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先生的意思
“我说陈老弟啊，你不服老不行。”
那山中，树荫下，一青衣人自斟自饮慢悠悠说道：“五千年前他那一刀，便就斩出一条剑壑，当初若非我那一拦，刀气必引血海倒——”
“且慢。”
陈玄机眼望那处，面色凝重：“今时之人说眼下事，五千年前与我无干。”
青衣人笑：“那好，你说，这一刀如何？”
沉默半晌，陈玄机长出一口气：“刀气全无，只斩一点，这一刀可与玄机比肩。”
语落玄机动：“嗒、嗒、嗒！”
青衣人大笑：“吹、牛、皮！”
陈玄机大怒：“他借先生万年神通，我又如何与之作比？”
“只笑世人皆不知，爱吹牛的陈玄机。”
青衣人把酒，一饮尽涓滴：“无怪乎，陈老弟，小叶说你有三灾——”
陈玄机拂袖而去！
奈何字字入耳：“一灾就是面嫩，丢了面子会死。”
“够了！”
“二灾正是心高，不吹牛皮会死。”
“三灾却是眼拙，承认错误会死。”
陈玄机终于放弃抵抗，主动交待：“好吧我承认，那一刀刀意在我之上。”
语落赶紧补充一句：“并非境界，只限刀意！”
“那是花浮生。”
青衣人忽然落寞，眼神散向诸虚空：“有生万物，至高乃无，想当初——”
没然后。
一听这句想当初，玄机走人玄机遁：“受不鸟了啦，又来想当初！”
……
……
……
风平浪静，战斗结束。
如来败。
佛祖万丈金身消散，佛光亿点散落世间。
涉及大道之争，又有谁会知晓，那一颗拳头大的金舍利即佛祖左掌尾指指骨于其法身眉心处被那一刀生生斩无——
刀气全无，只斩一点。
人自天空飘落，身下一叶，手中一刀。
众皆仰望，不明所以。
莫虚昏睡之中。
……
……
……
如果记忆可以抹煞，那是幸运还是不幸？
先生不会抹煞记忆，先生从来只是封禁。
如若这一刀，如若那把刀。
如若这片天，如若那朵莲。
如若如来归西之时终于得到一句忠告：“你告诉佛陀，我自有交待。”
……
……
莫虚醒来之时，已是次日午后。
茫然四顾，左右无人。
昨日种种有若梦境，脑海出现大片空白：“这是最后一刀。”
忽然珠帘动，一人淡淡道：“你要准备好。”
莫虚愕然：“大少？”
正是大少，就此现身，竖掌作刀当头给他一记云淡风轻式虚斩：“破！”
“啊！！”
莫虚狂吼一声仰天翻倒：“好一记虚空斩！好霸气的刀风！”
大少愣住：“这——”
这画风，不对啊！
……
……
“我？”
“你！”
“你说我？”
“就是你！”
“不可能！你说我刀斩如来，一刀斩灭了佛祖？”
“啊。”
“这——”
这是大少还原当时状况，绘声绘色给他讲了一遍：“不是吧？不是吧虚虚！昨天的事儿你全都忘啦？”
“昨天的事儿？我记得啊，当时你那一刀砍下，咔！！”
“你看吧你看吧，傻了吧傻了吧，然后呐然后呐？你说然后，然！后！呐？？”
莫虚愣怔片刻，撒腿飞跑出屋：“先生——先生——”
……
……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是谁？”
“你是莫虚。”
“那把刀呢？”
“刀在符里。”
“我的符呢？”
“符是我哒。”
莫虚当然无可奈何，哭丧着脸便就要跪：“先！生——”
……
……
……
莫虚出门之时，已然平静如水。
恰好遇到多少，多少虎着个脸拎着仙剑：“你起开，起开！”
这是真怒了，可怜的虚虚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坚挺一次更是威风神气一把，最最可恨就是那暗中捣鬼的万年老妖：“滚！”
莫虚不滚，一夫当关：“先生是对的，他是为我好。”
莫虚笑道：“明白？”
多少冷笑，气鼓鼓道：“明白明白，我明白你个大头鬼！心比天高有甚不好？有甚不好？！”
原来先生一番说教，门外的多少也听到：“心比天高，天有多高？”
莫虚笑道：“多少，现在的我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你若要我九天揽月指摘星辰，我又怎么可能做到？”
多少叹一口气，抬头去看那天：“终究有一天，你也会做到。”
“终究有一天，我定会做到。”
莫虚也看那天，一字一字说道：“不假身外物，修无上大道！”
……
……
……
先生观念：任何神兵法器灵丹妙药皆身外之物，只可以借助，绝不能指望。
修仙，便是修己。
修身，不若修心。
有如莫虚此时身在地，有若莫虚彼时心在天，如若合二为一，必将身心皆误——
浮生心比天高，百无禁忌，如何容得莫虚共处？
若非封禁，莫虚已死。
明白？
……
……
多少想通此节，瞬间汗流浃背！
事实如此，若非是那暗中捣鬼的万年老妖那么此时活生生站在多少面前的就不会是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傻不楞登、貌似明白的虚虚：“多少？多少？”
而是一刀在手的花浮生：“破！”
……
……
好吧还是虚虚比较好，多少心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时多少忽然想起那时如来佛祖问过先生的第二句话：“他何时归？你欲何为？”
“好好好！封得好！”
多少忽然尖叫道：“关起来！把他关起来！你就把他关到死！关到死！！”
莫虚再次茫然：“啊？？”
……
……
尽管莫虚相通了，多少也是认命了，可是莫虚持刀一飞冲天之时在场还有很多人。
尽管没有人瞅见，但是也可以想见，所以此时在很多人的眼中莫虚就不再是莫虚——
这是皇宫，只说皇宫。
多少走在后，莫虚走在前：“咔！咔！咔！咔！咔——”
正前方远远走来一队金吾卫：“咔！！”
见即皆作顿身、表情如同见鬼，全体石化。
当先一人，高有丈八，正是巨灵神也似的骆大都统：“兄弟们——”
“轰！”
轰然一声，兵分两路：“撤！！”
反方向行进，骆将军队尾：“咔咔咔咔咔咔咔——”
就此撤，不回头。
简直就是风声鹤唳，当时莫虚还没上心，结果行近一处侧殿小皇子殷果忽然杀出：“英雄啊——大英雄——”
奔至人前八丈有余便就“扑通”一声跪倒：“英雄大哥！受我一拜！”
英雄大哥大吃一惊：“这——”
殷果可是皇子，这又如何使得？
结果刚想说话圆圆公主又披头散发飞奔而来：“虚虚哥哥——虚虚哥哥——”
奔至人前不足三丈，一跃而起纵体入怀：“啪唧~~”
虚虚哥哥倒是想抱：“啊哟！”
圆圆公主不哭，爬起身来叫道：“虚虚哥哥我爱你——我——爱——”
莫虚只能是倒吸一口凉气：“咝！！”
同时身后一口气重重呼出：“呼————————”
同时天上一声鹤唳：“哥啊！”
太子殿下同时落地：“师父。”
殷为双目清明，一脸真诚说道：“拜师酒礼备下，还请师父移驾。”
莫虚什么性格？
天呐！
太子殷为终于明白：“苍天~~”
……
……
……
以上诸人等，皆不算夸张。
最为夸张的是空难。
话说莫虚转瞬之间遭到四人围攻、哄抢、当头崇拜、争风吃醋等不明不白的异形状况，正自焦头烂额、应对无力、欲哭无泪、两眼空洞之时，忽见柱后鬼鬼祟祟探出一头——
当其时莫虚一眼瞥过，那二人便就四目正对：“咵啦！！”
空难如遭雷劈，生被震毙当场：“啊——”
五人集体石化。
空难才是真神。
过一时给他掐人中，泼冷水，喂仙丹，硬扳着后脑勺抢救过来：“大侠~大侠~~大侠饶命啊呜呜~~”
哭一时，渐还魂，圆圆公主好奇问：“小和尚，你是哪家寺庙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是的神僧空难，几人尽皆不识：“小僧是~白马寺~~找我太上祖呜呜~~”
又一时，殷果恍然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圣僧哥的徒孙空难，是不白大师带你来的对吧？”
“对啊，对！小僧，小僧~~”
空难艰难起身，双手合十说道：“小僧空难，拜见大侠~~”
说话又自瘫倒，化为一滩烂泥：“大侠饶命啊，千万不要打，小僧与那佛祖还有菩萨真的不是一伙哒，小僧可是自己人呐呜呜~~”
……
……
“小僧，小僧一见这位大侠，不知怎地小僧便就双膝发软，筋骨酥麻~~”
……
“是，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
……
“未知太上祖师叔他老人家现下身于何处安歇，小僧此来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他老人家，此事说来话长——”
“咦？空难？”
太上祖师叔祖现身，后头跟着大黄：“汪！汪汪！”
大黄脖颈挂着铃铛：“叮当、叮当、叮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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