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世子，经仵作再次核对，已经认领尸体的十家人当中，有三家可以确定，身份不符。其余的只能判断年龄、身高大致一样，更多的却是不能了。”李维民说道。

　　萧隶翻阅着李维民带来的验尸文案，面上沉静，看不出喜怒。李维民有些忐忑，不一会儿萧隶说道：“辛苦李大人，浮尸身份要继续追查下去，近期港口进出的商船查验要更严密。还有天津周边村镇的人口监管，务必落到实处。一旦发现有人员莫名失踪的情况，马上报上来。”

　　“是，下官明白。”

　　萧隶与李维民又说了些天津事务，外面通传郑五虎到了。

　　萧隶和李维民起身迎接郑五虎，天津案勘查不顺，让这位不苟言笑的郑将军走路都带着几分煞气。郑五虎进屋之后众人落座，萧隶开门见山道：“今日请两位过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请两位一同参详。前日俞家公子俞文安与柳家少当家柳钧楠前来拜会，告知本世子，在琉球有不明人士大量收粮，还在当地采买民女，充当营妓。”

　　话音一落，郑五虎原本就不甚舒怀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可是周边岛国有屯兵之举？”

　　萧隶严肃滴摇摇头，“并未接到有此类军报，在琉球收粮的人都做中原打扮，柳家带回来一名逃脱的琉球女子，据她所说，这些粮食和女子，都要送往一座无名海岛，不在目前所知的海外岛国之列。”

　　李维民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郑五虎脸色更是难看，“世子担心，朝中有人在海外屯兵？”

　　“屯兵倒不至于。”萧隶摇摇头，说道：“海外屯兵并不现实，先不说大量人员进出躲不过朝廷耳目，若是有人屯兵，放在海外并不是明智决定。”李维民想了想，赞同道：“确实，既然敢屯兵，所指无非就是京城。放在海外，进出动静都大，而且相隔甚远，难以做到奇兵突袭的效果。”

　　“不是屯兵，那会是什么？”郑五虎一时想不透其中关窍，萧隶看着手边李维民送来的文书，缓缓道：“屯兵也不是有人便好，刀兵、铠甲，这些可都是必备之物，否则上千号人聚在一起，拿什么训练？”

　　李维民灵光一闪，目光落在萧隶手边，“世子的意思是……天津出现的这些浮尸，跟那座无名海岛，都是在为某地屯兵服务？”

　　“是，否则如何解释天津无故失踪的这些匠人？我敢断定，那数十具浮尸，没有一个是这些失踪匠人本人。”萧隶笃定道。李维民被萧隶的话点醒，一下子如同拨云见日，原本一团乱麻的事情全都变得清晰起来。

　　“是了，这就能解释通了。以无名尸体冒认这些工匠，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送上海岛。这些工匠大多都是铁匠、木匠，可见那海岛上应该是在大量铸造铁器，很可能是刀兵武器。营妓，也是为了安抚那些圈禁在岛上的工匠。铸造好的刀剑再运回内陆，就容易很多了。”李维民说道，可事情理清楚了，事态却更显严重。

　　屯兵、铸兵，这可都是谋逆啊！

　　“世子，此事当告知陛下。”郑五虎说道，萧隶点点头，说道：“自然，我这就修书送回京城，只是如今咱们手上只有一个所知不多的琉球女人，剩下的都是咱们的推测，并无实证。”

　　“要实证有何难。”郑五虎说道，“他们既然选择在琉球收粮，想必那座海岛与琉球、天津所距并不遥远。岛又不会长脚跑路，本将即日边率天津海军出海排查。”

　　“郑将军，现在一切未明，冒然出海是不是太……”李维民有些不放心，郑五虎坚决道：“敌在暗我在明，对方如果要一直躲下去，我们奈何不了他们。不若光明正大地打上门去，他们必然要有应对，现在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

　　“如此，便辛苦郑将军了。”萧隶同意道。

　　京城，东宫。

　　太子萧怀稷刚从御书房出来，萧隶的折子送回京，皇帝第一时间就召了太子过去。皇帝的意思，这件事全权交由太子处理。

　　“殿下，逍遥王到了。”门外小太监说道，萧岚洺一进屋，就看见瘫倒在椅子上的萧怀稷，半点坐相都没有。

　　“堂堂东宫太子，能不能稍稍注意一些。”萧岚洺一边落座一边说道，太子仰头看着房梁，没有搭话。抬手将从御书房带出来的折子飞给了萧岚洺，萧岚洺随手接住。

　　“这是……”萧岚洺看完，有些惊诧地望向太子，“陛下是怎么个意思？”

　　“父皇让我全权处理。”萧怀稷有气无力地回道，“这么个烫手山芋，父皇想都不想就扔给了我。天降大任啊。”

　　“陛下这是要拿此事当磨刀石，好好磨一磨殿下这柄刀了。”萧岚洺将奏章合上，放在一边，“也对，这些年殿下于政事上勤勉明智，却总少三分杀伐决断，天长日久，难免有人觉得你这个太子心慈手软，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磨刀石……我倒宁可担着妇人之仁的名号，也不希望被这石头磨一磨，小王叔，此事一旦是真，背后的腥风血雨、骨肉相残，岂是一般？”太子无奈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太子，高处不胜寒，这道理你自小就明白。”萧岚洺说道，“何况你既叫了我来，想必不是为了诉你那些婉转愁思。”

　　太子坐起身来，笑道：“小王叔，你也太直接了点。好，说正事。小王叔觉得，这事儿应该怎么查？”

　　萧岚洺皱了皱眉，说道：“线索太少，目前来看只能等郑五虎那边的进展，一个不慎，打草惊蛇，对方很可能舍弃海岛以求自保。若是这样，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不能连根拔净，这幕后之人始终是朝廷一个心腹大患。如今敢屯兵，来日亦可通敌。”太子说道，萧岚洺见太子早有章程，问道：“太子想怎么做？”

　　太子看向萧岚洺，一向温吞和善的双眼之中迸发锐利的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方藏得深，不冒头，我就逼着他，让他不得不冒头。”

　　三皇子府。

　　“殿下，近日几位大臣上书替殿下求情，均遭驳斥，看来陛下是决意要冷落殿下了。”齐先生语气严肃，书桌后的萧怀悯神色更是难看。

　　“冷落我也就罢了，父皇竟然抬举萧怀德那个蠢货！”萧怀悯一掌拍在桌面上，语气愤恨，“一个有外邦血统的贱种，如今也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

　　“陛下怎么想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殿下如何想，若是陛下不回心转意，殿下可要做好下一步打算才是。”齐先生意有所指地说道，萧怀悯轻点着桌面，说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先生只管替我看好私兵训练之事，若是来日真要破釜沉舟，本殿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殿下由此决断甚好，另外，如今勇王妃身故，萧肃也许久没有消息，殿下，是否要让俞恩正那边关注一下萧肃？”齐先生问道。萧怀悯一想起勇王妃这一堆破事儿也是头疼。

　　“现在萧隶跟郑五虎都在天津，俞恩正不宜轻举妄动。特别是那个郑五虎，软硬不吃，一双眼睛跟长在俞恩正身上似的。为了一个萧肃，不值得让俞恩正落入他们的视线。”萧怀悯说道。

　　“当初俞斐那个女人找上门来，咱们就不应该搭理她。本以为还能通过她拉拢勇王叔，结果呢？现在人不明不白地死了，还留了一个萧肃添乱！”萧怀悯颇有些抱怨。

　　“俞斐到底怎么死的，查清楚了吗？”萧怀悯问道。

　　齐先生摇摇头，“勇王府那边口风很紧，只说是病逝。如今勇王不管事，勇王府都是世子妃秦熙雯做主，不好打探消息。”萧怀悯却是不信这个病逝，不过也不欲在这事上面费功夫，勇王府如今已经算一招废棋，还好，原本他也没有在勇王府上面押太多宝。

　　“殿下，俞侧妃求见。”屋外的下人高声说道。

　　萧怀悯皱了皱眉，“她来干什么？就说本殿在忙，让她回去。”

　　“殿下，勇王妃乃是俞侧妃的亲姐，如今勇王妃病逝，想必俞侧妃是来请示回府吊唁的。”齐先生说道，萧怀悯才想起来这一点，便扬声吩咐道：“告诉俞侧妃，若是要回府吊唁，自去问过皇子妃，不必再来本殿面前。”

　　屋外，守门的下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俞筱，迟疑道：“侧妃，您看？”

　　俞筱死死地攥住手中的巾帕，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既是这样，我这就去见过皇子妃。等殿下忙完了，你记得转告一声，就说我备了新酿的青梅酒，想请殿下共酌。”

　　下人连连称是，待俞筱走了之后，却在心里不屑，亲姐姐跟侄儿都死了，还有心思到三殿下面前来邀宠，这个俞侧妃，心可真够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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