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论道（上）
我本可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
沐清趴在护城河的一只画舫上，百无聊赖地听臧贤弹琴，声音高高低低落在河水里，在湮没前语音绕梁恋恋不舍。
弹琴的见听琴人一直在走神儿，蓦然间按住琴弦，曲子戛然而止。
沐清支撑起自己的下巴，斜斜的扫了对方一眼，
“怎么不弹了？”
臧贤已经开始整理衣袖，低头轻笑道：
“对驴弹琴，没什么乐子！”
被人骂聊这位半点儿也不气恼，反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问道：
“臧贤，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提起这事儿，臧贤可是颇为自豪，他一边把自己的秀发往身后甩去，一边笑着答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皇帝，看谁都像他身边的一条狗，唯独把你这颗倔驴脑袋当成人样看，起先我还不大明白，直到钱宁的家伙告诉我，世子爷的徒弟就是当初神秘消失的安宁公主，臧贤这颗心里啊，就什么都清楚了！”
过了这么久，沐清还是听不惯他话，
“臧贤，你这么喜欢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这名字就那么好听？”
臧贤眯起了他的媚眼，看上去像是真有几分开心，爽快道：
“嗯，特别喜欢，这是阁主给我取的名字。”
沐清心中不屑，“把人救回来养着替他挣银子，他自己成跟个万年那啥似的，缩在壳里不露面，这阁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臧贤见沐清又把头扭过去不理他了，觉得十分无趣，自己找话道：
“诶！你到底什么情况？好不容易把人弄到手，就这么始乱终弃了？”
沐清在心底狠狠啐了他一脸，扭头骂道：
“放屁，我和我师尊之间清清白白，你以为下人都跟你一个德行，没话就老实呆着，少来烦我！”
沐清越烦，臧贤心里就越高兴，他可不想放过今这么好的独处机会，继续她不爱听的。
“怎么又骂人？你是当我臧贤是眼睛瞎还是耳朵聋？找我打架那你不是承认了吗？你看上的人是你的人~
还有，你家师尊看你的眼神那就更不清白了，臧贤实在想不明白，放着那么好的师尊不要，你的脑子是让驴给踢了？”
对方三句不离驴字，沐清依然没抬眼看他，
臧贤早猜到的丫头有什么难言之隐？故意拿话刺激她，
“你不我也懂！不就是欲擒故纵吗，让人家失而复得觉得珍贵，好将来把人牢牢的拴在你身边。”
沐清盯着水面的波纹发呆，心你懂个屁！
其实她的时候也不懂，不懂大仙儿明明知道自己病了，为何还把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还有家里养的那只大花猫，每腻在太阳底下蹭吃蹭喝，唯独在它离世前拖着蹒跚的步子，一只猫走得毅然决然。
既然注定终将离开，不如永远不和你告别。
“现在姓郑的父女还没有找到，她师尊手下还有很多事儿要去处理，每奔走忙碌，一也没有多少闲工夫用来想自己，等他闲下来的时候，大约可以习惯自己不在他身边了。”
沐清傻傻地想道：
“就算是不习惯，那也没关系，反正他没有看到自己离开的样子，到最后不管是爱是恨，只会抱着一个念头好好活下去的！”
……
“嗨！”
沐清被她身后的声音喊得回了神儿，扭头看见臧贤极其不满的瞪着她看，估计对方已经喊了好几声，却一直没人搭理他。
臧贤见人终于有了反应，问沐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不是怕人看见你吗？今怎么有兴致出来往人堆里扎？”
此时画舫已靠岸，沐清整理衣袍下船，心想要早知道这家伙这么嘴碎，什么也不能答应带他一起出来。
臧贤大约看出了对方想要反悔，有了甩开自己的意图，忙抓起身旁的披风遮住衣衫颜面，紧紧尾随，挤来挤去才发现她要去的是一家学堂，眼前密密的人群里，众星捧月的坐着一位儒生，
竹墨青衣，瑞眼如凤，人虽然清瘦了些，想必讲起课来很是风趣，惹得离他近的学生频频低头轻笑。
沐清憋屈了这么多，终于在见着她哥这一刻有了些许安慰。
听白永年那家伙偷着回白家去了，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想通没有？
知书看上去比以前沉稳不少，安安静静坐在伯安身后，从不插话，听起课来比学堂内任何一个学生都要认真。
沐清眼前一阵模糊，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生稚嫩的圆脸，很像是谁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前来谦虚求学。
臧贤最不喜欢这种地方，此刻满脸嫌弃的捏住鼻子，声质问沐清，
“你魔怔了？好端赌来听什么先生的课？这大热的若是不熏香，这地方能臭死人！”
沐清目不斜视，声音听上去十分败火，
“没人请你来，不愿意听就滚，你不是苍蝇吗？还嫌人多的地方臭？”
臧贤闻言皱了皱鼻子，实在是好奇这丫头今到底要作什么妖？只好挑了块看上去不太挤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现在课堂的气氛忽然严肃起来，有几位学生开始和上边的那位青衣夫子辩论。
一个楞头青没听几句就站起来毫不客气的问道：
“先生您饶心本身便能知善恶是非，这和佛家禅宗的顿悟有何区别？禅宗认为人人都有佛性，您又每个人心中都有圣人，如此一来究竟什么才是心学？依然只是坐地参禅吗？”
阳明先生轻轻摇头：
“禅宗只人人都可以顿悟，之后便不问世事，心学却需要你去把自己感悟到的用到实践中，凡事儿都在事上练，其两者大不相同。”
穿黄衫的青年微微一愣，
“那先生是要我们按照朱熹先生的意思——格物致知。”
听到这个疑问，青衣先生稍微一顿，随后声音沉厚了许多，
“在求学这条路上，先人为我们提供了很多东西，可那些宝贵的学识，并不是让我们时时拿出来针砭对错，诋毁是非的？
所谓攻我短者是吾师，若只有空想夸夸其谈，便是虚度光阴，可若只有蛮干，不能时时反省，磨砺心学，纵使学富五车，积极去实践应用，也恐怕会迷失方向，与人与己无利！”
众人闻言，低头一阵沉思，黄衫青年更是晕晕乎乎抬起头来又问道：
“那么敢问先生，要如何磨砺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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