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二)

　　叶思秋道：“夫人，吴将军还没回来吗？”

　　吴夫人忧心忡忡地说：“这半个月来晋军在城外步步紧逼，老爷忙于指挥战事，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今天也定要很晚才能回家来。”边说边带领两人走进门去。

　　叶思秋边走边问道：“晋军非常强大，如果范阳城终于失守了，那你们要怎么办？”

　　吴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想的主要是如何保全一家老小，也曾和老爷商量是不是投降晋军算了，可老爷不肯辜负皇上信任，一直不同意……唉，到时真要是城破了，我们也定将玉石俱焚，这可如何是好啊！”

　　叶思秋点点头，忽然顿住脚步，换了一个话题说道：“还有夫人，你说一个月前令嫒骑马到亲戚家取东西，以致后来回家时受到惊吓，那我想问一下，她是不是特别喜欢骑马？”

　　“没错，”吴夫人也停下脚步，“娟儿三四年前就学会骑马了，一没事就到马厩找小三子要马，在府里花园骑着玩。”

　　叶思秋沉吟一下，道：“令嫒病因既然是因为惊吓而起，吃药只怕起不了作用，在下学医时，师父也曾教过我一些驱邪方法，所以，我想找夫人借一把利剑，另外把小三子叫过来……”

　　吴夫人焦心女儿病情，连连点头。梅寒香却从未听叶思秋说他会施法驱邪，有点疑惑，插话道：“叶大哥，干么找小三子啊，我帮你不行吗？”

　　叶思秋道：“一来小三子也是当事人，二来做这种事房间人越少效果越好，所以夫人真相信在下的话，等一下我施法时，还请你和府上其他人先回避一下。寒香你也一样。”

　　吴夫人道：“我自然相信你，等一下我们都在客厅等好了。”

　　叶思秋又点点头。吴夫人于是吩咐旁边走过来的一名丫鬟去取剑叫人。

　　等到他们走到吴小姐房门外，小三子也已带了一把约莫三尺来长、寒光逼人的宝剑来了。梅寒香心里不无纳闷，但为了不影响叶思秋施法，还是依言随吴夫人到客厅里去静等结果。

　　等人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梅寒香一边打量吴府客厅豪华的装饰，一边和主人闲聊家长里短的琐事。约莫过了近半个时辰，厅后面才终于传来吴小姐房门被推开的“咿呀”声。

　　两人早已等得着急不已，一听见响声立刻迫不及待地从客厅跑出去，看见叶思秋手执宝剑从门里走出来，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了？”

　　叶思秋长吁一口气，道：“夫人，令嫒已经安静下来睡了。”

　　吴夫人感激涕零，颤声道：“叶……叶大夫，要是你真能治愈娟儿怪病，不论你要我们夫妇做什么，我们都绝不皱一下眉头！”

　　叶思秋道：“夫人你太客气了，现在谈治愈还为时尚早。”

　　吴夫人道：“那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叶思秋道：“我想了想，只施法一次肯定没多少效果，所以明天下午申中时分你和小三子，另外再叫几名士兵一起护送令嫒到那片乱坟岗去，我们两人会在那里等你们，等我在出事地点再为她驱邪一次，再看看情况怎样吧。”

　　“好……好！”吴夫人赞同道。梅寒香却想起傍晚的险情，叫了一声“叶大哥”。

　　叶思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急。这时，小三子也跟着闪出门来，神色看起来有点狼狈，还有一丝仓惶。他从叶思秋手里接回宝剑后，战战兢兢地说道：“夫……夫人，还有两位大夫，我回去做事了。”

　　叶思秋吩咐道：“小三子，别忘了明天下午准时带夫人小姐出发，知道吧？”

　　小三子点点头下去了。叶思秋也向主人告辞，并叫她进去看看吴小姐。吴夫人关心女儿，顾不得挽留他们，转身走进房去。叶思秋于是偕同梅寒香向府外走去。

　　梅寒香满肚子疑问，一跨出吴府大门便问叶思秋有关为病人驱邪的事。叶思秋却摇了摇头，道：“寒香，吴小姐病情非同一般，可能得用一些偏门手段才能起作用，现在我也不好说，还是等明天再看看吧。”

　　这时皎洁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两人回到客栈用餐洗漱后，时辰也已不早，叶思秋当即回房去休息。林白雪很是嫉妒梅寒香一整天和叶思秋形影不离的，这时见两人终于分开来，便来探听他们医治病人的情况。梅寒香却不想理她，问三句都没答上一句。

　　※※※※※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梅寒香一觉睡到天大亮才起来。

　　吃过早饭后无所事事，叶思秋说昨天没走遍大悲寺，想再回去看看。梅寒香一听兴高采烈，道：“叶大哥，她们昨天都玩过了肯定不想再去，那我们两个去吧。”不等其他人表态，拉着他衣袖便出发了。

　　路上行人熙来攘往，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早晨的街景显得十分热闹。梅寒香心情愉悦，一路上不停地说笑，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大悲寺。寺庙情景如昨，两人前前后后逛了个遍。

　　对梅寒香来说，其实游玩是次要的，重要的当然是如愿与心上人独自相处，这样就算再糟糕的时间与地点，也要成为动人的良辰美景。

　　一上午时间一晃而逝，等到在外面吃过午饭，再慢悠悠地回客栈稍事歇息，也到了他们到乱坟岗赴约的时候。

　　大约半个时辰后，太阳西垂时，两人又来到了昨晚那片乱坟岗。树林里还留有打斗痕迹，他们在墓地附近转了一圈，梅寒香仍然心有余悸，道：“叶大哥，昨晚万毒王那些人不知怎么了，要是再不巧被他撞见，那我们岂不……”

　　叶思秋安慰道：“万毒王肯定想不到我们还会跑到这里来，所以就算他昨晚毫发无伤，也绝不会回到这里来找我们，是不是？”

　　梅寒香稍稍放下心，转了个话题：“吴夫人对你期望很高，可是你真有把握治好她女儿怪病吗？”

　　叶思秋道：“事在人为，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寒香，你爹爹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不知他平常会不会干涉你的私事？”

　　“我的私事？”梅寒香问道，“我的什么私事呀？”

　　叶思秋道：“比如说……比如说你情感上面的事。”

　　梅寒香心里一跳，呼吸都有点不稳起来。她转过身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柔声道：“叶大哥，我爹爹是个十分开明的人，他说只要我喜欢，不论对方是什么人，他都不会介意的。”

　　“那不能这么说，”叶思秋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呢？或者他和你爹爹有仇呢？”

　　梅寒香道：“这你放心，那种彻头彻尾的坏人我不可能会喜欢他，至于和我爹爹结仇的更不用提了，试想天下虽大，又有哪个年轻人敢和我爹爹过不去？”心里暗想：“你是在试探我吗？其实我早已告诉你我的心，你直接开口就好了，又何必……”

　　念头还没转完，树林外面忽然隐隐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接着好像有女子尖叫声传来。梅寒香吓了一跳，“唰”地拔出长剑，向来路飞跑出去。叶思秋也跟着一掠而出。

　　来到乱坟岗外面空地时，放眼四顾，忽见前面路上停着一辆马车，一帮黑巾蒙面的黑衣人正围住六七个人动手。再仔细一看，却见被围攻的不正是吴夫人吴小姐小三子等人？

　　这是怎么回事！是吴夫人吴小姐前来赴约出意外了吗？梅寒香大急，叫道：“叶大哥，有人要杀吴府的人，我们快点去救她们！”叶思秋应了一声，高声喝道：“住手！你们是何人！”随梅寒香飞奔上前。

　　那帮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看见有人跑出来，其中五六人同时弯弓搭箭，一连串的羽箭“嗖嗖嗖”地直射过来。梅寒香大怒，长剑一挥，把迎面飞来的疾箭劈了开去。正待继续扑上前，忽然听见叶思秋“啊”地大叫一声，她侧头一看，却见他左大腿被一支冷箭射中了！

　　叶思秋一跤坐倒在地上，裤子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梅寒香大惊失色，只得先抱住他向路边闪开。就在这时，另外十余名黑衣人已打散那几名护送士兵，抓住了吴小姐与小三子，“驾”地一声打马狂奔而去。

　　吴夫人大急，声嘶力竭地叫道：“娟儿！娟儿！娟儿……”

　　吴小姐也惊得连声尖叫，但那帮黑衣人行动十分迅捷，有如一阵狂风一样，眨眼间就跑得只剩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这下吴夫人及四名护送士兵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叶思秋咬牙拔掉腿上箭矢，用手按住伤口，由梅寒香搀扶着跑到他们面前，叫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吴夫人回过神来，急道：“叶大夫，娟儿被……被抓走了！”

　　梅寒香抢先道：“那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抓他们两个？”

　　吴夫人道：“我也不知道！我……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啦，两位大夫，这可要怎么办啊！”

　　叶思秋沉声道：“夫人，我看那帮黑衣人这次就是为了抓令嫒才来的，不知你们夫妇有没和什么人结仇？”

　　“和人结仇？”吴夫人六神无主，“没有啊，除了老爷身居要职必须经常办案，我们家哪有和什么人结仇啊！”

　　叶思秋沉吟片刻，道：“不管怎样，现在我们还是先赶回去再说。还有，夫人你先别急，那帮人既然只是为了抓人而来，那么令嫒暂时当可无恙，我们回去禀报吴将军后，说不定他们就遣人来开条件了。”

　　吴夫人彷徨无计，只得点头表示同意。梅寒香关心叶思秋腿上箭伤，道：“叶大哥，刚才你大腿被箭射伤了，现在怎么样？”

　　叶思秋道：“那我先包扎一下吧，不过那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我们还是趁早赶回去要紧！”

　　※※※※※

　　事态紧急，叶思秋叫梅寒香撕衣襟包扎伤腿后，三人又一起跳上马车，连同那四名护送士兵急急的回头赶路。但如此一耽误，加上马车速度不快，待到回到吴府门前，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吴夫人心急如焚，刚跳下车厢便问一名站岗士兵：“老爷回来了没有？”

　　那名士兵道：“还没回来。”

　　吴夫人急道：“快！快去叫老爷回来，说家里出大事了！”

　　那名士兵应了一声“是”便出发了。可没待他走多久，南面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闷雷似的战鼓声，接着就是阵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吴夫人脸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刚才那名士兵又往回跑来。他旁边还跟着另一名士兵，一看见她立即仆倒在地，叫道：“夫人，老爷叫我回来禀报夫人，说晋军突然大军压境，把城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要你和小姐公子注意防护安全！”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吴夫人简直要急疯了。梅寒香脑中还有一丝冷静，道：“夫人，这样看来吴将军一时三刻是无法回来了，我看我们还是陪你到城门上方去找他才好！”

　　吴夫人勉强克制住慌乱，对守卫士兵交代几句后，又跳回到马车上，三人立即向城南方向赶去。

　　等到火急火燎地来到城门附近，梅寒香抬头一看，却见城墙上下黑压压的不知集结了多少士兵，个个披坚执锐，神情紧张，好像城外晋军随时要攻城一样，不由惊骇不已。吴夫人无暇多想，向那些士兵挥了挥手示意要找吴将军，便带领他们向城头指挥处楼梯爬上去。

　　守城将领吴问仙正严阵以待，突见夫人带了两名年轻人找上来，叫道：“夫人，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娟儿灿儿呢？”

　　“老爷……”吴夫人“扑通”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爷大事不好了，下午我们应两位大夫要求出城到乱坟岗去，结果在路上娟儿被……被一帮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劫走了！”

　　“什么？娟儿被人抓走了！”吴问仙“嚯”地长身而起。

　　叶思秋就着城头火光打量了一下吴问仙外貌，甚感意外——原来他看起来并非雄赳赳的武将长相，反而像个饱读诗书、文质彬彬的秀才一样。

　　见吴夫人情绪不稳，他帮忙解释道：“吴将军，我们就是那两位大夫。下午令嫒一行快到乱坟岗时，路上忽然闯出一伙黑巾蒙面、个个骑着马的黑衣人，没几下就劫走了令嫒与小三子，跑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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