已冲过来拉住她，叫道：“你们别闹了，小心把昨晚那两只怪物引过来！”

　　叶明珠犹自不解气，骂道：“无耻小人！如果不是叶大哥，就凭你这点道行，昨晚早被那大怪物吃了！”

　　白羽叫道：“如果不是他把天龙帮大小姐拐到这里来，我会跑到这鬼地方来吗？”

　　叶明珠冷笑道：“天龙帮大小姐是心甘情愿被叶大哥拐来，那你呢，难道你是存心犯贱，非要一路巴巴地跟过来！”

　　白羽恼羞成怒，却不知如何驳斥——聪明的男人都不会和女人吵嘴的，因为结果往往是一败涂地。这时，小玉也走到这边来，说道：“白大哥，你不想等小姐和叶大哥，那你先走吧。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好了。”

　　白羽道：“那你说，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玉看了林白雪一眼，道：“林姐姐，我看我们总得等到明天一早吧。如果明早还没等到他们，那……那……”到那时他们如果还没回来，她也不知怎么办了。

　　白羽不吭声了，独自走到路边一棵大树下，脸上神色游移不定，仰望着头上茂密的枝叶走来走去，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刚等没多久，道路后面忽然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叶思秋梅寒香不可能骑马来，林白雪忙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道：“我们先避一避，看是什么人来了。”

　　四人刚在路边灌木丛伏下身体，马蹄声已跑到近处来。透过枝叶看出去，三位姑娘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她们是认得外面骑在马上的那五个人的。

　　※※※※※

　　不走，是等死；走，不知何处是出路……

　　叶思秋听着一旁梅寒香抑制不住的抽噎声，过了好久才勉强振作一点，道：“寒香，你别难过……刚才我想了想，之前我是用左手拉住你右手，用右手摸着石壁前行，这样走会绕回到这里来，那现在我们摸到对面去，我改用左手探路前行，看……”

　　梅寒香顿住哭声，道：“这样有什么区别？”

　　叶思秋道：“这山窟窿显然另有岔道，如果之前我们依右手方向拐弯是在绕圈子，那么现在我们依左手方向拐弯，说不定就是出路了！”

　　这是没办法中最好的办法了。梅寒香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快走吧。”

　　叶思秋沉声道：“只是这样走再找不到出路的话，那我们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梅寒香心里一凛，随即大声道：“无论怎样，总胜于在这里等死吧！”话音未落，洞窟里传来了她说话的响亮回声。

　　两人于是摸到对面石壁去，然后叶思秋右手拉着梅寒香，以左手摸着石壁前行。

　　然而，这一走又感觉已经走了上百里路，眼前还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在歇过两次，第三次走了一大段路又歇下来的时候，两人在各自行囊里摸了摸，发现食物和水都已经告罄了！这也意味着死亡阴影已经笼罩在了他们头上！

　　体力的消耗与心底的绝望，早已使得他们两腿发软。叶思秋握紧了拳头，怆然道：“寒香，我错了，我没能找到出路，我……我对不起你……”

　　“不……不不！”梅寒香欲哭无泪，“叶大哥，你别说了，都是我爱惹事，硬把你拉到这鬼地方来，是我……是我害了你！”

　　叶思秋道：“真要说，也是因为我才害得你被抢走宝剑，结果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送死，我……罪魁祸首还是我！”

　　“不，不……”梅寒香伤心欲绝，一把抓住他的手，“叶大哥，你……你杀了我，把我……把我切成一块块当肉吃，这样你就能坚持走下下，直到找到出路……”

　　“你说什么话呀！”叶思秋甩开她的手，“我又不是禽兽！”

　　刚说完，甩开梅寒香的那只手忽然碰到了前面一样东西。叶思秋心里一跳，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忙伸手去摸那样东西。这一摸，由下到上，再由上到下，他惊住了。

　　梅寒香也察觉到叶思秋碰到了异常情况，颤声问道：“叶……叶大哥，你……你是不是摸到什么东西了？”

　　叶思秋沉声道：“是一具死人的骸骨！”

　　“死人的骸骨？”梅寒香也心里一跳，摸索着去摸。

　　叶思秋又迫不及待地去摸那具骸骨旁边的地方，没几下就摸到后面石壁上去。用手掌轻抚几下，他忽然感觉那原来比较平滑的石壁上有一些横七竖八的划痕，用手指头顺着那些划痕走，竟发觉那是有人刻在上面的文字。

　　这一发现令他惊异之极，忙伸手摸到第一个字上去，一个一个字地往下走，没费多少功夫就认出了文字内容：“认珠不认人，持珠者即可由大宝小宝带领，获取余生平之……”

　　头一些文字笔划很是深刻，但越到后面就越浅，直到“之”字成了绝笔，好像刻字的人功力耗尽，没写完就倒下去死了。

　　——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叶思秋顿时忘了恶劣处境，疑问充满了心头：“大宝小宝，那是什么人？这‘之’字后面没写出的是什么字，是‘财富’吗？……还有，这些文字又是谁刻的，是留下这具骸骨的人吗？”

　　正要告诉梅寒香自己的发现，梅寒香已靠到他身前来，悲凄地说道：“叶大哥，这个人肯定也和我们一样，误打误撞闯到这山窟里来，最后……最后困死在这里了！”

　　叶思秋顾不得说文字之事，安慰道：“寒香，别难过，我们休息一下，再……再走一段看看。”

　　梅寒香道：“不……我们不用徒劳了！这个人既然困死在这里，那表示附近没有出路……我们已经没吃的了，不用多久就要倒下来，与其累死，不如……不如……”

　　叶思秋心头恻然，道：“不如怎样，在这里等死吗？”

　　“不……”梅寒香低语道，忽然轻轻地抱住他腰身，颤抖着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叶大哥……我们别走了，至少……至少现在我们还活着，我……我们成亲吧，然后……然后我们……”

　　和叶思秋面对面时，她一直没勇气说出心里的情意，但在这生死关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竟吐露了大胆的、热烈的爱意。

　　叶思秋当然清楚女伴是什么意思，身体一颤，反过双手握住她玉腕，道：“寒……寒香，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我们，我们还是继续走……”

　　梅寒香梦呓似的低语道：“我……我的心早已是你的了，我们……我们反正都要死了，那……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黑暗绝望的处境，动人心魄的语声，比海还深的情意……叶思秋又悲凄又感动，心头不住地颤抖。他想拒绝她的主动，可是口中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推开她身体，可是手上使不出一丝力气来。

　　梅寒香身体发烫，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双手轻轻一挣挣开叶思秋掌握，向上游移搂住他脖子，然后她踮起脚尖，灼热的双唇探索着去寻找那渴望的源泉。叶思秋双腿打颤，后背擦着石壁滑落到地面上。

　　梅寒香跟着仆下身子，倒在心上人怀里。这一刻，她全忘了死亡恐惧，也全忘了矜持与羞涩，她只想和深爱的人交织缠绵，让这段美丽的柔情得到圆满的归宿……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然而，就在这情燃意乱时分，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连串细微的金铁交击声！叶思秋心头一凛，用力捏住梅寒香柔若无骨的玉手，颤声道：“寒……寒香，快听，有……有声音传来！”

　　梅寒香手上吃痛，神智也跟着清醒了一点。这时，那细微却又清晰的“叮叮”声又响起来，好像正有人在远处厮杀一样。这绝对是生机出现的声音！叶思秋什么都顾不得了，挣开梅寒香手臂，拉着她一只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那“叮叮”响音还在不停地响着。梅寒香惊喜不已，又为刚才自己大胆出格的举动满怀羞涩，只任由叶思秋拉着手前行，几乎忘了身在何处。没走多远，好像拐了个弯，突然间，前面一片朦胧的亮光出现在了眼前……

　　对了，正是亮光，正是他们望眼欲穿的亮光出现了！

　　两人大喜欲狂，欢呼一声紧紧抱在了一起，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狂涌而出。他们不是没遭遇过险情，比如去年身陷神刀城火海中，比如上次凌空挂在悬崖峭壁上，其惊险程度说来还远大于这一次，但那几次他们远不如这次饱受折磨，满怀绝望……他们真是太激动太激动了。

　　原来他们其实已经走到离出洞口不远的位置，只是由于长时间被困，丧失了信心，结果差点就真的葬身在山腹中。好久好久，两人才又被那不间断的兵刃交击声惊醒，叶思秋松开手叫道：“寒香，我们快出去看一下，看到底是谁在交战，把我们从这鬼地方救出来。”

　　“那……那好吧，我们出去看看！”梅寒香犹自激动不已，紧紧抓住叶思秋一只手不放。

　　没走几步路，他们就一起跨出了那树木与杂草遮掩的洞口。耳听前面已经十分清晰激烈的刀剑撞击声，叶思秋顾不得去回想山洞中那些奇怪的文字，拉着梅寒香循着那响声疾步跑去。

　　在树林下面走了大约一两百步，前面豁然开朗，一条道路出现在了眼前。两人一看正在路边林地上交手的人，着实大吃一惊，同时叫道：“独孤鹤！”

　　原来此时正在厮杀的，四人正是林白雪白羽叶明珠小玉，敌对一方却正是他们的大对头——明教教主独孤鹤！而独孤鹤身后还另有四人在掠阵观战，不就是明教四大护法姬神火、楚玉娇、蔡飞虎和曹天雄来了？

　　林白雪等人早已险象环生，听见叶思秋梅寒香叫声，喜得大叫起来。独孤鹤突然看见他们现身，微微一惊，罢手跳到四位护法身边去。

　　叶思秋梅寒香飞跃到道路对面，叶思秋挡在几位姑娘身前，冷笑道：“独孤教主，她们几个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为何又疯狗乱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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