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冰
“她不是那个蛮人姑姑？”皇帝在瞥见红色衣角消失的瞬间，脑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当年，安宁公主带着八千禁军，一路浩浩汤汤直奔大殿，太子当时就站在阁楼上，亲眼见那人一袭红袍摇曳地，身后每人脸上点坚毅如铁，好像他们此刻追随的是一位鏖战疆场多年的叱咤将军！
他记得太深刻了，那个从银甲卫队里走出来的红色萧索背影，明明手无寸铁护身，却每走一步都带着杀伐决断的风云诡变，
那时太子就在高处感怀，
“将军傲骨，书生意气，她一个裙是全都有了！”
可今皇帝听从太师傅教诲，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恰好碰见有人扶着安宁公主往后殿走去，虽来不及看得很仔细，
但那微微弓着的身影，怎么看都有些战战兢兢，
正德皇帝丝毫不怀疑，若是那个蛮女，就算她此刻是病入膏肓，只要她还能站着，就绝不会如此弱柳扶风的被人拖走，发抖的一定是她身边的人，这个人肯定不是他的蛮人姑姑！
带着如此疑问，皇帝回到书房后辗转难眠，他找来刘瑾合计道：
“刘瑾，你那个真正的蛮女是不是已经死了？”
刘瑾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陛下的蛮女是谁？当下不负责任的点头答道：
“陛下明鉴，咱家也这么觉得，不然就安宁公主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带在太后身边这么久！”
正德皇帝深以为然的点头，
“没错，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她得罪母后，得罪了张家，据当年国舅几次去公主府挑衅，都被父皇的卫队拦了回去。”
刘瑾自作聪明，不知何时学会了杞人忧，
“陛下，您是安宁公主被太后给除掉了，啊呀，太后如此狠毒，连陛下的亲妹妹都不放过，陛下今后还是少去坤宁宫为妙，老奴实在是放心不下！”
皇帝哂笑道：“朕怕什么？左右她也只有朕这么一个儿子了。”
刘瑾眉毛拧成八字，
“陛下，当年则皇帝倒是生了不少儿子，还不照样……”
他话一半又咽了回去，皇帝瞬间不再想那个蛮女，今晚恐怕他注定是要彻夜难安！
窗外夜色茫茫似水，闷得正德皇帝喘不过气。
他们一主一仆，谁也不会留意，低头在外殿听候吩咐的宫人中，沐清顶着她饶样貌，正站在离暖阁最近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雕花窗棂上，淡淡的并不分明，把方才听到的在心中默念，
“蛮女？呵，他们母子还真是像得可怕！”
“他以为安宁公主死了？”沐清的眼神似乎突然活络起来，“这样听上去倒也不错！”
夜半，正德皇帝在龙榻上翻来覆去，燥热不安，又觉得周身困顿，他猛地踢开锦被，决定今日不睡也罢，遂高声喊道：
“来人，伺候朕更衣！”
皇帝活动着腿脚，等人前来伺候，可露出帐外的手臂已有凉意，四周依然静得可怕，
正德皇帝突然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住呼吸，狗熊捧心般钻进被子里，顿时有了尿意，
“人呢？人都哪儿去了？朕这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他哆嗦着嗓子继续声唤道：
“刘瑾，刘瑾，狗儿子！你再不出来朕可就有发火了？”
“哦~”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纱帐外响起，正德皇帝霎那间全身汗毛倒竖！
“陛下的火气如此大！这深宫冷夜恐怕压制不住，不如去锦衣卫的地牢里住上几，包治各种上火？”
皇帝如今连脑袋也蒙在被子里，玩命似的掐自己，
“醒醒，你快他｜娘的给朕醒过来！求你快醒醒，朕心口受不了了！”
半晌，正德皇帝终于在瑟瑟发抖的锦被里认清楚了现实，
“这不是梦，他是清醒着的。”
皇帝竖着耳朵听了半，确认帐外空无一人，他试着拉开被子，结果榻前居然坐着一人！
“啊啊啊啊！”
沐清看着对方瞬间将他自己裹成一条蝉蛹，声音凄惨的叫道：
“来人，有刺客！快保护朕！刘瑾！牟千户！护驾，护驾！”
蹲在门外的牟千户看着脚边熟睡的宫人们，与身后亲卫四目相对，
亲卫眼神惶恐，“大人，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牟千户一脸无辜，“不会，这位祖宗在坤宁宫里关了那么久，今好不容易出来，拿她侄子撒撒气也很正常，放心吧，肯定不会出事！”
“要不，咱们也睡上一会儿？”
亲卫觉得这个主意十分靠谱，当下姿势妖娆的躺在地板上，“贵妃醉酒”去了！
牟千户被他这个姿势雷得眼睛疼，索性也抱拳闭目养神。
暖阁内，一方龙榻前的此情此景，竟让皇帝想起刘瑾给他看的那些少儿不夷书卷，如今真的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他！
皇帝缩在床角，已知今日是不能善了，要死他也得死个明白，少年骨子里的血性渐渐被唤醒，黝黑的双眸盯住沐清，低声问道：
“你是谁？”
沐清不答，突然起身挽起层层纱幔，宫灯的光亮打在她脸上，正德皇帝差点疯了，
“你……蛮女！你是人是鬼？”
沐清面色依旧宁静无波，甚至在灯火下有种殊丽的貌美，可皇帝愣是从中看出了杀意，不觉打起寒战！
沐清声音漠然，
“敢问陛下是人是鬼？”
正德帝侧着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壮着胆子回敬对方，
“朕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朕乃真龙子，邪祟妖魔都不能奈我何！”
沐清冷笑了一声，
“真龙子？要不是因为宰了你，没有正统可以继位，无法收拾眼下残局，你真以为像你这样残害忠良的蠢货会有人稀罕？”
“你什么？”朱厚照从到大，不要没人敢骂他，就连太师傅也没有大声的训斥过他！
愤怒让他忘记了害怕，掀开被子跪坐在龙榻上，摆出吵架的气势，
可安宁公主忽然低头自语道：
“若我赶回来，救了陛下……大明一定不会是现在的破烂样子！”
朱厚照至此终于听懂了一句人话，已被他遗忘许久的父皇，突然与眼前的蛮女身影重叠，满面悲凉的看着他，仿佛在哭诉，
“朕殚精竭虑守下的江山，竟被你当成儿戏？”
皇帝冒出一身冷汗，忽然间茫然无措，
“这些我都干了些什么？”
沐清看着呆若木鸡的皇帝，为了克制住想上前痛揍他的强烈念头，只能狠狠掐住自己的手指，不甚诚心的问道：
“混子，这些缺德事都是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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